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听了福财的转述,却是拧了眉。


    碰巧冷秋见表姑娘走后,便进了内室与他说了今日表姑娘在书房的异样。


    冷秋低着头,“奴婢见下午表姑娘进了书房后,便有些蹑手蹑脚,奴婢觉得表姑娘好似在公子书房里找什么东西似的……”


    冷秋陪表姑娘进去的时候便留意到了,于是去取画时,便一直暗中留意着表姑娘的动静。


    表姑娘总不能是要偷公子屋里的东西吧?冷秋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凌顿了一下。


    原本福财说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刻听了冷秋的话,却是让他抬了下眼皮。


    她对他的书房感兴趣?还是还看上了他房中旁的文墨?


    他房中不止放了那幅《松风万壑图》,更有旁的可赏玩的名贵之物,更有前朝的定窑白瓷莲花尊,前代玉璧,这些珍玩她会感兴趣倒也不例外,她踏入书房时也难免眸光微亮。


    但也不知她是对什么感兴趣。


    谢凌眉目缓和,她若想看,便让她看。


    若她看上了什么东西,又不好意思向他这个兄长讨要也说不定。


    谢凌沉吟片刻,道:“冷秋,你将博古架顶端的檀木画匣里的那幅《富春山居图》取出来,给表姑娘送过去。”


    谢凌:“明日我启程后,将书房钥匙交给表姑娘。告诉她,书房随她出入。若看中什么物件,尽可拿去。”


    “我房中有把焦尾琴,梅花玉版笺和二十四番花信签,她兴许会喜欢。”


    冷秋大吃一惊。


    谢凌目光掠过屋中的玉瓶,声音忽然轻了些,“待我走后,这些……原也不过是无人问津的死物罢了。”


    他对她有亏欠,而他的东西,原本便也是她的。


    冷秋不敢说什么,只能应下。


    谢凌命福财从书房中取出一些文书,便将那把鎏金钥匙递给了冷秋。


    冷秋看着这把钥匙,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


    这把钥匙意义重大,原该是将来少奶奶掌中的物事,如今却轻飘飘交到表姑娘手里。


    若被老太太知道的话,怕是要掀起千层浪。


    表姑娘纵是再单纯不过,见了这钥匙,便也能看出几分端倪吧?


    冷秋也是庭兰居里的一等丫鬟,仅此于书瑶之下。


    原先她瞧着书瑶热情巴结表姑娘,她还不以为然,如今她可算瞧出来表姑娘是尊真佛了,冷秋握着钥匙,更是下定决心。


    公子离家的这些日子里,纵是天塌下来,她也定要拼尽全力待表姑娘好。


    待冷秋拿着东西,去了一趟海棠院后。


    书瑶见谢凌服完了药,便坐在松年椅上闭目养神,纵容今回表姑娘来了庭兰居,可男人还是眉心微蹙,神色凝重,衬得那张病容更黯淡了。


    书瑶刚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她去时,正巧撞见文表小姐在老太太屋内,因谢凌南下江南一事闹了一场,文表小姐竟哭着求老太太开恩,要给公子做妾室,同他一起去江南。


    这事谢老太太自然没有应下来。


    如今瞧着公子这眉头不展的模样,书瑶忽然心神一动。


    庭兰居的奴仆里,唯有她资历最老,跟了主子多年,故此她在谢凌面前是说得上几句话的。


    于是书瑶想了想,便上前大着胆子道。


    “公子既对表姑娘有意,何不将她纳为妾室,带去江南?”


    虽说表姑娘眼下只把公子当兄长看待,但若生米煮成熟饭,再随公子去江南住个一年半载过恩爱夫妻的日子,日子一长,纵是块顽石也该焐热了,自然能养出感情来。


    大公子乃谢府嫡长孙,金尊玉贵的,何况公子官运亨通,光耀门楣,纳妾的这点权利,还是有的,虽说谢老太太怕是要念几句体统规矩,但若公子铁了心要纳表姑娘,满府里又有谁能拦得住?


    正经的少奶奶过门前,公子纳了妾室许是会影响点风评。


    不过到底是小事,满京的大家闺秀都巴巴儿等着给公子做正头娘子,只要表姑娘的肚子别抢在少奶奶前头鼓起来,便也无伤大雅。


    书瑶不过是担心谢凌到了江南会牵挂表姑娘,才顺口提了个建议。


    再者说了,公子就算明日背着人将表姑娘带上马车去了江南,待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都带过去了,谢老太太许是会气恼几天,可过了一阵后,便会心疼公子在江南劳碌忧神,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书瑶说完,便见大公子睁开了眼,盯着庭院中的一丛凤尾竹,也不说话,淡然如谪仙,不染凡尘,书瑶忽然间没了底。


    书瑶只好退了出去。


    正当谢凌这为了这事而烦心时,福财进来道,说是何洛梅的亲外甥,也便是前阵子暂住在谢家不久的,谢易墨的表兄,安坤荣过来了。


    到底是婶母的亲戚,谢凌还是让安坤荣进来了。


    安坤荣专程前来为他饯行,因安坤荣是扬州人,便与他说起江南风物,市井风情,又谈到当地官场情形,某某官员如何贪墨弄权,某某又如何沽名钓誉,俱是些京中难得听闻的内幕。


    安坤荣说的,倒是让谢凌提前对江南官场有了更深的了解。


    眼见谢凌冰冷的脸色渐渐和缓起来,安坤荣心里暗喜,只觉得有了希望。


    原来安坤荣的父亲升了官,上头的文书来得紧,举家一夜之间便赶路搬到了京城,因来得匆忙,再过一阵便要过年了,便只买到了一小宅子,加上一大群家仆,住上一大家子难免拥挤得很。


    加之何洛梅乃有诰命的官夫人,何洛芷便想到了自己这位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亲妹妹,加之谢氏家大业大,安坤荣这几年一直仕途平平,妹妹的大伯谢诚居乃内阁要臣,又听闻了谢凌大名,何洛芷便带着儿子儿媳前来投靠妹妹家,也是巴结的意图,想看看谢家有没有什么门路,让安坤荣往上升一升。


    谢诚居先前便跟谢凌提了这件事,叫他不可拒绝,自己因丧偶,早年不知欠下何洛梅多少人情,让他能帮则帮。


    但谢凌此刻见了安坤荣碌碌庸庸的面相,实在不喜,虽是文人,却只有文人思想迂腐、自视甚高的坏毛病。


    谢凌沉吟片刻,便替他向自己的上峰写了封名帖,让安坤荣拿着它去拜见,他并不想为庸人开后门,行与不行,便全靠安坤荣自己的造化了。


    安坤荣接过这封帖子,却是大喜过望,拿着帖子千恩万谢地便离开了。


    眼见他走后,谢凌便咳嗽一声。


    书瑶抱来绿缎云雷纹披风,给他披了上去。


    “公子身子不爽,何苦硬撑着见这等人物?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


    谢凌不语,若是拂了安坤荣,便是拂了何洛梅的面子。


    再者安坤荣好歹也是谢易书谢易墨兄妹俩的表兄,到底沾着点儿亲戚关系,能周全时总不好太冷清了亲戚情分。


    谢凌坐回了榻上。


    明明他已将上路前的所有事情都打点安排得妥当,可偏生表姑娘这一桩,在他心中怎么也放不下。


    书瑶用银簪挑着灯心,爆出朵灯花来。


    眼见男人的影子还照在墙上。


    书瑶:“大公子,您可想好了……若您下了决断,今夜子时便有辆青帷马车候在角门,定能悄无声息地将表姑娘带出去。”


    明日走前,保准没人察觉。


    若错过这次机会,往后便是更加艰难了,表姑娘也要议亲了。


    谢凌却是合上眼:“容我再想想。”


    书瑶又望了眼墙上的影子,退了出去。


    阮凝玉躺在架子床上,妃色罗帐垂下,她透过帷帐望着屋内摇曳的烛火,看着烛泪滴落,却怎么也睡不下。


    谢凌对她越是温柔备至,她越是惶恐,惧怕谢凌将来会得知真相的那一天。


    那个消失不见的酸枝木盒,尤其让她心慌。


    阮凝玉将手放在心口处,深呼吸。


    明日谢凌便不在京城了,接下来的日子他远在江南,而她在京城,倘或有一日他真的察觉到了,自己恐怕也早就不在谢府了。


    这样想着,阮凝玉又翻了几个身,这才睡去。


    一夜无话。


    ……


    翌日,阮凝玉收到那把金贵的钥匙,险些烫了手。


    眼见冷秋捧着箱子,眸子望向自己时里头全是讨好之色,比之前殷勤了许多。


    阮凝玉心头突突跳。


    谢凌疯了不成?!这是要让阖府的人都知道么?!


    她还推却,说这不妥。


    冷秋却是将箱子硬塞在春绿的手上,“表姑娘别为难奴婢……若是奴婢捧着钥匙回去,大公子会责罚奴婢的。”


    而后脚底抹油,很快便溜走了,追也追不上。


    阮凝玉暗恼,却也不敢将男人的钥匙随意处置,只好先妥帖地保存着。


    巳正时刻,谢府朱漆大门前已列开两排带刀侍卫,丫鬟婆子两日前就已经将马车上的行囊都装点好了,数辆油壁香车停在石狮子前,几个樟木箱子被人搬了上去。


    谢老太太身子不好,不便出行,于是谢凌一大早,便过去了荣安堂。


    到了时辰,阮凝玉便过来了。


    文菁菁哭过了一夜,今日晨起用银勺敷了眼角,又用脂粉抹了抹,这才看不出浮肿。


    过来的时候,眼见阮凝玉已经到了,文菁菁见到她,跟仇人相见似的,瞪了她一眼,便将脸扭过去。


    结果她扭头,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刚过来的谢易墨。


    文菁菁心头微惊,这些天她都见不到谢易墨的人影,谢易墨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


    此刻见到二表姐,文菁菁便如耗子见到了老鼠,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对二表姐怕得紧。


    结果定睛一看时,文菁菁却是眸光闪烁,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只见谢易墨被雀儿扶着过来,着银红金线鹦鹉牡丹褙子,翠绿绫锦榴花裙,头上珠翠环绕的,本来应是气韵高贵才是可这会儿,文菁菁才发觉多日不见,谢易墨竟瘦了这么多!


    谢易墨本来美貌拔尖,如今却是瘦得颧骨突出,且面色蜡黄,就连宫粉都盖不住。


    本来还伤心的文菁菁,见到谢易墨此刻这般,原本她无比羡慕着谢易墨的出身,嫌自己小家碧玉,可今时今日,谢易墨却连自己都不如了。


    文菁菁眼睛倏地一亮,眼底翻涌着按捺不住的探究之意。


    今日大堂兄启程,谢易墨本就是撑着一口气过来的,若不然的话她根本不会踏出映雪院一步。


    此时见文菁菁好奇得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自己,谢易墨如今再与世无争,心头也萌生了恼意,寒箭般的目光登时嗖嗖地便射了过去。


    “文表妹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谢易墨虽黯淡憔悴了许多,可那双眸威严还在。


    文菁菁见了,脸色微白,顿时夹紧了尾巴,在那讪讪地笑:“没,没什么……我只是太久没见到表姐了,对表姐思念得很。”


    眼见文菁菁低头,安分下去,可谢易墨又如何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雀儿紧张了起来,二姑娘如今性子本就敏感,这个杀千刀的文表姑娘,这是在戳二姑娘的痛处!她生怕姑娘会因为文表小姐幸灾乐祸的目光而自卑伤神。


    结果谢易墨却是半点都没受影响,就是太久没走路了,腿脚没什么力气,需要人搀扶着。


    可二姑娘素日是个最要强的性子,不愿在旁人跟前露出半分软弱,故此强撑着走了一路,竟也没仆人看出端倪来。


    阮凝玉也很多时日没见到谢易墨了。


    这时见到谢易墨,也不免怔了一下。


    不止她瞧见了,旁的人也都看得分明。丫鬟婆子们先是一愣,忙不迭将目光移开,只是各人眼底那翻涌的心思,却是不言而喻的。


    谢易墨又如何不知,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有多可怖?脸蛋瘦得几乎只剩一层皮贴着骨头,颧骨突兀嶙峋,衬得眼窝深陷如洞,虽说五官轮廓未改,却较之从前褪去了七分光彩,整个人泯然于众人间再无亮色。


    谢易墨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自嘲。


    她如何不知道此刻背地里,曾经那些捧着她伺候她的丫鬟,过了中午怕是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嘲笑她。


    忽然一阵穿堂风掠过,谢易墨单薄的身子晃了晃。


    谢易墨很快定了心神,于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看向前方,目光虚浮而涣散,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她是专程过来给大堂兄送行的,大堂兄一走,她便回映雪院,至于其他人心中作何感想,皆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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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宝被偷人生后,成全京城团宠》 妞妞刚出生就被坏人偷偷掉包,扔在野外被生不出孩子的张家夫妇捡了。 养到五岁张家得了宝贝金孙后嫌她晦气,任由她高烧不退。 回娘家的大姑子急了:谁说我们妞妞晦气,她明明是小福妞,你们不养,我养了!。 妞妞再没有干不完的家务,还能吃得小肚滚圆,一家人把她捧在手心宠。 张家婆媳俩天天等着看大姑子的笑话,盼着妞妞将养母一家全克死。 但她盼着盼着。 养母家起房子,买田产,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养父还一路科举,

芙蓉帐:权相的掌心娇重生了

前一世,她本是娇养在府的士族娘子,最终却沦为暴君手中的玩物,大雪夜里,赤身裸体、死无葬身之地。 大梦归来,她毫不犹豫拔下发簪,朝着那人的脖颈扎去,既然要血债血偿,那么就从此刻开始......

家有庶夫套路深

《家有庶夫套路深》 作为一名合格庶子,褚三始终禀诚着不争不抢,安份守己的原则,待时机成熟便可一飞冲天,自立门户。 不料,某天他爹出门喝喜酒,喝着喝着,居然把新娘给喝回来了! 爹说:“这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女,便宜你了。” 原因:新郎跟小姨子跑了,刚巧小姨子是他的未婚妻,新娘无处嫁,干脆就抬进他家给他当媳妇! 没落伯府的庶子娶了高门嫡女。 原本瞧他还算顺眼的嫡母立刻瞧他不顺眼了! 平时懒得搭理他的嫡兄嫂子也上门找事了!

药门仙医

她,出自百年隐世家族,贵为堂堂药门至尊。她,生于百年世家贵族,贵为世家传承少主。 一个身死,一个魂灭,一朝易魂重生,天下风云将起!他与她,青梅竹马之情,曾许诺,玉兰花树长成之日,便是迎娶之时。 他与她,初相识,便结下佛缘,一个狡黠如狐的小光头,让他印象深刻,可后来,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小光头会变成一个长发飘飘倾城绝美的女人?

重生福女带空间去逃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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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病弱嫡女又崩人设了

【1V1、双洁、甜宠、团宠】赵云珠是一名宅斗文写手,一切复仇全凭一个爽字,不论宅斗宫斗,不谈感情只谈事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总之一句有你没我。 写文一时爽,报应火葬场。 赵云珠做梦也没想到她会穿进自己写的小说里,穿书就算了,竟穿在一个药罐子身上…… 药罐子就算了,还是开篇即死的炮灰…… 简直就是苍天有泪全砸她身上。 躲过命运追击,她势必要做一个背景墙,观看尔等尽情表演…… 这位大哥,你身为主角没有一点认知吗?巴着我一个炮灰是嫌我命不够长吗? 某人眉头微蹙,面露委屈,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哄诱道:“珠儿别怕,本王定让你长命百岁陪我一路白头。” 这话听着好像还挺中听的。 那,她姑且将他收入囊中,跟女主说拜拜。 传闻襄王妃柔肤弱体,没几年好活,京都众女眼巴巴的期待着襄王妃位置空出来,好上位,然而待众人熬成婆,孙子都满地跑也没见传来襄王妃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