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个故人

　　“老爷老爷，星河天路一来一回，起码半月啊。”

　　魔龙童子颇为不耐烦，他最讨厌浪费时间在路上了。

　　陈钟笑道：“你这童子，让你消遣半月，难道不好吗？成天想着打打杀杀，哪里有个修道的模样。你也算是得了道行的精灵，岂能这般自贬身份。”

　　小童子却不管，嘟囔道：“听说星河天路，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伪君子哩。”

　　他和乾达婆一路逃窜，自然是知晓不少事情。这会儿说起来，还真是头头是道。陈钟也是暗笑，便宽慰他：“你担心个什么，星河天路之中，有我同道在。且宗门亦有安排，万年前就安插了人手在星河中运作势力，比较起来，也算是制霸一方的霸主。”

　　“老爷，宗门七代掌教，为什么出来呢？”

　　小童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陈钟想了想，道：“想必也是为了证道吧。魔道修行，心随意动，心到意到手段到。道行根基都不能差了，毕竟比起正道，魔道先易后难，越到后面，越是千难万险。稍有不慎，就是雷霆万钧过来，碾压的你喘不过气。我那风火三灾，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个关卡，尚且半条命都要送了，倘若再来几次后面的，岂不是魂飞魄散？”

　　“那不能！老爷这般厉害的人，定是要成为一代魔帝，成就永恒霸业的！”

　　小童子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我便是没听说哪个正道高手，成了永恒不死的老怪物，掌管着宗门。大多都是撇清了俗世的羁绊，自个儿滚去神界做官去了。还是咱们家的掌教好，一有事情，自己担着，这才是掌教风范，英雄本色。”

　　陈钟笑了笑，心中却也佩服七元魔君。当初魔宗艰难，若非七元魔君横空出世，只怕几位太上长老，也难以震的住场面。几个龙煞秘境的震慑，也是七元魔君亲自出手。便是陈钟要释放出去的火龙“烈”，也是因为七元魔君布置的“狱锁狂龙阵法”，这才镇压。

　　否则，寻常手段想要镇压龙兽，千难万难。

　　“对了老爷，那个阳行烈老祖宗，厉害么？”

　　童子正要问，却见陈钟眉头一皱：“收声！”

　　“哦。”

　　魔龙童子顿时耷拉脑袋下去。

　　陈钟沉声道：“五代师祖的名字，绝对不能提起。如今他是神仙之位，只差半分，就能真正成就神道。但是他却不去成就，是因为在等大机缘，所图甚大，事关魔宗功法正朔的前程，你不可恣意宣扬出去。”

　　童子顿时来了兴致：“九阳魔功？”

　　“不错，正是九阳魔功！”

　　陈钟也是感慨万千，算起来，他的运气也是不错。武者一生，选错了功法，就是走错了路。一门功法将来能不能证长生，谁也不知道。有的成功了，那便是玄门正宗，有的没成功，那就狗屁都不是。九阳魔功乃是阳行烈所创不假，但是到了陈钟这里，却走了另外一条路子。

　　倘若走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可是阳行烈已经是神仙级数的阳遮天！路肯定是对了，陈钟的功法，必然是能够证长生证不朽的无上魔功。待到魔宗再起雄霸的一天，那就是让人拜服的情况。

　　“老爷，你有两门功法，在内九阳魔功，在外心魔大法，都能成就炼神境界。将来说不定，魔宗真要吞并另外几家哩。”

　　小童子得意洋洋地说着。

　　陈钟笑了笑，不置可否，半晌才道：“吞并几家，乃是天理循环罢了。元始大圣自创元始天魔道，想要超越元魔大圣和绝灭大圣，但终究是差了一点点。如果他的路是对的，如今，只怕早就让元始天魔道碾压诸多魔道，一统魔宗。他没做到，只能证明一点，元始大圣的路，要么错了，要么，还差许多火候。”

　　“时光漫长，最不重要的，就是时光。最重要的，亦是时光。因为时光不会因为你的强大就走慢一点，不会因为你的弱小，就走快一点。它不紧不慢，就这样缓缓流淌，你万事俱备，却要等上一万年，被无他法。你万事刚开了一个头，留给你的时间，却或许只有一时半刻。这就是时光，爱恨交织宏图霸业，皆在其中……”

　　言罢，陈钟轻点小童子额头，顿时有一道明悟升腾起来，乃是智慧开光。

　　童子连连道：“唉，时光真不是个东西，只有人儿迁就它的，却没有它迁就人儿的。”

　　“等你练就元神，你自然可以不去惧它。但也只是不惧它走的快罢了。待你破开一界，自成宇宙，那就可以操控时间，来往过去，无往不利。”

　　陈钟说的，让童子极为兴奋，眼珠子瞪圆了：“好厉害的样子，虽然我不懂。”

　　“星河天路到了。”

　　小童子这时候爬到陈钟肩头上，眺望一番，嘴巴张的圆圆的：“噢……这就是星河天路啊。好长好长啊，这里，得有多少人？看，那边还有妖怪被关在笼子里……这是贩卖妖怪的商队吧。”

　　陈钟也看到了那些妖类，有飞禽，有走兽，花草树木鸟兽鱼虫皆是齐备。这些商旅，想必就是在妖类密布的地方搜罗，然后卖到这里。

　　“星河天路和万妖界，果然是生死大敌啊。这点仇恨，不冤。不过星河天路竟然为了一个叶秋，就敢和死敌结盟，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这个叶秋，莫非地位很高？”

　　陈钟喃喃自语，忽地落到商队的后方，乃是几个独行客。陈钟此刻身穿麻衣，脚踩芒鞋，背后挂着一柄长刀，蒙着脸，颇为寂寥萧条，俨然就是浪迹星河的独行剑客。

　　若非气势迫人，前后倒是真有几个商旅的管事想要过来接洽。毕竟独行侠往往都是只求财，能有灵丹妙药天材异宝作为筹码，就能说动。

　　但陈钟此刻，显然就是虬髯客模样，一脸的“生人勿进”。

　　垂天之路，便是天路！

　　星河天路乃是直上直下的螺旋星域。就好比是一道龙卷风一样，从星河之上，蹿升到宇宙的深层去了。其顶峰到底如何，外人大多是不知道的。毕竟兆亿禁制，布置了几十万年，破开这样的重重禁制，没有点本事，如何能够成功？

　　一层层的天路，便是一层层的阶梯，每一层，都有主掌的世族。这些世族联合在一起，每五百年推举一位领袖，领袖便率领星河天路各族，壮大天路，膨胀势力。

　　“真是壮观，俨然就是星河深处的火山喷发一样。这星河天路，就是喷射出来的岩浆，当真是不知其几千万里高啊。”

　　陈钟喃喃自语，小童子穿着肚兜，拍着手大叫：“哇呀，好大呀。老爷老爷，这个天路，是怎么出现的？”

　　“虽说星河是星辰大战之后才有的，但之前外域，也有文明诞生。星河天路的传说，从来没有完整的。就算是极天太上长老，偶有提过，却也不是很详细地知道。只说星河天路，和中央世界正道兴起有关，更深层的故事，太上长老曾说，三四代的师祖们，也是不知道的。”

　　“那岂不是说，这星河天路，很有可能，早于亘古？”

　　魔龙童子咂吧着嘴，越发地兴奋起来。

　　陈钟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星河天路自称秉承仙道，未必和人仙界没有一点联系。”

　　“真是奇怪，明明这么久远，怎么和人仙界还有关系呢？人仙界是混沌魔神所化，混沌魔神之前，可也有不少厉害的大能呢。”

　　小童子只是这么一说，陈钟心中揣摩，暗道：童子说的不错，人仙界是混沌魔神所化，星河天路少说也在人仙界形成之前，怎么会说是秉承仙道呢？奇怪啊。

　　“算了，不去想它，我们先去会一会这里接应我们的人吧。”

　　陈钟说着，肩扛魔龙童子，朝着星河天路的第一层去了。

　　九十九层天路，九十九个世族。

　　第一层天路的主掌世族，乃是聂族。一眼看去，四处都是身上穿着“聂”字图样的武者。先天武者数量极多，尽管没有元极魔宗那么精锐，可数量倒是可观。

　　“老爷，去哪里见人？”

　　“水月福地。”

　　陈钟说着，一眼看到偌大的水月福地幡子，迈步而走。正要进入，却见一道巨门下，一人喝道：“哪里来的蛮子，连进天路要缴纳十颗灵丹的规矩，也不知道吗？”

　　陈钟一愣，旋即问道：“十颗灵丹，要求如何？”

　　“便是最少也要聂族上元丹的档次，十颗不算多，拿出来吧。”

　　这人身穿“聂”字衣裳，不过是一身青衣，虽然也是个先天武者，却不过才炼煞境第一重的境界。浑身煞气还不算稳当，随便一击，便能将他打的跌落境界。

　　陈钟也没什么脾气，扫了一眼这所谓的聂族上元丹一眼，心中暗笑：原来就是这么个东西，还以为颇为厉害呢。

　　他摸出一颗大魔宝丹，递出去道：“这颗灵丹，抵得上你十颗聂族上元丹否？”

　　看门人一惊，但到底也是炼煞境的先天武者，陡然面色一红，然后嗫嚅道：“高人见笑了，请，请……”

　　陈钟笑了笑，拱手道：“好说。”

　　迈步进入，直奔水月福地去了。

　　到了水月福地，一个管事身穿黑袍，是个男子，脸色十分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正要开口，却见陈钟怀中露出半截水月令牌，也不多话，直接将陈钟引入天字号房。

　　许久之后，陈钟这才唤了一声：“来人，我有事要问。”

　　便见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裳的小姑娘，红着脸进来小声问道：“尊客有什么吩咐的？”

　　“天字号房丁号客人，来了没有？”

　　陈钟轻呷一口果儿酒，一旁童子得意洋洋地吃着天材异宝勾兑的蜜饯零嘴儿，满嘴的糊糊。

　　“回尊客的话，来了。”

　　陈钟点点头：“前面带路，那是我的一个朋友。”

　　“是，尊客。”

　　言罢，领着陈钟去了丁字号房。

　　陈钟一推门进去，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

　　等人走了，陈钟便问道：“来人是玲珑仙岛的哪位仙子？”

　　话音刚落，一个绮丽女子身穿烈红衣裳，仿佛是耀眼阳光陡然出现，铃音一笑，便是落在天木座椅上，看着陈钟，上下打量。

　　“在下元极魔宗陈钟。”

　　双手抱拳，微微稽首。

　　“你就是我家师妹朝思暮想的陈无敌？瞧着……也没有三花秀士的风流倜傥，也没有五德剑子的锐利风骨，就是比起四凶四瑞，都少了许多天地气运。更遑论楚狂人的霸气，杨天门的派头……”

　　一口气说了不知道多少正魔两道的英才，陈钟岿然不动，眉头微挑：“这位仙子是来办事的，还是来看人的？”

　　“哈哈哈哈……”这女子笑的花枝招展前俯后仰，半晌才道：“好你个陈无敌，果然有些意思。我家龙妹妹想你想了好几年，你却也不去玲珑仙岛求亲，莫不是瞧不起我玲珑仙岛？”

　　“告辞了。”

　　陈钟摇了摇头，懒得理会，直接开门轻关，淡然里去。倘若和一个不谋正事的娘们儿磨蹭时间，鬼知道星河天路和万妖界会发生什么事情。

　　“老爷，那个女人好厉害啊。”

　　魔龙童子吃着蜜饯，吮着手指头说道。

　　“我知道。”陈钟叹了口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