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纲理伦常

　　四年的阔别下来，对于江老爷子和凌雪这主仆二人，就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都说老人家最等不起，女大十八变确实不可思议，但那雪鬓霜鬟的老人却也不遑多让，几乎是一年一个模样，每次阔别重逢，仅仅只是多上一道皱纹，多了一丝白发，便能触到黑发人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更何况眼前这位老人还有过白发送黑发的悲恸，饶是有凌霄的一枚冰蟾丹，还有纪无双的仙家美酒滋养，但大落大起的浮沉沧桑仍旧在这个平凡但又不平凡的老人身上留下许许多多的痕迹，因此凌雪在看到江老爷子的一瞬间，便禁不住紧紧抿起了嘴，然后才逐渐露出一抹轻适的浅笑。

　　一番嘘寒问暖自然是不能免的，江老爷子委实是赶不上趟了，真不知道该关心他这个愈发深不可测的小姐什么，只是眼见山寒水冷，下意识的望向凌雪那身在他看来简直是轻薄到恨不得不加罗绮的行头，真是凌雪不觉得冷他都替凌雪感到冷，于是絮絮叨叨地说道：“小姐，你看看你，如今已经是初冬，你还穿这般轻便，不怕冻着了身子。”

　　凌雪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晓得了，我这便加一件貂裘。”

　　旋身一转，琴心微微催动，轻柔的身上便多了一件白如霜雪的貂裘，一下子便从娇媚撩人的妖女成了端庄典雅的女皇，这个时候江老爷子见识了凌雪不可思议的道法，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冬天里觉得脚丫子始终热不起来便偷偷跑来自己炕上取暖，有时候还会将她那双冰冰的小脚伸进自己怀里的小女孩，而是成了婷婷玉立威仪天下的妖皇，他感慨笑道：“小姐真是长大了。”

　　长大长大，委实说的极是不错，胸前的波涛汹涌，翘挺迷人的屁股，剑胆成了绣花针，琴心成了绕指棉，处处都是长大的痕迹。

　　纪无双已经站了起来，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绝美人儿，似乎都忘了眨眼，不过也无怪他失了态，毕竟凌雪可不是寻常女子，而是当今帝城洛颜榜里的榜首，被落仙城那帮游手好闲却非常了得的修士称为神州第一美人的女子，在凌雪面前失态并不丢脸，若是他还能淡然视之，那才叫不合理。

　　凌雪对江老爷子不仅没有一点架子，而且还非常尊重，不过对于一直看着自己甚至还看呆了的某人可是没有给好脸色，前一秒还和煦春风，在转而面对他的时候，她那一池春风里便充满了刀光剑影的寒光，只听她笑盈盈问道：“无双皇别来无恙，只是不知阁下来这个茅屋寒舍有何贵干？”

　　江老爷子听纪无双这小子说过他与自家小姐的感情史，当然鸠城那一段黑历史纪无双自然是不会提出来告诉给江老爷子，不然这八字还没一撇儿便告诉人家你家这水灵灵的大白菜我已经拱了，江老爷子昏了心才可能给纪无双好脸色，不过如今江老爷子对这一切知之不详，只是从纪无双的只言片语里面了解到，凌雪对纪无双很是反感，此刻听凌雪笑里藏刀的寒暄，他再老糊涂也明白纪小子所言不虚，好赖吃了人家半个月的手艺，他还是需要出来打打圆场的，笑道：“小姐，这些天里也亏得无双贤侄每天过来陪我喝酒说话，不然我这糟老头子真是要闷出病来。”

　　凌雪听到江老爷子的话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她可不记得她这老仆还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主儿，如今是让这姓纪的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主动出言维护他，她拉过柯亦梦到身侧，对江老爷子说道：“江老，这个纪无双再怎么死缠烂打都只能让我越加厌烦，我也明白你的心思，是希望我能够有个好的归宿伴侣，好让你放下心来，所以今次回来，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原本想要迟点告诉你，不过既然姓纪的也在这里，那我便也一块说清楚了。”

　　纪无双倒是有恃无恐，似笑非笑的看着凌雪，等着她祭出杀手锏来。

　　江老爷子听到自家小姐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马上便笑呵呵起来，只不过他瞥见凌雪与这位柯家二小姐之间十指相扣，似乎亲密的有些过分的小动作时，却不禁心里面咯噔一声，有些担忧的等着凌雪的下半句话。

　　凌雪似乎是为了更好的宣示主权，进一步在两人面前将身边的可人儿搂在怀里面，柯亦梦还是第一次在这般情形下见到江行远，如今凌雪还将举止做的这般亲昵，饶是几年来已经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她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两颊浮起煞是好看的羞红，微微垂下睫毛，不过倒也十分依着凌雪，将身子往她那纤细娇柔的身子靠着。

　　凌雪注意到江老爷子不经意间皱起的眉毛，心里面有些不好的预感，感到一切的发展忽然不在她的把控之内，不过到底是一代妖皇，虽然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不过语气神态上却是丝毫看不出她内心里突如其来的不安，她平静说道：“江老，我喜欢的是亦梦，我想要与她在一起，至于纪无双，我是不会喜欢他的。”

　　她转而望向纪无双，继续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还没等纪无双开口说话，江老爷子却先说道：“小姐，你这不是在胡闹吗？”

　　凌雪察觉到怀中的柯亦梦目光微微一暗，也跟着不好受，她不服气道：“江老，我与亦梦是真心相爱的，虽然我们都是女子，不过都明白各自想要的是什么，怎么会是胡闹。”

　　江老爷子见凌雪真的是动了真情，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亦梦这女娃儿很不错，这个我明白，当初我见到第一眼，便觉得是个顶好的美人，走出去是能让男人们喜欢到发疯的女子，而且当初她的老爷子殷正还送了武府的顶级丹药旋魂丹，救过我一条性命，更别提后来一路上的同生共死，亦梦心有侠义正气，后来为了不连累我，她带着殷正，自己当做诱饵，将当时柯大小姐柯雪雁的柯家兵马吸引过去，最后甚至差点在洛宁崖香消玉殒，虽然我老糊涂了，不过这些我都还记得一清二楚，你们当那亲密无间的姐妹我觉得非常好，只是若是要修成婚约，我这糟老头子却觉得委实不大妥。”

　　凌雪本以为一向顺从自己的江老爷子这一次也会像往常一样支持自己，却没有想到他在这一方面却意外的固执，她忍不住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先她一步找到江老爷子的纪无双身上，恨恨的剜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委屈的问江行远道：“江老觉得哪里不妥。”

　　江老爷子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方才没有点上旱烟点上火，坐回到木墩上嘬了起来，目光有些飘忽。

　　哪里不妥？这不很显然么，无非便是四个字。

　　纲理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