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恶狗

    沈飞雪本(shēn)离着马华并不远，但此时他上前一步，马华后退一步，所以两个人间的距离几乎没有变化。


    “臭小子，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马华一边退一边说。


    这话，是没有人信的。


    不怕你退什么？


    声音颤什么？


    沈飞雪继续往前，突然，一个(shēn)影横冲到他面前，直接跪了下去。


    “卫公子，我求求你了，放过他吧。”是那中年妇女。


    “就算没了他，还有其他人来和你们签订那种植草药的契约。”沈飞雪淡然说着。


    从头到尾，他都认为中年妇女会求(qíng)，以及围观的人看到马华拿出契约，有些惊慌的表(qíng)，全是因为在乎自己的生计问题。


    其实这一点根本不用担心，镇长没了，自然会选出第二个来。并且，军部需要的大量资源，不会有任何改变，种植草药的任务，最终这些还是会分散到各个镇的百姓头上。


    “不是因为这个……”


    看中年妇女依然摇头否认，沈飞雪就更加奇怪了，“那是因为什么？”


    至此，中年妇女的眼神又开始闪躲起来。


    沈飞雪注意到了这一点，侧目望向其他围观群众，还是一样，纷纷闪躲，眼神不与他相撞。


    怎么回事？


    心中困惑着，(bī)向马华的举动便停了下来。


    马华见状，心中一喜，看来这些百姓，比想象中的要懦弱。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他招呼自己的手下，将采集来的烈阳花蕊搬上马车。


    “明(rì)到府上来领银两。”马华最后说了一句，一行人匆匆离开了此地。


    马家的人离去，围观群众也相继离去。看得出来，他们脸上都有些许的遗憾。


    一时之间，草药田野间，只剩沈飞雪张敏以及中年妇女三人。


    “就这么让他走了。”张敏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不满地挥着手，怕打着半人多高，已经被摘走花蕊的烈阳草，将上面散落着的赤红花瓣拍落。


    那些都是烈阳花的花瓣，马华等人为了收成烈阳花蕊，没等花瓣完全凋零，就已经开始采集，这引得张敏更加恼怒，拍打起来更加用力，仿佛她手下的烈阳草，就是那个马华一般。


    “你在这里生闷气也没用。”沈飞雪无奈地笑笑。


    之前不说原由，现在人走了在这里发泄，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再理会张敏，转而看向一旁的中年妇女，问道：“你为什么不带着家人，去青州城找李大牛呢？”


    自从马华带人将烈阳花蕊拉走之后，这个女人就释然了不少，若不是脸颊还残留的泪痕，沈飞雪都会怀疑她跟这事没有半点关系。


    沈飞雪此话一出，两个女人都是一惊。


    她们诧异地看着沈飞雪，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李大牛。”


    沈飞雪一怔，干笑两声，看向张敏，“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


    “哦，对，你是相师，可以算出来的。”张敏恍然大悟。


    眼看怀疑解除，沈飞雪长出一口气，也亏得她什么都不懂。


    就算是相师，也不可能算出别人的名字来吧？


    心下侥幸地想着，又将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


    去了青州，再怎么说也比在这祥云镇，被恶霸镇长欺负来得好。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一提起李大牛，脸上全是欣慰，“不是不去，听张姑娘说，大牛他刚刚进入天机阁，他是一个粗人，哪里懂得为官之道，如果我们老老少少全去了，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而且，他离家之前曾说过，这次去青州，是为了报答老东家的恩(qíng)，极有可能回不来，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说道这里，中年妇女出现一丝落寞。


    虽然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关于夫君的消息，但她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心中也是没有底。


    而且，李大牛此次前去青州城的事，也是和她商量过的。


    她当然知道，在青州城，李大牛的老东家是什么样的处境，李大牛此去，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会太过分。


    起初她是反对的，她到底也是个女人，也幻想着一家人整整齐齐，和(ài)人共度余生同白头的美好画面。


    但，她也是个懂事的女人，她知道对她的夫君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但这是她夫君的选择，作为妻子，她只能是无条件的支持！


    见状沈飞雪说道：“放心，他活得好好的。”


    张敏也在一旁安慰：“他是相师，他说的话很准。”


    中年妇女点点头，微微仰起头，眺望着西边。


    三人开始往回走，沈飞雪有些自责，走在队伍最后方。


    李大牛的家人被欺负，他却帮不上忙，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他最不能想明白的，还是马华为什么要打英婆，按理说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哪里可能去得罪正值终年的马虎，而且还有壮硕家丁跟随的他。


    突然，耳边传来张敏的声音：“卫剑心大师，想什么呢？”


    沈飞雪侧过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张敏，“有事？”


    他感觉得得到，自从冒充相师之后，这个女人的态度转变了许多。


    “要不说是大师呢，一眼就看出来我有事。”张敏笑道，也不管自己的拍马(pì)太过于拙劣，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就算你们相师这一行，难学吗？”


    “你想学？”沈飞雪想也没想，立即反问道。


    “可以吗？”


    “可以试试，看看你有没有天分。”沈飞雪点头说道，“你刚才肯定也观过英婆的面相，你能不能看出他为什么被打。”


    听着这个问题，张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狐疑地朝沈飞雪问道：“我答出来你就教我？”


    沈飞雪笑了笑，没有回应。


    他拿什么教啊，这么问不过是想要从张敏口中(tào)出点东西而已。


    既然这些人都不说，他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张敏全然没有察觉到对面卫剑心的心思，此时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这个问题，她太了解了，当初可是一字不落地从中年妇女那里听来，想不到，此时却可以用作于学神奇本领的筹码。


    高兴之余，张敏倒也没有忘记当初中年妇女的叮嘱，拉住沈飞雪，停了下来，看了看前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中年妇女，她才开口。


    “英婆被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马华那张契约。”她神秘兮兮地说道。


    “嗯？”


    “契约上写的内容，是马华雇镇上的人，来为他种植草药。并且要镇上的人对外宣传，种植草药的是马华自己，跟镇上的人没有关秀。”


    “这么奇怪的契约？”


    “是很奇怪。”张敏点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听李婶说。最后却不是如契约那般，而是由每家每户，出钱购买药种，成熟后以可观的价格来收购草药。”


    听到这里，沈飞雪已经明白了一些，“所以最后是价格出了问题。”


    “对，但是现在烈阳花蕊成熟，马华出的收购价格，低于了原来口头的价格，并且还会亏掉数十银两，还不算种植期间花去的人力。所以，英婆为了阻止马华他们采摘花蕊，每天都守在药田里。”


    现在，沈飞雪算是明白了整个过程。


    只是，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这样的乡绅恶霸，签订这样的霸王契约，难道就不怕被上面的人知道？


    当他表示出这样的疑惑时，张敏立即摆出十分无奈的表(qíng)。


    “马华的上面，是大通商会，大通商会的商贸往来，和军部天机阁都有联系，能与人签订这样的契约，当然早就将上面的路打通了。”


    这也是之前，张敏听闻中年妇女的话之后，觉得在镇上扮乞丐的原因。


    当她得知这一家与马华签订了这样的契约后，出于同(qíng)，她选择的来帮忙。


    但是，张家在云州虽有些地位，但还不足以同大通商会叫板，甚至张家有今(rì)的地位，还有很大的功劳是来自于大通商会。


    “不仅如此，而且我还听说，马华的一个叔叔，是李赤炎(shēn)边的红人。”


    沈飞雪点点，“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张敏了。


    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已经在暗骂，又是这个李赤炎！难怪之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拿出契约，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要打死所有外来的人！


    此时此刻，沈飞雪终于明白之前那些围观的人，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现来。


    和马华签订了霸王契约的，绝对不仅仅是中年妇女这一家。


    原本对镇上的人来说，是一个不错的生计，但如今，却变成了吸他们血的工具。


    遭受这样不公的霸王契约，其背后更是如大山一般存在的大通商会，还有近些年来威名在外的天机阁千户，种种种种，让他们在面对“恶狗”时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任由这条恶狗，食他们的(ròu)，饮他们的血，寝他们的皮，哪怕他们被剥削得只剩一堆白骨，也还要吸尽他们的骨髓。


    沈飞雪正想着，张敏的声音又传来，“我都回答了，你现在可以教我了吧？”


    “还需要完成一点点事(qíng)。”


    “什么？”


    沈飞雪轻笑一声，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你马上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