第十七章 那个队长

　　对于安正勋亲自出门迎接，九名少女连同经纪人在内都觉得受宠若惊。韩国别扯什么民主社会，其实处处凸显地位高低、年龄大小，等级森严无比，堂堂社长出门迎接小艺人这种事，可谓罕见中的罕见。经纪人忙不迭地小跑过来，一阵点头哈腰：“怎么能劳安社长亲自出迎，这真是……”

　　安正勋笑着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对少女们招了招手，笑道：“来，带你们参观一下OPPA的公司。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爬个墙什么的？”

　　经纪人脸都绿了，却也听得出这是个玩笑，尴尬笑着没法回答。面对这种话题，经纪人还在呢，少女们也不敢胡乱搭腔，于是一个简单的玩笑反而让气氛尴尬起来。安正勋没好气地瞪了经纪人一眼，道：“你可以回去了。”

　　经纪人满头大汗，他可是被金英敏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不能得罪这位爷的，听到逐客令，连对少女们交代几句都不敢，点头哈腰了一阵就跑回了车上。

　　安正勋目光在少女们身上转了一圈，落在崔秀英身上，崔秀英也看着他，两人就在大门口当着所有成员的面默默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安正勋先苦笑起来，转身就往里走。少女们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LOEN的练习生不多，练习室却不少，安正勋随口叫一个练习生部的职工安排了一间练习室，便倚在门口，看着少女们默默地走进去。轮到崔秀英进门的时候，安正勋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崔秀英略一犹豫，便留在了门外。

　　安正勋低着头，似乎在组织语言，良久才憋出几个字：“我娶不了你。”

　　崔秀英平静地道：“我知道。”

　　安正勋揉着脑袋，道：“我已经误了很多人，不想再误了你。”

　　崔秀英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那么风流的你，哪怕明知道我可以轻易得手，却依然没有想要玩弄我，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不一样的。”安正勋苦笑道：“说实话，韩国娱乐圈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有些女人想上位，有些女人想要钱，有些女人贪虚荣，有些女人早就堕落。这些人，我爱玩就玩，没有任何负担。可是有些人不一样，她们对我付出了感情，或者我对她们有感情，最终无法割舍，就这样误着她们的青春一晃七八年，而且还要继续误下去，不出意外就是一辈子。你才十八岁，还有大把的青春，我不希望你成为其中之一。”

　　崔秀英目光奇异：“OPPA这些话，还对谁说过？”

　　安正勋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崔秀英笑了起来，笑容标志性的明朗和灿烂：“那我还有什么遗憾？”

　　“……”安正勋苦恼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看着她。知道她的感情很特殊，可是毕竟没法代入她，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看着他无奈的样子，崔秀英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安正勋想要躲开，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躲，就这么僵着身子让她抱着。两人的脸贴近，互相都能触到对方有些紊乱的呼吸。

　　眼看就要被吻上来，安正勋忽然道：“如果我说我是个人渣，见到美女就想弄上床，能不能让你打消念头？”

　　崔秀英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的唇，仿佛在研究如何下手，闻言笑道：“谁那么幸运？”

　　“幸……幸运？”安正勋真心感到脑子不够用了：“你这思维是冥王星来的吗？”

　　崔秀英笑道：“因为你不是人渣啊。值得你处心积虑弄上床的，一定是很喜欢她。”

　　安正勋苦笑道：“好吧，如果我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呢？能有点效果不？”

　　崔秀英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OPPA，昨天晚上……我姐姐忽然打电话向我问起了你。”

　　安正勋一怔：“你姐姐？我不认识她啊。”

　　“她也不认识你，只不过你爸爸向我爸爸要去了她的照片。”

　　“……”安正勋暗叫一声不妙，老爹这个举动好像意图非常明确，瞎子都看得出来他要干什么。

　　崔秀英目光如水地看着他：“所以OPPA，如果是选后的话，一定要挑我姐姐哦，那样你就可以做我姐夫了。”

　　“……做你姐夫又不是做你丈夫，你干嘛那种眼神？”

　　“因为到时候全智贤金泰熙宋慧乔，都不可能比我更接近你。”

　　“你……”安正勋这下是真的被她震撼了，刚说出一个字，忽然嘴唇一阵温热，已经被崔秀英重重吻了一口。

　　没等他反应，崔秀英又很快离开，嘻嘻笑道：“先下个订单。”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练习室的门。

　　“哎哟！哎呀呀！！”八个少女叠罗汉一样滚倒在门口，郑秀妍被压在最下面，发出凄凉的惨叫，双手还伸在前面徒劳地挣扎。最上面的几个勉强站直身子，对着崔秀英点头哈腰讨好地笑着。

　　崔秀英一脸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姐妹们：“瞧你们那点出息！”

　　刚刚逆袭了大魔王的崔秀英霸气十足，被逆袭的大魔王摸着嘴唇站在后面活像个怨妇，这一幕落在少女们眼中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直到多年以后还有人提起这一刻的场面，然后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安正勋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起来了，办正事！”

　　“哦……”少女们脸红红地爬了起来，走到练习室中央列队。

　　安正勋道：“本来解决你们的问题很简单，我只要拉上一堆观众旁观，你们也就可以当作是平常舞台了。不过嘛，现在秀英让我害羞了，我也要让你们害羞，所以……就这样跳！”

　　金泰妍瞪着眼：“你害羞个MO呀？干嘛要报复我们！”

　　安正勋慢条斯理地道：“这叫报复吗？有本事你可以不跳嘛。”

　　“我……”金泰妍嘴一扁，然后姐妹们的杀人目光全都盯住了罪魁祸首崔秀英。

　　崔秀英的霸气顿时土崩瓦解，讨好地道：“OPPA不要这样嘛……要不然改天我一个人跳给你看好不好？”

　　安正勋一摆手：“没得商量，你们还想不想要我写歌了？”

　　少女们无奈地低下头，一个个都像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其实练习室里也不是只有安正勋一个观众，还有一个女性职工站在一角，正准备放音乐的。但是对于少女们来说，这和昨天在SM单独面对他也没什么区别。

　　《再次重逢的世界》音乐前奏响起，少女们无可奈何地跟着前奏开始摆动。很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因为多了个职工旁观，还是因为崔秀英刚才的霸气逆袭，或者是因为和安正勋越来越熟悉，总之她们觉得这次表演自然了许多。虽然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但几分钟的歌舞确实是顺利地完成了。

　　安正勋面沉如水地坐在一边，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似乎在思考什么。

　　谁都不知道，他圆了一个梦。

　　上辈子做过的，让少女时代单独为他一人表演的梦。

　　虽然这个梦如今想要实现太过简单，但意义出奇的重。仿佛上一世二十余年的印记，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浮光掠影地过去，最终消逝无痕。

　　看他似乎陷入了深思，少女们不敢打扰，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等待。要知道安正勋的创作可是事关她们的翻身战，一丝一毫都不容有失，此刻少女们心中的紧张感，丝毫不逊色于初出道的舞台后等待打分的忐忑不安。

　　安正勋也确实开始思考音乐本身。

　　抄歌这种事，不是你会唱歌就能抄的，光会个旋律有毛用？有些人连五线谱都认不全，配乐、编曲一无所知，想抄就能抄个爽？安正勋没有这个问题，上辈子本身就学过音乐，虽然不专业，好歹有那么点功底。这辈子这个身体从小的记忆就是音乐发烧友，并且有着很扎实的乐器功力，2003年他就凭借这套功底和前世的记忆，成功复制出了《十分钟》这首神曲，让李孝利一飞冲天。赴美留学后，又特意选择了作曲专业攻读硕士甚至读完了博士，虽然文凭靠的是走后门，但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否则格莱美是随便抄抄就能拿的？

　　《GEE》这首歌，在专业领域看来，其实是十分一般的，亮点不多，至少和《再次重逢的世界》相比，是不如的。可是不得不说韩国这个地方的市场风格非常怪异，歌不在好，中毒就行。《再次重逢的世界》不过是打响了知名度，可《GEE》却能拿逆天的九连冠，很多专业人士都摇头表示看不懂。说实在的，以安正勋现在的名望地位，写首《GEE》出来，在成绩出来之前一直都会有点丢份，所以他在考虑是不是换一首。

　　想到这里，安正勋抬眼一看，见少女们还傻愣愣地戳在那儿，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再来一遍吧，然后继续《Kissing You》，我需要参考一些东西。”

　　见他这么说，少女们反而对他更添了三分信心，表演得更卖力了。反正已经起了头，心中那点单独为男人表演的羞赧也慢慢消失不见，表演得更加专业，更接近真正的舞台。

　　安正勋看着她们的表演，怔怔出神。还是别想什么其他歌曲了，《GEE》还是不能不写，上一世少女时代能靠这歌翻盘，不管其中SM运营的能量占据了多少，总之必然有它的道理。自己回韩国弄娱乐，也不是为了再拿什么格莱美的，而是为了韩国的市场，别说《GEE》了，就算是《江南Style》，该用的就是要用。

　　正出神想着，忽然少女们一阵惊呼，安正勋讶然望去，只见金泰妍不知为何摔倒在地。

　　安正勋猛然站起身来冲了过去，却见金泰妍并不是晕倒，反而挣扎着要爬起来，口中还很抱歉地说着：“对……对不起大家……我失误了。”

　　她身边的姐妹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安正勋皱眉看着她，心中又浮现初见的那一晚她在桥上声嘶力竭的喊叫和那下车时的疲惫身影，喟然叹道：“你不是失误，你只是太累了。”

　　金泰妍确实太累了。

　　黑海之后，成员们的活动几乎全部停止，唯有林允儿在拍电视剧，也不算在歌谣界露面。唯有她还背负着队长的身份，顶着全部的压力，带着少女时代的招牌在外面参加通告，让少女时代不至于被人遗忘。空闲时间，还得和成员们一起练习。这是身累。

　　没有人知道她背负了多少。没有人知道在电台节目里，她对着满屏幕充斥着观众恶毒谩骂的留言时还得微笑着唱歌说笑，是怎样的心情。大家只会说，呀，少女时代都被雪藏了，这个做队长的还一个人占尽了组合的资源出来活动，真不要脸。大家只会盯着她在节目里错口说的一些不恰当的言论，挑出来放在显微镜下大肆抨击，完全忘记她实际上只是一个刚满十九岁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这是心累。

　　她身心俱疲。

　　可是她从来不会倾诉，从来只是默默承受。每次回到宿舍，姐妹们见到的依旧是她像大妈一样狂笑，即使同房间的密友Tiffany，也只能看见她轻松可爱的笑脸，没有人发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目光没有焦距地散着，仿佛受伤的小兽。

　　唯有一个男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她说：“沉默才是你。”

　　安正勋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曾经也骂过她。所有人都不可能猜到，在他心里这个短身队长和他有多么深的羁绊。就算金泰妍自己也不可能明白这一点。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回去休息。”安正勋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今晚的亲亲电台不要去了，我会和金英敏说一声。在去中国之前的这两天，你们停止练习，哪里都不要去了。”

　　金泰妍低声道：“不行的……”

　　安正勋断然道：“我说行就行，你听着就好。”

　　金泰妍一滞，不敢说话。

　　安正勋又来回踱了两步，有些烦躁地说道：“歌曲我已经有了腹案，你们从中国回来之后大概可以在金英敏那里见到了。总之这些事情一律不需要你们去操心，养好自己的身体，下次再让我见到你这病弱的样子，我会拆了SM！听到没有！”说到最后几个字，已是声色俱厉。

　　金泰妍吓得抖了一下，少女们全部噤若寒蝉。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安正勋发脾气的样子，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种很虚幻的形象在她们面前出现，有着高高在上让人只能仰望的身份和地位，却又和煦温暖让人如沐春风，被秀英逆袭也没一点办法，完美得让人觉得那么不真实。所以她们才会毫无顾忌地谈论什么侍寝，实际上内心深处觉得那不会发生。这一刻突然显露的威严，她们才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这个人真的可以随意操纵她们的人生，只要他想。

　　崔秀英心中的惊讶更是莫可名状。OPPA生气了？在她根深蒂固的记忆里，一直笑嘻嘻好脾气爱开玩笑的OPPA，生气了？为了泰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