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承

    早，8点21分，江石省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外。


    “小晨，我这只有5000，给你转过去了，回头记得查一下。”


    “橙子，我刚给你打了一万，收到没有？”


    “……”


    “老三，还差多少？”


    抬手擦去眼角泪水，王晨苦涩说道：“38万。”


    “什么！？”听筒内，二哥周元的声音沉闷传来：“38万！？这……这么多？”


    重重吐出口气，努力驱散了内心里的惶恐不安与焦虑烦躁，王晨摇头说道：“先不说了，我还得继续去借，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好。我这边也会尽量想办法帮你凑点……”


    挂断电话，王晨刚准备翻开通讯录，一个电话却是突兀插了进来。他先是一怔，接着立刻按下接通，急速说道：“倩倩……”


    没等他说完，对方已是冷声打断他道：“我听说杨岚出车祸了，现在正在紧急抢救？”


    “是啊。”王晨没听出女友声音里的异样，赶紧说道：“腿骨断了一根，重度脑震荡，淤血压迫到神经了，需要做开颅手术。刚才医生过来说，手术费什么的保守估计需要50万，我这边只借到了12万，倩倩，你能不能帮我借点……”


    “哈？”依旧不等他说完，金倩便是夸张叫道：“我？帮你借钱？去救你的青梅竹马？王晨，你是不是疯了？”


    “什么青梅竹马？”


    眉头瞬间皱起，王晨有些生气道：“她是我妹妹。这个我早就跟你说过……”


    “随你怎么说吧。”金倩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冷漠说道：“反正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分手吧。”


    “什么！？”


    双目陡然瞪圆，王晨“噌”的一下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王晨，我们毕业快半年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在做什么？送外卖？”


    “外卖怎么了？”王晨无法理解道：“我送外卖，每个月都能拿到一万左右……”


    “一万？很多吗？先不说以前你还要供你那个所谓的‘妹妹’上学，现在为了救她还得找人借上整整50万，你知不知道文辉送我的一个包包就价值五万？”


    “轰隆”一声巨响。


    王晨踉跄数步，不可置信道：“文辉？文辉是谁？”


    “与你无关。总之，你记住，从现在起，我们之间再没了任何关系。以后，别再骚扰我了。”


    说完这一句，声音开始渐远。隐约间，王晨听到了几句充满了不屑的小声嘀咕：“我真是瞎了眼，白白在个孤儿身上浪费了整整三年时间……”


    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嘟嘟”声响。


    王晨踉跄着，神情说不出的惨然。


    说好的山盟海誓呢？说好的白头偕老呢？


    原来，一切都抵不过金钱……


    “呵呵……呵呵……呵呵呵……”


    惨笑声中，一个女医生快步走来，看着他道：“你是杨岚家属？”


    强忍着心中那股剧烈的刺痛感，王晨木然点头：“是，我是她哥。”


    “主刀医生让我过来通知你，手术已经开始，你得尽快去交钱了，虽说医院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不会放弃患者，可很多药物上却是没办法的，一旦影响到了用药，以你妹妹目前的情况，恐怕就算抢救回来，也有可能落下终生残疾。”


    “另外还有件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由于颅内淤血压迫，你妹妹……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医生每说一个字，王晨的脸色便会白上一分，而当最后的“植物人”这三个字一出口，他更是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先生！”


    医生一惊，急忙上前蹲下，扶住他道：“你没事吧？”


    王晨面色惨然，他缓缓摇着脑袋，轻声说道：“谢谢，我没事。”


    医生仔细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真的没事，方才小声说道：“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需要振作起来，因为无论现在还是术后，你妹妹一定都非常非常需要你，如果连你都倒了，她怎么办？”


    王晨闻言身躯猛的一震，他怔怔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医生道：“你说的对，我现在一定不能倒下，医生……谢谢！”


    “不客气。”女医生摇头说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至于你这边……请尽快吧。”


    王晨点头，目送对方离开，这才再也支撑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该借的，能借的全都借了。


    大哥正从温市赶来。不过就算他到了，也帮不上忙。


    二哥还在亲戚那边想办法，不过可能性更是几近于零。


    况且，这近十年来，他们帮我们的，已经足够多了。为此，他们至今都还没有结婚。


    “该还的，他们早还清了，所以绝对不能再拖累他们。”


    “欠岚岚一家最多的是我，所以这笔账，只能由我来还！”


    闭目深吸了口气，王晨缓缓拿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没一会儿，电话被接通，他道：“张老大。我想好了，钱，我借。”


    “两成利，这可不是我逼你的。想好了，就来博安大厦找我！”


    “嘟嘟嘟嘟……”


    呵，管你几成利。只要救回岚岚，到时候你上地狱找我要吧。


    收起手机，王晨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坐在地上开始回忆。


    他和大哥二哥一样，都是被杨父杨母所收养的，而且是在出生没几天的时候。


    按照大哥的说法，当年如果不是养父母，被遗弃在某个垃圾桶旁的自己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野狗吃了，所以自己欠杨家的，欠他们的命！


    如今，他们唯一的女儿就在重症病房内躺着，随时面临生命危险，倘若她真的救不回来，或者即便救回来了，却因为缺钱而成为植物人甚至终生瘫痪，自己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有事！


    50万的巨额医疗费就像一座大山，本就把王晨压得无法喘息，加上女友的背叛，让他的心情瞬间灰暗到了极点。


    反正我这辈子的出现就是个错误，否则又怎么会被父母遗弃？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死了算了，而且还能救下小岚，还清我欠杨家的债，简直是一举多得啊！


    扭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重症病房方向，王晨按下电梯，宛如一尊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医院。


    “小岚，别怪我，哥也是没了办法。”


    “有大哥二哥，你的未来我不担心，只希望在我走后，你能尽快恢复过来。”


    “你一定会过得很好，什么植物人终生残疾？不可能的。”


    “你会嫁人，还会生上至少三个孩子，一辈子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浑浑噩噩间，王晨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来到马路中间，直到听见一声凄厉无比的喇叭鸣响。


    接着，没等他回头，身体已在无数道惊呼尖叫声中，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也不知到底抛飞了多远，最终重重砸落在地。


    闭上双眼前，他隐约看到了无数人影，而距离自己最近的，是一对迷人的凤眸，以及一张略显肥厚，却性感无比的火红朱唇。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意识仿佛退潮般涌入灵魂深处，极为突兀的，他出现在了一个漆黑无比的空间之内。


    在这儿，除了自己，他什么都看不见，下一瞬，他手腕上带着的那串108颗的佛珠手链突然绽放出了一抹璀璨华光。


    而伴随着光芒的亮起，每颗珠子上，都有一道人影自其中飘飞而出，钻入他的脑海。


    “吾乃小仙翁葛洪，传你医道炼丹法……”


    “吾乃文王西伯昌，传你周易五相法……”


    “吾乃天师张道陵，传你道门五行术……”


    “吾乃琴圣俞伯牙，传你七弦五律音……”


    “吾乃画圣吴道子，传你妙笔绘丹青……”


    “……”


    整整108道，每一声都宛如黄钟大吕，震得王晨头皮发麻，几乎以为自己都要炸了。


    当然，他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那一道道声音的作用，还是一次获得了太多传承的缘故。


    他只知道，当最后一道声音落下时，他不可抑制的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意识瞬间回归。


    当他从床上弹坐而起时，屋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以至于许久过去，都无人敢于开口。


    王晨呆呆看着眼前一切，茫然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江石省第一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