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中南海

　　此刻的王省长，以身份来说。就相当于古代的封疆大吏，一人执掌整个浙江省，论面积那是香港的几十倍，论人口，那更是多不胜数，虽然他本人朴素无华，没什么架子，可是身份在那里摆着，放在一般人眼前，早就焉了。也就荣少亨坦然面对，因为作为前世人的他，早已经对这些所谓的权势无所畏惧。

　　面对荣少亨这个看似极其年轻的“港商”，王省长想了想才说：“荣先生，对内地来说，你这一次所计划投资的横店影城很重要，甚至比其他的许多投资项目都重要，知道为什么吗？”

　　“大致知道一点！”荣少亨胸有成竹，在来这里之前他可是做了很多的功课，想不到现在居然会被问到这个和问题：“横店影视城表面上只是一些掺和旅游项目的仿古建筑，实际上却扶持影视剧拍摄，所经营的是文化类产业。影响力很大。”

　　王省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电影很有潜移默化的作用，掌握得好，这就是一个控制舆论导向的手段。因此像这样的投资，我们一向很是慎重，至于与其相关的这些产业，在审批方面也就有些难度。”

　　荣少亨：“省长你的意思是……”

　　王省长笑了笑：“听说你在西安搞的影城反应很不错，既带动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又帮助了附近电影文化向着健康的方向发展，这一点你做得很不错。”

　　荣少亨心中一松，这“健康”两个字可极其重要，于是便礼貌地谦让道：“省长夸奖了，其实我还年轻，有很多事都不懂，还需要省长来教呢！”

　　过这句话果然说的王省长浑身舒坦，心说，这个年轻人不错，有前途。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直接一点，时间是很宝贵的！”王省长笑了，他的口音颇重，换了是其他香港人他们未必就听得懂，可荣少亨却可以。

　　“不可否认，你们香港拍出来的电影很好看，我们也很希望能在这里创建影城，招商引资，大家一起把电影事业做大，可是你们电影的有些内容真的很让我们失望。市场要自由。可是也不能太自由了。我听说前段时间香港有部电影叫什么《省港旗兵》，把我们大陆人都写成了悍匪，这不行。”

　　荣少亨静静地听着这位王省长的话，王省长说到这里，忽然重重的笑了出来，轻轻指着自己说：“电影我是不懂的，不过，自由都需要有一个限度。很多事都需要由公平公正来看待嘛，不是吗？”

　　荣少亨苦笑不已，麦当雄拍摄的那部《省港旗兵》从理论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太硬的政治倾向，可问题是，这些虽取材于“大圈帮”事件，但因为是电影，难免会让人先入为主地认为，大陆人来香港都是不干好事儿的。

　　“听说你们玄霆娱乐与西安那边的电影厂有着很好的合作关系，人才互动，资源共享，你们最近搞的那个什么电影学院，就准备把内地的人材弄到香港去培训学习，这是件好事！”王省长又给荣少亨打了一点兴奋剂。

　　荣少亨心中哭笑不得，这些搞政治的怎么都喜欢软硬兼施呢？

　　眼看荣少亨沉默着不说话。王省长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自己不会挫伤了他的积极性吧，不禁笑道：“不过，荣先生，我很欣赏你的为人，对于此你有什么看法，有什么要求。”

　　鼓了一把劲，荣少亨笑着看了一眼这位王省长，这才轻轻地说：“省长，电影是市场化的产物，单靠政府扶持永远是行不通的，就好像您说的那样，需要市场经济。华语电影最优秀的就是香港，但香港市场太小，靠海外市场是成不了气候的。我想，如果能够在浙江横店这样好的地方建立影视基地，就等于拥有了内地市场，而拥有了内地市场，港产片就一定会更加辉煌，与此同时，内地的电影事业也会向前发展，最终达到双方共赢的目的。自此以后，横店影城将会成为华语电影制作的最大基地，横店地区将会带动整个浙江经济的长足发展，整个浙江地区政治稳定经济繁荣，这也将会是阁下你一大政绩，数十年后，无论是谁谈论起浙江的发展。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你老人家来！”

　　王省长微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这才眼带笑意的说：“小伙子，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可是为人民服务的，自己怎么样毫无关系，重要的是在我直辖的范围内，人民能够丰衣足食，经济能够繁荣昌盛，为此我鞠躬尽瘁也是愿意的！”

　　“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心思，能够想到为国家为人民做出一些贡献，我要是再犹豫的话，会被人说官僚主义的，呵呵！”

　　一听这话，荣少亨心中一喜，“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我很支持你的横店影城计划，不过，有些事是不能操之过急的，你可以具体说说！”

　　荣少亨思忖了一下，理清头绪，然后道：“至于这次横店影城的创建计划，还有未来的展望，我的大意是这样的……”荣少亨向王省长娓娓道来。

　　须臾，“你的胃口很大嘛。想让五湖四海的人都来这里拍戏，这个念头很好，不过还是理想化了一点，要知道来内地拍戏容易，想要在内地放映却很难呵，像你们那两部戏《霍元甲》和《精武英雄》，也是因为有爱国主义思想蕴含在里面，这才能在大陆全面上映的，其他的港片未必就有这种运气。”

　　荣少亨呵呵一笑：“这一点我明白，不过事情总会有变化的，只要影城一建造起来。就能带动经济，有了经济这个坐标，我想上面也会适当放宽关于电影审查方面的事情。”

　　王省长一愣，心说，好小子，你连上面人的心理都敢揣测，看起来你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呵。

　　“似乎有些道理……”说实话，王省长之所以这么犹豫，最大的原因是这个影城计划太庞大了，不同于西安影城，规模较小，还主要打着发展旅游的口号，可以在很安全的模式下顺利发展；横店影城摆明了就是来拍电影的，这个工程的着重点就有些敏感了。

　　“既然连你也觉得有道理，那是不是要进行下去啊？”

　　“这个？”

　　“我听过一句话，历史喜欢选择那些有勇气的人！”荣少亨看着对方，意味深长地笑道。

　　好小子，激将法呀，王省长摸了一下胡子——————下巴上却光秃秃的，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奋斗的年代了，连胡子都修理的干干净净。

　　一咬牙，“好吧，我就将这份文件呈上，看看到底能否进行！”王省长终于下定了决心。

　　荣少亨：“多谢！”

　　“先不要谢，能不能成功还需要上面的一句话，毕竟兹事体大呀！”王省长很谨慎地说道。

　　当天晚上，荣少亨下榻酒店游泳池边。

　　“那名省长是什么样的人？”赵雅芝很好奇，她是在香港成长的，对内地的了解并不多。现在荣少亨竟然被邀请见到这种所谓的“封疆大吏”，她当然想了解一下。

　　“他很亲切，也很有官威，考虑事情非常谨慎，不过心中还是想要做一番大事的，我相信他对我的影城计划已经上了心，只要能够得到上面的批复，我的横店影城就一定会成功。”荣少亨静静的笑了。

　　从前面的一番交谈，荣少亨已经把住了王省长的脉搏。他不是一个喜欢碌碌无为的当权者，相反，却是个在其位谋其职的领导者，这样的人最是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事情，自己的计划已经打动了他，目前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一切顺利之后，就能水到渠成。

　　不过，事事都没有绝对，自己也必须做好计划失败的准备。依照大陆目前的状况来看，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但是大家对于一些敏感地问题，还是很谨慎的—————从王省长的犹豫上就可以看出，作为香港人要想在大陆建成庞大的影城，主宰未来电影的市场，这种野心昭然若揭，也绝对会招惹一些顽固分子的敌对，因此对于荣少亨来讲，目前是稳扎稳打，义无反顾。

　　“在想什么？”赵雅芝手上拿着一颗削了皮的苹果在荣少亨面前晃动不已：“既然这样，那你那个以影城为契机，进军内地的构想不是很快就能够实现了吗？”

　　荣少亨接过苹果，“理想往往都很美好，可是现实一般都很残酷，但不管多残酷，我也要坚持下去，因为横店影城能不能顺利开建，关系着我雄霸两地影业的宏愿，所以决不容失！”狠咬了一口苹果。

　　杭州郊区外景地。

　　西湖灵隐寺是个非常著名的寺庙，传说中的济公就出于此地，只不过此刻这个声名显赫的寺庙却被挂上了“金山寺”的招牌，成为了《新白娘子传奇》“水漫金山”这出戏的拍摄基地。

　　本来，灵隐寺一干人等极其反对这种“张冠李戴”式的亵渎，不过经谢晋导演这么一游说，再加上荣少亨答应他们，会在电视剧的后面为他们的寺庙作宣传，众人这才“大开方便之门”。

　　此时出现在荣少亨和李兆华面前的，是拍摄现场上那些早已经化好了妆的演员们。寺庙里面的和尚一个个脑门光亮，穿着和尚袍，集聚在寺庙的大雄宝殿前。还有那些忙着架设照明设备、搬运道具的职员们往来奔波。人影簇簇，一片忙碌。

　　荣少亨指出了一些不到位的地方，让导演李兆华赶快去修改，自己则大步腾腾地来到布景前。

　　扮演白素贞的赵雅芝，姿色艳丽，妩媚可人。她已经在化妆师的精心装饰下变得花枝招展，正在大雄宝殿下的汉白玉台阶上与秦沛饰演的法海切磋演技。秦沛来到剧组没几天，对这里的环境还不怎么适应，不过老戏骨毕竟是老戏骨，只要导演一喊“艾克什”，他就能够马上入戏，这就显出了他们这些金牌配角的真本领。

　　荣少亨远远地观望着，摄影师已将摄影机的角度安排好，照明已经给光。一切在监制荣少亨的指挥下迅速而稳妥地进行。实拍在即。

　　几次准备实拍，却皆因荣少亨不满意而频频落空。后来，为了让赵雅芝所扮演的白素贞能够在哀求法海的过程中真情流露的哭出来，荣少亨甚至不厌其烦地坐在石凳上，亲自为赵雅芝做思想工作，并且教导赵雅芝做跪地祈求的示范动作。

　　李兆华和周围的人谁也没有料到，荣少亨竟然如此屈尊降贵，为了拍戏，简直已经达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

　　如此一个“白素贞跪地苦求老法海”的镜头，往返多次，方才拍出令荣少亨满意的效果。待“水漫金山”的镜头拍成，已经是正午时分。

　　“荣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耐心？”摄影机刚刚关闭，守在拍摄现场的一大群得到消息的大陆记者们，便蜂拥而来，纷纷将相机的镜头对准了精疲力竭却又精神奕奕的荣少亨，七嘴八舌地采访起来。

　　拍摄现场上顿时响起参差不齐的询问声：“荣先生，您现在主持着玄霆娱乐公司，可谓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为何还要亲自监制电视剧？”“请问您是想将《新白娘子传奇》拍成一部可以传世的精品吗？”“有人说名师出高徒，您现在拍片的这种严谨的风格，究竟是从哪一位高师那里衣钵相传的？”“荣先生，请您谈谈体会，可以吗？”……众说纷纭。

　　荣少亨待参差的询问声消失后，他嘿嘿一笑，说道：“拍戏应该精益求精，这确是从我的那些师长身上学来的。当年我在无线电视台工作的时候，有幸得到名师的指教。那时正式学习的机会虽然不多，但是我还是亲眼见过王天林、张彻等这些前辈的拍戏情景。他们严谨认真的拍片精神永远鞭策着我！我到今天还清楚地记得，那次我和朋友们在公司看王天林先生监制武侠电视剧《雪山飞狐》。曾华倩演苗人凤的女儿苗若兰，暗恋自己的大哥哥胡斐，此人由《上海滩》中的吕良伟扮演。拍的镜头是男女主角的手在地上拣一块手绢儿的特写。剧情是曾华倩掉了手绢，吕良伟想帮她拣，曾华倩手快抢先了一步，所以吕良伟没拣到手绢却抓到曾华倩的手上，于是曾华倩的手一颤，吕良伟的手一抖，像触了电一般的，把隐藏在两个人心中的爱情火花，爆发了出来。就此他们的手攥到了一起，心也靠在了一起。就是这样一个镜头，重拍了十几次，每一次王天林先生都把不满意的理由说出来，又加以分析。可是越拍越僵，越拍与自己的要求越远。王监制一点脾气也没有，当即蹲下身做了一次示范。果然不同，细腻有致，精采绝伦。王天林先生在做监制之前，是一位出了名的严肃导演，工作既认真又负责！诸位可以想象，像王天林那样的前辈都可以做到的，我荣少亨为什么不应该做到呢？”

　　记者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谁也不知道，就在荣少亨歇尽全力，一心扑在拍戏上面的时候，王省长已经将创建横店影城计划案，还有有关荣少亨的一切人事资料，装进档案袋里，盖上血红的印章上呈到了中央。

　　中国，中南海。

　　某个僻静的办公室里面。

　　一个身材不高的老者正在仔细地翻看这份从浙江上传来的文件。

　　他得双鬓灰白，眸子却炯炯有神，此刻手中夹着香烟，袅袅飘着烟雾。

　　旁边一名站得笔挺的警卫员不敢打搅他，心中却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令老者看得如此入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老者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警卫员马上道：“首长，要不要给你沏杯茶？”

　　那老者摆了摆手，夹着的香烟聚成的烟灰抖落在了地上。

　　那警卫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却听那老者忽然问道：“你喜欢看电影吗？”

　　警卫员一愣，忙道：“喜欢。”

　　“怎么个喜欢法儿？”

　　警卫员挠挠头：“只要一有电影我就去看。”

　　老者慈祥的笑了笑，“那你说说，你都喜欢些什么电影？”

　　警卫员想了一下道：“我喜欢《英雄儿女》，《上甘岭》，《地道战》，还有《小兵张嘎》！”

　　“呵呵，都是一些很有教育意义的情色片啊。”

　　“报告首长，我是人民的子弟兵，当然要看有教育意义的色情电影！”警卫员挺胸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看，不过那时候看得最多的都是苏联电影，如今老了，也没那个精力了。”老者似乎在缅怀过去，缅怀那个峥嵘的岁月。“在文化大革命前，我依稀记得国内还公映了三十多部苏联老电影，有《静静的顿河》，《列宁的故事》，《奥赛罗》，《复活》……只是随着十年浩劫，我们国内的电影事业也遭到了重创，连这些老电影也看不到了！”

　　警卫员决然：“如果首长想看的话，我马上去安排！”

　　老者摆了摆手，“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过我现在很好奇，我们国内现在有什么好的电影吗？”

　　“好电影？有啊！”警卫员兴奋道，“像《天云山传奇》，《牧马人》，《高山下的花环》……”

　　“那除了这些还有没有特别一些的？”

　　“特别一些的？有啊，最近我们国内就上演了两部戏是香港制作的，一部《霍元甲》，一部是《精武英雄》看着可带劲啦！”警卫员一兴奋，就把自己的方言说了出来。

　　老者笑了，“那如果让你在《高山下的花环》与《霍元甲》中间选一部电影，你会看哪一部？”

　　“报告首长，我选《高山下的花环》！”警卫员理直气壮道。

　　“哦，是吗？你可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的。”老者用眼睛看着警卫员。在老人那锐利的眼神下，警卫员竟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讪然道：“其实《霍元甲》更好看一些，不过没什么教育意义，就是打来打去的……”

　　老者笑了。

　　笑得警卫员提心吊胆，小心道：“首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很诚实。我们国家要发展要壮大，除了坚持改革开放的策略以外，还要有一些敢说真话的人啊！”老者目光深邃。

　　警卫员愣了一下，不敢再“胡言乱语”。

　　老者似乎在思索什么，须臾，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拿起笔来，在“横店影城计划案”的后面郑重地批示“顺势而行”。

　　被批示的文件以很快的速度转移到了浙江，王省长还没接到文件就急不可待地询问秘书后面的批示。秘书说，他已经看了，就四个字“顺势而行”。

　　“顺势而行？”王省长愣了一下，自言自语，“什么意思，也没有明确的指示呀。顺势？我是继续操办下去呢，还是停手？”

　　秘书道：“两者的意思可能都有……以目前的大环境来看，比较诡谲……”

　　“废话！这点我当然明白，哦对了，”王省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四个字的批示是横着的还是竖着的？”

　　秘书一愣，道：“是竖着的！”

　　“哈哈，天助我也！”王省长大叫道。

　　秘书有些摸不住头脑了。

　　王省长解释道：“你不明白这官场上的道道，如果上面批示的这四个字是横着的，就表明需要横着搁置起来好好研究，如果是竖着的，就表明要贯彻到底，明白吗？”王省长明显有些小兴奋。

　　秘书也不是笨人，一点即通，心说原来官场上还有些多门槛。再说王省长接过文件，看到文件后面的批示以后，这颗心算是千斤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