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门之后

    这是一个春日的早上，云层低垂，像一层灰白薄纱笼罩着天空，将阳光过滤成柔和的散光。


    冷风吹拂，伊薇特踩着地上尚未完全融化的薄冰，穿过由常青树构成的密林，来到了伊什山的脚下，冰冷而潮湿的空气顺着呼吸进入她的肺部，驱散了一些早起带来的困意。


    在她的身后，已经十七岁的罗莎琳一身修身的风衣，看起来格外高挑，身材也愈发的凹凸有致，完全不是少女体型的某人能媲美的。


    对此，伊薇特只能表示谢天谢地，去年到现在，罗莎琳的身高涨幅基本停滞了，维持在一个一米七的程度，不然她真担心有一天自己和学生说话的时候还要仰着脸、摸摸头还得踮起脚——无论哪种，听起来都十分可悲。


    想到这里，伊薇特忍不住低下头，飞快的瞄了一眼自己的平板鞋。


    要不以后换一双有增高效果的靴子……她默默的想，却又担心穿不惯，毕竟前世她是一米八二的完美身高，也算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从来不知增高鞋为何物。现在变成了银发红瞳的美少女，得到了很多，却也失去了很多，细细想来，还挺令人唏嘘。


    “山顶上，就是老师醒来的地方了？”罗莎琳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抬头，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巅。


    伊薇特轻轻嗯了一声，事到如今，除开穿越之事，其他的，倒是没必要和学生隐瞒了，况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让学生知道，说不定能给她带来一些灵感。


    接着，伴随着一阵微风拂过，罗莎琳已经步伐轻快的走到了前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异界小曲，看起来非常开心。


    似是受到感染，伊薇特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柔和。她其实高兴的时候，也会偶尔哼哼歌，但由于记忆的愈发模糊，许多前世的好歌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再有一次进入梦境，她能不能抓紧时间把记得起来的歌都录下来，然后在梦里当起源文明的文抄公，靠地球的文娱资源称霸娱乐圈，应该能赚到很多信用点，买到很多高级货。


    嗯，当然这就是随口一说，作为一个强大的法师，竟然跑去唱歌跳舞，那画面想想都很丢人。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山路尽头，实在无路可走，二人拿出魔导滑板，直接飞到了火山口湖的边缘地带，向下俯瞰。


    此时，就如同几十年前伊薇特第一次逃出囚笼时那样，映入眼底的暗沉湖泊，依旧深蓝无波，沉默如渊。湖水中央，那个小小的金属平台至今都在那里，像个被遗忘的乡间老宅，至今都在等待着谁的回归。


    三分钟后，顺手吸干了几只自寻死路的畸变体，伊薇特重新踏足了金属平台，拉开旁边的小门，放出一个照明术式，带着满脸好奇、左右张望的学生一路向下。


    “第一层是检疫层，有不少精锐的军用级武器装备。当初我看这里是唯一有阳光的地方，就把绝大多数收集到的东西、包括能用的书籍之类都拉到了这一层……”伊薇特边走边说，平淡的声音在空寂甬道里回荡，


    罗莎琳露出朝圣般庄严肃穆的神色，开始在这一层四下查探起来，她看到了许多曾经在学习符文知识时留下的、以魔光藤汁液为墨书写的草稿纸，也看到了很多被拆成零件的魔导装备遗骸。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岁月之前，老师在这里认真的低头研习，拆解研究、冥想修行的画面。


    那些片段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着，像是故障的电影放映机，记录着一位魔女的诞生全过程。


    接着继续往下，伊薇特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层的功能定位、记录着当初自己探索的细节。罗莎琳跟随着，在老师的叙述中重构着这座庞大地下遗迹的昔日图景。


    最后，走完了地下十层，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那面封闭着的合金门。


    但不同于当初的束手无策，这一次，二人可以用切割效果极其强力的合金战刃来做尝试，如若不行，伊薇特还能考虑撬电梯井，或是给这一层恢复供能，来寻找其他可能。


    启动合金战刃，再搭配肌肉解限带来的增幅，不用老师动手，罗莎琳就猛得劈了上去，效果也十分显著——合金门上被劈出了一条深深的凹痕。


    看到效果显著，伊薇特也拿出了自己的刀刃来帮忙。旋即在师徒二人的合力下，通往下一层的门板终于被砍出了一个容纳一人通过的裂口，而迎面的气味则并不难闻——很正常，因为通风系统的冗余设计是以风压为核心的，只要火山口湖的风还在刮，空气就能一直流通下去，最后从山腰部分某个出口处排出。


    甚至于，这一层也有无孔不入的魔光藤的痕迹，但亮度有限，二人仍然用魔法照明。


    “老师，这是什么层？”罗莎琳看了看旁边的牌子，她在梦境里学了一点黑潮语，但一直和老师用辉光大陆的通用语交流，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应该是管理层的生活区。”伊薇特仔细辨认了一下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猜测说。


    相较于上面的楼层，这里的楼层要宽阔得多，且能找到比较丰富的生活娱乐的房间。两人不急着继续深入，逐一推开房门检查。


    “这里的人，好像也没能逃过畸变的命运……”看着许多房间里造型诡异枯骨，甚至还有一具相对完整的畸变干尸，罗莎琳心情复杂的猜测说。


    很显然，她现在既想要同情这些惨死于末日的人，又觉得这些人肯定是为了自己活命，把其他人关在外面了，因而呈现出一种不上不下的矛盾心理。


    “也许。”伊薇特微微点头，在杂物中翻找起来。这里的纸质材料也腐烂得差不多了，但该说，不愧是高管生活区么，存在不少保存完好的精装书籍，虽然都是符文医药领域，但也十分珍贵了。


    “老师，快看这个！”过了一会儿，罗莎琳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叫起来。


    伊薇特走过去，看到了一本尚未腐化的、样式十分奢华的笔记本，上面用黑潮语记录着一些信息，只是以罗莎琳半文盲的文字水平，基本无法看懂。


    拿起笔记本，伊薇特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瞳孔微微收缩。


    “我是艾瑟琳·奥米伽，黑塔医药伊什市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也是文森特·奥米伽的亲孙女，这是我的遗书。”


    “如果后来者能进入到这里，看到这封信，那说明世界尚未毁灭，而我在这里必须向你澄清一件事。”


    “我以奥米伽家族的荣耀起誓，深渊基地的‘神蜕’仍然保存在神蚀之底，没有外泄，我们不是世界的罪人。”


    “而异变的真正根源，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