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亡灵法师

    雨还在下，将地上的血迹冲入排水渠，主干道左右两侧的老旧社区孤零零的排列在黑夜里，没有一点声响，似乎所有小镇居民们都沉浸在绵绵雨夜的白噪音中，享受着不受打扰的安眠。


    零号赤着脚，踩在湿滑的路灯罩上，让手下的畸变体们纷纷聚拢在一起。她打着呵欠挥了挥手，很快，一只巨大的蠕虫破土而出，将这些畸变体们全都一口气吞入腹中，化作自身进化的养料。


    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房顶上响起，是一个带着些沙哑的男性嗓音，他低笑说：“不愧是被黑塔医药急着想要的东西，小姑娘，你确实很特殊。”


    零号打呵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爬上脸颊的笑容。她机械般一顿一顿的扭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嘴角缓缓向上裂开，散发着最纯粹、也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我不想与你为敌，小姑娘，我来这里，是代表着教派的善意。”说话的人进入了零号的眼帘，那居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眼眶中燃烧着幽绿色鬼火的骷髅。


    在这场暴雨之夜里，也唯有这种形式存在的生物，才能在诡异程度上，与路灯上的银发小女孩不相上下了。


    “你身上藏着对黑塔很重要的秘密，而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庇护，我想这是一桩很好的交易。”骷髅笑呵呵的说，“小姑娘，在这世上，你很难再找到像我们这样，能帮你正面抗衡超级公司的组织了。”


    零号依然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暗红色的瞳孔中，恶意愈发明显，同时，在主干道周围的屋舍内，本应该属于小镇居民们的窗户后面，突然亮起了一个个醒目的红光，无数怪异的形体在黑暗中扭动，像地狱中爬出的妖魔。


    “你居然把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变成了怪物？你这个疯子！天杀的怪物！”骷髅的音调变了，带着点出离的愤怒。


    显然，即便是全球第一邪教的圣灵教派的亡灵法师，在这一刻，也被零号毫无道德底线、肆意滥杀无辜的行为给震惊到了。


    他甚至怀疑零号是否有作为人类的认同，不然怎么能这样毫无同理心的对无辜平民下手？


    而且这也都不是普通的平民，他们还是教派珍贵的信徒！


    零号笑嘻嘻的看着他，下一秒，无数狰狞的人形畸变体从屋内爬了出来，直奔房顶上的骷髅而去。


    骷髅冷哼一声，他知道眼下已经没有商谈可言了，甚至于，这个零号能不能与人类正常交流，他都不确定。他向前喷出一片魂火，可以直接灼烧灵性，在这份灵魂领域的攻击下，大量的畸变体齐刷刷倒地，变成了满地烂肉。


    然后他从地上的一个畸变体尸体中，抽出了一截脊骨，简单施法后，将其融化改造成了一柄骨刀。虽然本体没有到达现场，但他相信，以这具远程操纵的精英骷髅战士的实力，要强行拿下这个小女孩，也完全足够。


    但很快，他的这份自信就被击碎了，因为他看到，零号突然和他对视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带着浓浓的戏谑，骷髅眼眶中的幽绿色魂火突然熄灭了，失去了所有支撑般，掉在地上化作了一堆骨头零件，同时，在沙林镇外的黑暗里，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惊悚的、剧烈的喘息。


    “灵魂魔法？她怎么得到的？”亡灵法师震惊低语，沾满泥泞的兜帽下，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望向沙林镇方向，眼神凝重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犹豫，他强撑着剧痛，在风魔法的加持下浮空而起，迅速消失在荒野的雨夜之中。


    ……


    主干道的路灯柱上，看着在水洼里散架成一堆的骷髅，零号脸上的笑容散去了一些，冷漠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畸变体们。


    在她的目光下，这些扭曲的生物们开始一点点恢复原状，显露人形，但和之前的小镇居民们相比，这些恢复过来的人们，眼神带着明显的呆滞感，像一具具还在适应自己身体的活尸。


    等他们以梦游般的动作，缓缓回到家中后，零号脸上流露出了比刚刚更加浓烈的倦容，深深的打了个呵欠。


    ……


    霓虹的光污染将整片天空染成光怪陆离的紫色、粉色、蓝色，雨水斜打在亮得晃眼的灯牌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等伊薇特骑着车穿过市区街道，回到位于仰光街的别墅时，时间才刚到后半夜。


    把车停好后，她马上融入了毗邻街道的狭窄暗巷，来到了离家只隔着四条街区的“红辣椒”夜总会，也就是“火鬼”考尔比在市区最主要、也最常出没的产业。


    人在锈骨，她怀疑会买杀手来找自己麻烦的敌人，概率最大的就是鬼手会了，由于两处人贩子产业园的捣毁，两边也有着货真价实的恩怨。


    所以趁着目标人物“火鬼”考尔比从银镜洲返回，她便打算抓紧时间，直接突击了这地方，逼问她想要的信息。


    当然正常来说，这件事情会有点麻烦。


    毕竟“红辣椒”夜总会在市区，离魂火教堂也不遥远，随时可能有圣灵教派的亡灵法师、警察总局的特警、甚至边境的军方过来支援，万一把事情闹大了，引起多方关注，对她实在不是一个好事。


    但现在有了光影魔法“影遁”，情况就不一样了，伊薇特可以像银牌杀手死钎一样，无声无息的融入阴影里，越过绝大多数的守卫，来到目标的身边，甚至杀完人后，逃跑也会很方便。


    十分钟后，通过外墙的阴影，伊薇特进入到了夜总会的顶楼，走廊的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水和雪茄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作为黑帮的重要产业，“红辣椒”的内部是一个局域网，没法从外部骇入来获得信息，只能进来以后物理入侵，或挨个检查房间，寻找考尔比的位置。


    在借助影遁躲过了好几个看守的黑帮后，来到了一个大房间的外边，伊薇特听见了里面传来谈话声。


    她稍微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人还不少的样子，又带有浓烈的锈骨地方口音，给她的翻译程式都整不会了。


    她看了一眼房间的铭牌，确定是董事长办公室无误，便一脚踢开了门，走了进去。


    镶着金属饰条的巨大门板向左右两侧打开，重重的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室内刺眼的顶灯下，九个人的动作瞬间定格，他们大都坐在一张昂贵的红木长桌的左右，尽头则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正是“火鬼”考尔比。


    “操！谁？！”


    突然有人踢开门，考尔比发出了惊呼声，其余手下们也纷纷拔枪，对准了突然的闯入者。


    但在看清楚银发少女的脸孔后，一众黑帮们的表情都怪异起来——除了考尔比，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银发少女是什么来历，只是看着对方绝美的脸和柔弱的身段，猜测这是不是老大安排的余兴节目，心情顿时放松许多。


    考尔比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


    他清晰的记得，今夜就是他请到的霓虹梦魇的杀手行动的日子，虽然不是金牌杀手，但也是杀手界的超级高手，为什么能让目标这样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他记错时间了？银牌杀手的行动时间不是今晚？亦或是……霓虹梦魇的杀手失败了？


    不……不可能……也许是杀手还没动手……而且就算他失败了，雇主的信息也是保密的，无名不可能因此找到自己头上……


    心念电转，考尔比的反应很快，先是给手下们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眼前的银发少女，用茫然的口吻说：“这位……呃……这位小姐？请问你深夜闯进我们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八名黑帮手下们顿时面面相觑，但还是收起了枪。


    对于考尔比的惺惺作态，伊薇特没有和他玩游戏的兴趣。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怎么找到‘将军’？”


    “啊？”考尔比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答我，怎么找到‘将军’？”伊薇特重复了一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我只给你十秒钟。”


    室内的空气突然寂静，除了脸色阴晴不定的考尔比，其余八名黑帮全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看伊薇特的表情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他们怀疑这小姑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愣头青，否则怎么能想得出在弗斯江地头蛇“火鬼”考尔比面前，询问整个锈骨的西部边境带的幕后之王“将军”的位置信息的？


    她不要命了啊？


    但更加让八位黑帮手下想不到的是，十秒钟过去了才不到四五秒，考尔比就慌忙说道：“我说！我说！阁下稍安勿躁……”


    八名黑帮纷纷扭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老大，不约而同的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