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决然赴死

　　池沐风拉着初玉一路御风飞出了城，这才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落了地。

　　初玉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何曾有过在天上飞行的经历，当即吓呆了。落地之后，池沐风松开了拉住她的手，她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神仙。”初玉瘫坐在地上，用她已经吓软了的声音问道。虽然她之前能够无惧生死引颈待毙，但她毕竟还是一个普通人，对于鬼神之事还是心存很深敬畏的，突然见到能够飞在天上的人，还是立刻吓坏了。

　　池沐风摇了摇头，淡笑道：“我不是神仙，我不过是个修行者而已。”

　　看着一脸激动恐惧的初玉，池沐风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从不会随便杀人的，尤其是无辜的人。”

　　也许是看出了池沐风的真诚，初玉的恐惧慢慢减弱了，身上的颤抖也渐渐停了下来。

　　池沐风点了点头道：“说说你吧，怎么跑到胡睐家里去的，看你的样子，服侍胡睐似乎也很不情愿。”

　　初玉整理了一下心绪，便对池沐风讲述了她的遭遇。

　　她原本是附近村中一户普通村民的女儿，一天跟着父亲进城卖东西的时候被胡睐发现了，胡睐当即缠上了初玉，只是初玉软硬不从，胡睐一怒之下，叫手下扮作土匪杀死了初玉的父母，强行霸占了初玉。

　　初玉知道真相，却又无力报仇，只得忍辱负重委身于胡睐，随后她一直伺机杀死胡睐报仇，可胡睐也是会武的人，初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找不到下手能够机会。而一旦失败就是前功尽弃必定毫无回旋余地，所以她不敢随便下手，她不怕死，但她怕这父母大仇不能得报，这才一再隐忍寻找机会。

　　池沐风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刺客，他以自己敏锐的感知，感受到的是初玉毫无作假的真诚，他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你去冥月阁下的杀死胡睐的任务？”

　　其实，这个问题对一个杀手来说是一个忌讳，池沐风自己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反正不管是不是，这件事都是无从查证的，他也不怕什么。

　　“冥月阁？”初玉身体一颤，显然是对这个名字有着深深的畏惧，片刻之后，她摇头道：“不，我没有钱。胡睐他一直把我锁在院中，我没有钱，也不能出去他的院子，就更不可能去花钱找人杀他。”

　　池沐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那么，我就该死了吧？”初玉很上路的闭上了眼睛，继续道：“恩公，你替我报了父母大仇，即使你今天杀我灭口，你也是我初玉的恩人……恩公，你动手吧。”

　　“初玉姑娘，你起来吧，我说过的，我从不杀无辜之人”池沐风摇头道：“我虽然是个杀手，但我也有我的原则，我只杀该死之人。”

　　“恩公，我的家人已经都不在了，我还被仇人毁了清白，即使恩公不杀初玉，我也是无颜再活下去的。”初玉看了一眼自己，继续道：“初玉此时孑然一身，恩公若有驱使，初玉今生当牛做马也一定相报。”

　　池沐风的头立刻大了起来，自从洛雪雁开始，他就留下心理阴影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女孩子说什么一生当牛做马之类的了，因此他当即摇头道：“初玉姑娘，你不必如此，我用不着你当牛做马的。”

　　初玉抬起头来，一张俏脸上已布满泪痕，她惨声道：“既如此，初玉便已无颜苟活于世，恩公大恩，来生再报！”

　　说完这话，初玉转过身去，冲着远处的一块岩石一头撞去。

　　池沐风呆在了原地。

　　那转身前决然的一瞥，是怎样的眼神啊！

　　充满灰色，毫无生机。

　　如同一个心死的人，睁着眼睛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身体的腐烂。

　　此时池沐风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洛雪雁那一袭白衣的身影。

　　当年，洛雪雁就是为了不成为池沐风和她女儿的拖累，这才自己撞向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刃，只为池沐风和池沐雨能够活下去。如今，初玉活着是为了报仇，而她的大仇得报之后，剩下的只有仇人带给她的屈辱，因此她再无活下去的动力，只想快点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这悲惨的一生。

　　二人相似的做法，让池沐风当即愣了一下，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候，初玉已经冲到了石头跟前。

　　眼见初玉就要香消玉殒，池沐风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初玉和洛雪雁很像，尽管她们的性格容貌都没有相似之处，但那份赴死的决然却是十分相似的。

　　池沐风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初玉与石头之间，他本来想挡住初玉不让她寻死的，不想初玉冲得太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初玉本来就是想要撞死在石头上，不想突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猛然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池沐风。

　　池沐风老脸一红，放开了初玉，轻咳一声道：“初玉姑娘，这是个意外，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拉住你的。”

　　初玉带着满面泪痕，泣声道：“恩公何以不许初玉去死？”

　　池沐风清了清嗓子，强自解释道：“嗯……你，你不是说，嗯，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初玉深深看了一眼池沐风，点头道：“自然，恩公如有吩咐，初玉自然遵从，待完成恩公交代之事，再死不迟。”

　　就这片刻，池沐风已经组织好了语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包金子，就是他刺杀任务的报酬，在这一路上花了不少，剩下的大概还有几十两。

　　池沐风将那几十两金子放到了初玉的手中。

　　初玉不解道：“恩公这是何意？”

　　池沐风郑重道：“我要你做的事，就是收下这包金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的活下去，以后别再寻死了。”

　　“恩公，你……”

　　“你还年轻，没什么想不开的事，更没必要因为胡睐那种杂碎而寻短见。”池沐风劝慰道：“你的父母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因为这种事情就自尽。”

　　初玉再次流下了眼泪，摇头泣声道：“可是，恩公，这一切，我忘不掉，我无法原谅自己，是我害死了我爹我娘的，我该死！”

　　“不要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池沐风大声怒喝道：“这一切的罪责全部都在胡睐身上，他是罪魁祸首，他才该死！”

　　初玉被池沐风突如其来的怒喝给喝蒙了。

　　“换个地方，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好的过日子。”池沐风拍了拍初玉的肩膀，柔声道：“你开开心心的活着，这才是你爹娘希望看到的。如果你如此自暴自弃，这才是辜负了你父母的心意。”

　　说到这里，池沐风又想起了洛雪雁，想必她那是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他和池沐雨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他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杀手，池沐风手下的血债不少，既然无法停止杀戮，那就多做些善事，也算积几分阴德，这是池沐风一直奉行的原则。

　　初玉沉默了片刻，走到了池沐风的正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恩公之情，初玉永感大德。”说完俯身对着池沐风三叩首。

　　池沐风想要将她扶起来，但初玉很倔强，硬是等三个头磕完了，这才肯起身。

　　“记得我的话，要好好活下去。”池沐风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整个人虚立于半空之中。

　　“有缘再见了。”池沐风潇洒的挥了挥手，随即转身御风而去。

　　初玉痴痴的看着池沐风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恩公，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直到池沐风消失在天际，她这才有些茫然的转身离去。

　　池沐风没有直接会客栈，而是继续向城外更偏的方向飞去。

　　很快，池沐风在一座偏远的寺院门外停了下来，大门上的旧牌匾上篆刻着三个大字，善因寺。

　　这件寺院很小，就只有一前一后两个院子。寺院有些破旧，各处被人打扫得很干净，只是院中杂草丛生，像是寺院的主人刻意没有除去。

　　池沐风从正门缓步走到了后院，却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双目微闭，静静的坐在后殿的屋檐下品茶。

　　池沐风快步走上前去，来到老僧面前，双手合十道：“大师。”

　　这位老僧法号了因，是这善因寺的住持，也是这里唯一的常住僧人。

　　那了因眼睛微微的睁开，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许久不见，坐下喝杯茶吧。”说着他又从摆茶具的桌下掏出一个茶碗，伸手倒了一杯茶。

　　池沐风也不客气，走到了茶几的另一侧，跪坐下，端起了茶水浅浅喝了一口，但看上去他心事繁重，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了因等到池沐风放下了茶碗，这才淡淡道：“小施主此次前来，只怕不是特地来找老衲讨这杯茶喝的吧？”

　　池沐风点头道：“大师慧眼，晚辈最近一直心中抑郁难解，特来请教大师。”

　　了因微笑着点头，静等池沐风将事情讲出了。

　　池沐风叹了口气，便将洛雪雁的事情告诉了了因，原本半年多过去了，他已经有些淡忘这件事了，但今天初玉的行为又再次勾起了他心中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