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剑与武

    洛江书院。


    夜深，明月如银盘，高高悬挂。


    教习楼。


    温庭穿着布衫，伫立在楼顶，微风吹拂，吹动衣摆飘扬着。


    他身前拄着一把手柄用粗布捆绑的剑，剑藏于皮甲剑鞘，剑意内敛。


    他胡子拉碴，眸光深邃，眺望着洛江城中的一条幽深巷弄。


    忽然，身后脚步声响起，佝偻着背的老人出现在了温庭的身旁，老人白胡白发，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慈祥而和蔼。


    “院长。”


    温庭打招呼。


    “你把方浪推荐给到那老鬼的铺子去买剑？”


    崔院长笑道。


    “你就不怕那喜怒无常的老鬼把方浪给杀了？”


    温庭拎起剑，双手抱住，剑柄斜指天河上月盘，嘴角微挑：“方浪死不了，有莲生剑在，那老鬼舍不得动手。”


    “唉，那老鬼跟我一样……”


    崔院长眯了眯眼：“那老鬼可是被兵部通缉的狠人，你也被通缉了？”


    温庭吐出口浊气，道：“院长，这个笑话不好笑。”


    “那老鬼的铸剑水平，大唐天下排的上前十，在他的铺子，方浪能找到配得上莲生的剑，否则，方浪的双剑技必定无法圆满。”


    温庭说道：“我是为了他好。”


    崔院长歪过头，瞥了温庭一眼：“你确定不是因为派方浪去，让那老鬼瞅一眼莲生，算是替你还赊账欠的剑钱？”


    温庭嘴角一抽。


    抱着剑，遥望明月，沧桑深邃。


    “院长，这天没法聊了。”


    ……


    ……


    嘭！


    木门炸裂，木屑纷飞！


    方浪脚后跟抵在了门槛上，身躯朝后倾倒，刀划过弧度，骤然滋生出刀气，蔓延数尺，将地面尘埃都给吹散！


    方浪一脚蹬起剑步迸发，有剑气撞向那憨厚少年！


    少年持刀刀背猛地一拍，将方浪的剑步剑气给拍的四分五裂，随后一股磅礴气血自刀身之上鼓荡，仿佛惊涛滚滚，怒龙昂首咆哮，有刀芒如云后的一记惊雷，倒挂砍下！


    方浪汗毛倒竖！


    剑步再度施展，欲要拉开身位。


    少年只用九段武徒的修为，但是却给方浪一种窒息的逼仄和压抑感！


    好强！


    不愧是长安书院中的武道天才！


    嘭！


    方浪身躯一转，青衫飞扬，那柄砍下的刀，差之毫厘的贴着腰斩在了门槛上！


    方浪的腿高高扬起，抡起弧度，狠狠的压向少年！


    莲生剑抵地，剑身一弯，迸发出力量。


    这是当初柳不白施展过的剑招，方浪偷学来了！


    憨厚少年见状，却是咧嘴一笑：“剑修与武夫肉搏……你不够明智。”


    少年手掌化爪，竟是不躲不避，硬生生的接下了方浪倒压而下的一腿，五指如钩攥住方浪的腿。


    猛地抡起，手中的墨色长刀由下往上硬是劈出，方浪若是躲不开，可能会被一刀劈为两半！


    不过，方浪嘴角咧开，露出了一抹笑。


    使用锻体卡之后，方浪的肉身并不弱！


    调动浑身的气血翻涌，方浪的腿部，力量骤然迸发，犹如奔腾江流拍打出的恐怖潮劲！


    少年一愣，下一刻眼眸中闪过异色！


    方浪的一腿，重重砸落，压着少年抓着他腿的手掌，撞在少年肩部。


    少年微微屈膝，脚下数尺范围内的烟尘木屑似是一瞬静止，许多木屑扬尘宛若凝滞于空中。


    一静再静，天地骤然起风波！


    咚！


    方浪一脚如蛙蹬，狠狠的蹬在了少年的胸口。


    将少年踹的后撤一步，烟尘炸开，顺着无形的弧度倒流直上。


    而方浪刺出莲生，与少年挥起的一刀碰撞，撞出火星四溢。


    随后，方浪身躯飘荡，落在原地，施展灵虚剑步，缥缈的拉开距离。


    方浪面色凝重，莲生剑呈拔剑状，汇聚着剑势！


    时光宛若静止，两人身前的尘埃和木屑在黑夜的霜冷月华照耀下，上下浮沉。


    铁匠铺角落。


    老人捧茶，平静的看着这一场小辈间的交锋。


    方浪与憨厚少年惊险至极的出招拆招，像是在平滑的交错纵横的棋盘上落子。


    黑子白子，尽皆让平静棋盘荡起不平静的涟漪。


    ……


    ……


    “有点东西，你的剑比吕泽那货耐打的多。”


    “一个剑修，竟辅修有武道。”


    少年道。


    方浪亦是感觉到了憨厚少年的强势，对方身上的气势在逐渐的变化，不再试探，像是一头原本趴着的猛虎，逐渐的起身，呈捕猎态势！


    “切换羁绊状态。”


    切换到老姜的羁绊状态，方浪的眼眸亦是如黑夜中洞察一切的星火，气势节节攀升，竟是不弱憨厚少年。


    憨厚少年感受着，嘴角咧开的弧度越大了，身躯微微颤抖。


    身子热起来了，有感觉了！


    方浪微微斜抬手：“老先生，借一把剑。”


    话语落下，老人手指遥遥一点，一柄精钢铁剑便飙射向方浪。


    方浪握住，双手握剑，身形瞬间消失，灵虚剑步缥缈虚幻！


    而那憨厚少年，微微歪了下脑袋。


    “咔！”


    脊柱如龙，脆响炸裂寂静的夜！


    下一刻，少年的身躯竟是蠕动鼓胀，分明的肌肉线条在月华下熠熠生辉，身躯拔高，气血奔涌！


    墨色长刀挥出，挥砍向身侧！


    噹——


    刺耳声响！


    方浪只感觉恐怖的巨力，让他虎口几乎要破裂，若非锻体过，可能这一刀，就会把他给劈废了！


    好霸道的力量！


    这什么魔鬼力气？！


    方浪的身躯落地，脚尖连续点地，借力再度跃起，双剑甩出，旋转着不断的劈下！


    剑徒专精，双剑流！


    方浪的剑，快到看不到影子，落地欺身，双剑飞速的刺出，在黑暗中，只剩下道道残影！


    憨厚少年持刀抵挡，速度有点跟不上方浪，火星四溅之间。


    连续迎接数十剑后。


    少年眼眸犀利，一刀劈出，宛若力拔山兮！


    空气都被劈开似的，恐怖的力气和刀芒，竟是传出山崩海啸般的恐怖！


    方浪双手握剑交叉抵挡一刀。


    一声脆响，方浪差点被劈入地面中，这蛮力也太可怖了！


    下一瞬，少年再度逼近，竟是不再出刀，一拳对着方浪当头砸下，气血如惊涛，让四周的扬尘都倒流而上，逆水行舟，汇聚拳头之上！


    嘭！！！


    地面砖石纷纷凹陷龟裂，深陷了下去！


    方浪借灵虚剑步艰难在少年的拳压之下躲开，而少年拔起拳头，地面碎裂的砖石纷纷被掀起，像是炮弹般激射向方浪！


    方浪双剑挥舞如瀑！


    将所有碎石尽皆斩开，身前炸裂无尽粉尘，犹如在黑暗中斩开一片光明！


    好强！


    方浪眼眸中亦是浮现兴奋，此人也要参加科考么？


    不愧是大唐科考，不可小觑。


    天下天骄纷纷汇聚，随便来一个都强的可怕！


    仿佛科考争锋的提前预演！


    剑徒最巅峰层次，剑与武的交锋！


    两人都打出了真火！


    憨厚少年没有追方浪。


    而是双手握刀，眼眸钉紧，手中的墨色长刀，猛地被少年扎入大地！


    “秘技·地怒！”


    少年身上气血之芒迸发，在黑夜中犹如一团燃烧的熊熊篝火！


    黑刀一转！


    砰砰砰！


    方浪蓦地感觉到大地动荡，下一瞬，地面砖石呈现蜘蛛网般纷纷炸裂，有烟尘气劲倒挂冲起，激荡不休。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危机感逼近！


    却见，那炸裂的地面气浪中，少年化黑影，速度快到极致。


    方浪只能以双剑护身，少年的攻击来自四面八方，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其影子！


    宛若方圆一丈范围，尽成少年领域！


    方浪咬牙，所有的灵气倒灌入莲生。


    面对袭来的黑影。


    亦是一剑递出！


    无数的剑气滋生，在方浪的剑上汇聚，隐隐有一朵莲苞虚影，包裹住了黑影的一拳。


    秘技对秘技！


    天地一株莲。


    剑莲，开！


    轰！


    有血飞溅，憨厚少年以黑刀挡剑莲，拳头扛着剑莲剑气继续挥砸而下，瞬间满是被剑气割裂的伤口，鲜血飙射！


    方浪砸出左手精钢铁剑与少年拳头相撞，铁剑寸寸爆碎。


    然而。


    烟尘如狂风骤散间。


    方浪的脸颊从中飞扬的尘埃中钻出，贴近少年的面容。


    少年眯眼，方浪微笑。


    而方浪松开了精钢剑的剑柄，拇指抵中指遥指少年头颅。


    弹指，剑波！


    而少年旧力换新力，再度挥拳！


    剑波与拳头碰撞，灵气炸裂，少年的拳头被荡开，周身急速流淌的烟尘如飞瀑倒灌！


    而烟尘包裹之下。


    方浪目光熠熠，咬着牙，伴随骨骼碰撞如云后一记响雷声，再捏弹指印，五指指缝之间，有鲜血晕散。


    不过……


    剑波，二连弹！


    一指弹不赢，那就……两指！


    嘭！


    倒灌烟尘被撕裂，魁梧的少年身影，头颅后仰，有血于月华下花洒弧度，身形倒飞而出，砸地滑出七尺余。


    ……


    ……


    长街，铁匠铺再度恢复了宁静。


    铺子一隅，老人半睁着眼，微微愕然。


    手捧茶杯，下意识的用杯盖轻摩挲杯沿，饮啄一口。


    杯盏中茶，不知不觉，已渐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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