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各有心事

　　对坐沉默了许久，舒影看着池沐风一点一点把饭吃完。

　　等到池沐风吃饱之后，舒影问道：“小风，那几个人你非杀不可吗？”

　　池沐风的脸色微微一变，冷声道：“没有人可以在侮辱我后还能活下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舒影还是不死心，继续劝道：“毕竟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就是打你一顿，你不也经常刺杀素不相识的人吗，退一步海阔天空。”

　　其实舒影这样做并没有私心，她完全是为了池沐风好，虐杀他人这种大损阴德的事情会影响到修行的。一旦日后突破九重成天境准备飞升仙界，却因为杀孽过多而只能滞留人界，那是无处说理的。

　　“什么时候垃圾也要让人退步了？”池沐风咬牙切齿道：“杀手自有杀手的尊严，可杀而不可辱，可被击败却永远不会被征服。践踏吾之尊严，吾必千百倍而报之。”

　　舒影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池沐风眼中的决然她就知道了，池沐风是不会放弃的，即使是她出口相求。在与池沐风的接触中，她已经大概把握住了池沐风的性格，池沐风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而唯一不会付出的就是尊严，如果她一再要求，池沐风甚至会不惜为此与她翻脸。

　　没有办法，舒影只得退而求其次，柔声道：“小风，那咱们痛痛快快的……杀掉他们，没必要去做人棍这种大损阴德的事情。”

　　池沐风的眼神越加不善，寒声道：“他们痛快了，可我就不痛快了，羞辱我，岂能那么便宜他们。”

　　舒影似乎有些焦急，劝道：“小风，听姐姐的话，人死不过头点地，何苦要虐杀他们呢？”

　　池沐风缓缓闭上了眼睛，眼前又出现了上午被羞辱的那一幕，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舒影一脸发自内心的关切，随即强忍怒火道：“好，影姐姐，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会给他们一个痛快的。”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确，他妥协只是给舒影面子而不是被说服了。

　　舒影暗中松了一口气，无论是什么原因池沐风终归放弃了虐杀的计划，如果只是杀几个恶人的话应该损不了多少阴德。也确实难为她了，她很了解池沐风的性格，自从池沐风接任了黑无常的一刻就注定他丝毫不在乎神鬼之事，因此即使她直说了池沐风也不会在乎的，只有用她的交情来强迫他至少退一步。

　　两人相视无语，池沐风被舒影逼着减轻了对那几个流氓的惩戒，心中极度不爽却又不想对舒影发火，只能干坐在那里生闷气。而舒影呢，自知惹得池沐风不高兴，虽然她是一心为了池沐风好，但池沐风自己却不在乎这些事，因此也不好在与他多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几分沉默。

　　“风哥，舒姐姐，你们吃完了吗？”脸色依然有些不自然的初玉走了进来。

　　池沐风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吃饱了。”说着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了院中，显然心情不好。

　　感到了池沐风的不满，舒影有些无奈，她站起身来似乎想要跟着池沐风出门，不过刚迈出一步就停下了，苦笑一声，现在池沐风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进去。

　　转头一看，初玉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饭菜，舒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伸出手去想要帮她一起收拾。

　　“咦，舒姐姐你还没吃饱吗？”初玉看到舒影的动作，再看看碗里大半没动的饭食，于是就误会了。

　　“呃……不是。”舒影有些尴尬道：“我是想帮帮你。”

　　初玉奇道：“帮我干什么，这种小事不是你们这种大人物干的，你快去陪陪风哥吧，我看他心情一直不好。”她的脑中开始勾勒舒影刷碗的样子，一个仙袂飘飘风华绝代的仙子撸起袖子，来对着满是油腻的碗碟一阵猛刷……

　　想了想初玉顿时一个寒战，赶忙道：“快去啊，这种活不用你干的，风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受到如此侮辱，心中一定不好受的，我劝不了，只有你去。”说着她就放下手中的东西，下手推着舒影走出门去。

　　舒影无奈，只能抬步向池沐风身边走去。

　　初玉看着走向池沐风的舒影，突然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容，将自己心爱之人推给他人，这种感觉果然很痛苦。她很清楚自己心之所向，她喜欢池沐风，对她来说，池沐风是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神。但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配不上池沐风，池沐风是仙家高人，而她只是一个连好人家都不会要的残花败柳，又怎敢奢望能与池沐风在一起呢。

　　其实在婚事方面初玉对池沐风说谎了，并不是她高不成低不就，也有很多好人家上门求亲，却被她回绝了，只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人了。但是初玉从没想过池沐风能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很清楚自己只是池沐风生命中的路人甲，两人的差距之大令她根本不敢多想。

　　直到那天，她从镇上回来的路上，一条火龙从天而降将重伤昏迷的池沐风送到了她的面前，之后的几天就如同做梦一般，她如同一个新婚的小媳妇一般伺候着重伤的池沐风，心中无比甜蜜。听池沐风说他的修为废了，有可能再也恢复不了只能做一辈子普通人，她的心中突然多出了那么一份让自己鄙夷不已的期待，如果他一辈子只能做普通人，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与他在一起了呢？

　　然而舒影的出现却打破了她的一切幻想，舒影的绝世容颜高贵气质无一不远胜自己，加上与池沐风相配的仙家身份，都让她感到了深深的自卑。看到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一丝暧昧，她彻底放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全心全意撮合池沐风与舒影，只是把自己喜欢的人撮合给他人，真的很苦涩。

　　池沐风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听到了一串轻盈得近乎无声的脚步，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不过他现在不想跟她说话，于是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应。

　　舒影看着池沐风站在那里，一头因为受伤而披散下来的黑发随风飘动，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她突然觉得好心疼。她明白池沐风心中的苦，作为一个地位超绝的顶级杀手，竟然被几个小毛贼给侮辱了，想要报仇却还被一个相当尊敬的人被逼让步，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舒影张了张嘴，就要将她的苦衷说出来，但她终究是硬生生收住了嘴，一旦说出来，从不信天命的池沐风根本就不会在乎她的顾忌，必然动手会虐杀那几人，而她的努力也会白费。而这样虽然惹得池沐风心中抑郁，却能让他少损阴德，即使因此而被池沐风怪罪也值得，至少她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池沐风，尽管池沐风并不一定知道。

　　舒影轻移莲步来到池沐风身边，片刻无语后率先打破沉默道：“小风。”

　　“嗯？”池沐风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舒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他报仇的事情吗，既然没法言明那再说就是揭他的伤疤了，想了片刻，她问道：“能跟我说说你从前的事情吗？”

　　池沐风点了点头道：“自无不可。”

　　整理了一下思路和语言，池沐风缓缓叙述道：“我是极北池家家主池龙潜的养子，从小长在落雪城，影姐姐，你有没有去过落雪城？”

　　舒影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去过，不过听说落雪城一年四季三季严寒，只有夏天才温暖一些。”

　　池沐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落雪城一年之中至少有八个月被冰雪覆盖，生活在落雪城的人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种田，也就是刚刚能够收获一季粮食，其余时间就要辅以打猎过活，生活十分的辛苦……”

　　不知为何，池沐风在心底对于舒影没有任何的戒心，也从来不相信舒影会对他不利，这不是培养出来的信任，而是一种直觉。也许是因为在天竺山的救命之恩，也许是因为之后十几天的悉心照料。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一个池沐风从来也没想过的原因——舒影与洛雪雁很像。不过这种像并不是说两人长相或是声音的像，洛雪雁虽然也是个风姿出众的美人，但相比舒影还是差了一些。可两人都有一种相似的气质，一种柔顺温婉的气质。而且舒影和洛雪雁对待池沐风的态度也有几分相似，都是三分慈爱三分牵挂三分怜惜还有一分难以言喻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