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罗莎琳之死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留意到了什么，伊薇特看向眼前的魔人族少年，低沉的问：“你……你先说清楚，你是谁，你口中的‘先代魔王’又是谁？”


    霎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浮起，她记得一百年前与杜格拉比的交流时就已确认，罗莎琳是东西大陆的人魔共主，既是泛人类联盟的最高统帅，亦是魔族的二代魔王。


    而眼前这个少年，却用上了“先代魔王”的称呼。如若说的不是初代魔王，那便意味着……


    “我……我叫‘兰特·奎恩’，魔人族，来自白桦村。先代魔王就是二代的至尊魔王‘罗莎琳·席恩’陛下，您……您应该认识她吧？”兰特看着伊薇特微妙的神情，心中不禁忐忑，担忧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是的，她是我的第一个学生。”伊薇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出现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追问道，“你为什么叫她‘先代’？她怎么了？”


    兰特呆了呆，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位白银魔女居然还不知道那件事。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组织好语言，艰难的说：“就在一百年前……大邪神‘终焉魔女’突破封印，掀动预言中的‘终焉之日’降临人间界。先代魔王陛下，联合魔神与东大陆真神，共同对抗终焉魔女，爆发了神裁之战。”


    他的语气里带着崇敬与悲伤，音调愈发低沉：“神裁之战中，诸神联手，却也无法阻止终焉魔女开启末日之门，关键时刻，陛下忽然破境登神，力挽狂澜……最终，她以自身陨落为代价，与终焉魔女同归于尽，守护了人间界的芸芸众生。”


    伊薇特呆住了，时间仿佛在她周围凝固，唯余壁炉中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过了许久，她才用沙哑干涩的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罗莎琳……她死了？”


    “陛下陨落于诸神战场。她的牺牲，换来了人间界的万世太平。”兰特轻声安慰道，“魔女大人，陛下虽然已经逝去，却也永远活在了人间界所有族群的记忆中，亦是我族心中永不熄灭的光，还请您节哀。”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如此具有冲击力的事实，让伊薇特一时间有些失语。


    从穿越到现在，将近七百年的悠长岁月里，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坚如铁石，那些世俗的悲欢已经离她很远了，但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硬与强大。


    她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到沙发边，缓缓坐下，闭上了暗红的眼眸，再睁开时，目光已经沉淀出了浓浓的疲惫，她轻声说：“给我讲讲……讲讲你们这位二代魔王的故事吧。”


    ……


    窗外的白雪依旧无声飘落。室内与室外的温差，使得玻璃窗上凝结出无数细密的水珠，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如同镶嵌在雪天一色里的一枚枚宝石。


    在兰特有些磕磕绊绊的讲述中，伊薇特拼凑出了魔人族视角下的罗莎琳的生平。


    她首先在东大陆的泛人类联盟中崛起，以领袖之姿统率大军，击溃了魔王军。


    随后，在与初代魔王的决战中，她以凡人之躯弑杀了这位魔神的代行者，并与魔神达成协议，成为了魔渊大陆的二代魔王，也称“至尊魔王”，又因其泛人类联盟最高统帅的身份，被尊为独一无二的“人魔共主”。


    在她的统治下，东西大陆迎来了长达百年的黄金发展期。她积极推动大陆贸易，倡导各种族平等共存，利用自然魔法，解决了魔渊大陆最棘手的温饱问题。她还建立了大名鼎鼎的真理学院，传播知识，还向所有族群都开放了入学资格，给予全种族平等交流的契机。


    这些政策，使得原本在魔渊大陆被视为异类、生活艰难的魔人族，逐渐崛起为魔族中最强盛的种族之一，得以与初代魔王时代的王族“深渊恶魔”分庭抗礼。


    后来，终焉魔女挣脱封印，降临人间，东西大陆的诸神们摒弃前嫌，与这尊大邪神展开了终极一战，此战中，原本被认为仅有半神境界、神战辅助角色的至尊魔王罗莎琳，于逆境中突破凡俗界限，原地登神，成为了创世神话之后，唯一一位以凡人之躯成就真神之位的存在，并与终焉魔女同归于尽，阻止了末日的降临。


    此后，由于她的真神境界，更因为她的救世之举，结合生平经历，她被东西大陆共同尊奉为“真理与魔法之神”，连东大陆的各大教会们，都接二连三的发布公告，将她纳入了各自的历史与神话体系之中。


    就这样，数十分钟的讲述后，伊薇特的情绪平稳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倘若这些信息属实的话，她难过之余，还是能感到一些欣慰的，至少罗莎琳的一生已经足够的波澜壮阔，并且有了一个相当圆满的收尾，即便是对她这个老师而言，也足够感到骄傲了。


    旋即她又想到了120年前，在水塔国目送杜格拉比离开时的情景，当时，极光与残渊出现又消失时，她就隐约猜到，是终焉魔女的计划被破坏了，罗莎琳说不定就是其中的参与者之一，只是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悲壮又圆满的结局。


    她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道：“那后来呢？她陨落之后，你们的世界又变得如何了？”


    “我……我对东大陆的情况了解不多。但在西大陆，先代魔王陛下陨落后，没过几年，深渊恶魔就发动了对我族的战争……”


    说到此处，兰特的眼眶倏地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近些年，深渊恶魔步步紧逼，掠夺了我们魔人族大片土地。他们还对投降的村落进行了无差别的屠杀，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全都死在了那些他们的手里！”


    话音未落，兰特猛地从椅子上滑落，“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伊薇特面前，额头重重抵在厚实的地毯上。


    “魔女大人！”他的声音充满悲愤，身体颤抖的说，“我求您！我恳求您！求您帮帮我，赐予我为亲人复仇的力量！只要能复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伊薇特沉默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后，忽然说：“抬头。”


    兰特立即抬起头，毫不避讳的和她对视。从这双年轻而充满火焰的眼眸中，伊薇特看到了重重暗影，全都是被血与火浸染、被刻骨仇恨所扭曲的浓稠黑暗。


    作为一个自认为有识人之明的人，伊薇特能确定，这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少年。先前谈及先代魔王罗莎琳时，他的缅怀与崇拜情真意切，而在话题转向深渊恶魔后，翻腾的恨意立即就涌现出来，恨不得将那些深渊恶魔们都扒皮抽筋。


    再结合他对历史的描述，以及很早以前就从杜格拉比那边得到的有关于西大陆的一些了解，她可以确定，在对待罗莎琳的态度上，魔人族一定是“亲罗派”的，反观深渊恶魔，本身是魔族中的王族，却因为罗莎琳的政策而导致了待遇下降，特权消失，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定是“倒罗派”，顶多是碍于至尊魔王的权威，不敢发作，直至罗莎琳死后，压抑了百年的怨恨才爆发出来，化作了对魔人族的血腥清算与报复。


    当然，仅凭这些一面之词，伊薇特也不知道，当初罗莎琳在魔渊大陆担任魔王的时候，是否有给魔人族一些额外的偏心或照料。


    但深渊恶魔是对立面这一点，肯定是不言而喻的。


    想到这里，伊薇特的心中立即有了明确的判断。


    她看向跪在面前的魔人族少年，平静的问：“那么，你愿意跟随我学习魔法吗？”


    先发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