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南侠展昭”何家劲

　　亚视拍摄片场。

　　此时导演徐小明正在给几位主演说戏。

　　“你们都注意了，这部戏的故事背景设定在清末民初，江湖上有一邪三仙—————练辟邪，魔仙，剑仙。主线是大刀王五被练辟邪所杀，其子王无忌被冒充醉仙之弟的醉猫收为徒弟，最终拜在醉仙门下复仇雪恨的故事……”

　　徐小明讲解的非常仔细，几位主演也听得非常入神。

　　讲解完毕好，一切设备准备齐当，摄影机，轨道，服装，道具，全部OK以后，徐小明又和作为武术指导的甄子丹讨论了一下具体的动作设计，然后就叫了一声：“爱克什！”

　　《醉拳王无忌》正式开拍。

　　当荣少亨来到剧组的时候，大家从早晨到现在，已经连续拍摄了七八个人钟头，可是不管是演员还是剧组的拍摄人员都还在继续奋斗着。

　　如今香港拍摄的武侠剧大致都有一个模式，最基本的是要有“四大功法”。

　　第一，背后疗伤法。

　　多数是女主角受内伤或中毒后，必有一男的在背后双掌对其背部。两人一前一后盘腿坐下，后面的一顿猛拍，伤者的上方会有烟雾出现。直到口里吐出血来，治疗结束。

　　第二，破庙躲雨法。

　　只要一下大雨男女主角就会马上开始狂奔进破庙，然后会把淋湿的衣服都挂在绳子上烤火。这时两人都会穿着白色衣物——无论多大的雨都只淋湿外衣。

　　第三，关键时刻咽气法。

　　83版《射雕》，江南七怪被杀于桃花岛，靖蓉赶到时有一人尚未咽气，欲写下文字提供线索，他竟然写：杀我者乃……然后在写下一横一竖时，正好咽气。最可笑的是他撑着写这几个字的时间，已足够写两遍“西毒”了。

　　第四，被蛇咬伤法。

　　主角在森林穿行时都会被毒蛇咬伤。女主角八成会被咬到小腿，男主角大都会被咬到手。没受伤的那位为了表示诚意，都会用嘴帮受伤的那个吸毒。伤者被感动，立马陷入情网。

　　似乎这时代的香港人智商普遍寄情于武侠小说时代，对于这样的四大功法热衷异常。但是在武侠漫画中多少做了一些突破，比如这部《醉拳》，里面就打破了许多的“武林常规”，所以拍摄起来不仅演员觉得有趣，就连旁边的剧组人员也觉得十分新鲜。因此拍起戏来大多不知疲惫。

　　此时荣少亨看见李赛凤正在吊威亚拍摄和人打斗的场景，只见她飞了飞去，身姿矫健，好像乳燕穿林般每个动作都做得十分到位和流畅，不愧是有真功夫的女明星，像这样吊高时间长了很多人都会腰疼腿麻，看她的模样却好像没有事儿一般。

　　由于众人都在全神贯注拍戏，所以对于荣少亨这个大老板的来到并没有在意。

　　只有一名负责场记的人员看到了他，正要开口问好，荣少亨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不要打搅大家工作，然后他就一个人踱到一旁仔细观看，却见镜头扫过，作为活布景站在堂上，既无动作又无台词的何家劲正很努力地做一件事————一次次拼命把眼睛睁开！荣少亨差点乐晕过去：天呐！面对镜头都会打瞌睡，不消说困得够呛！好笑加怜惜，荣少亨开始关注这位打瞌睡的未来展大侠—————何家劲。

　　乍见何家劲，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是：“咦，怎么小了一号？”真的，眼前这个人不是荣少亨前世在电视中所熟悉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武功绝世，威风八面的大英雄，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此时更是一个为自己工作的“打工仔”。

　　荣少亨对于何家劲的认识首先是来自那部几百集长的古装戏《包青天》，何家劲把里面侠骨柔情的南侠展昭演绎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当时有很多女孩子说道：“当官要当老包，嫁人要嫁展昭！”

　　后来看成龙早期电影《警察故事》，发现尚未成名的何家劲饰一缺乏经验的小警察，被歹徒三拳两脚打倒在地，劫去佩枪，带一脸血迹和沮丧在警局里接受成龙大哥的安慰：“当警察这么久，要是连枪都没被抢过，那多没面子！”

　　再往后，又看到《狱中龙》和刘德华搭戏的那个富家仔，还有电视剧《情人保镖》中的郭旭，《武当张三丰》中的张三丰。

　　不过对于何家劲，荣少亨最深的认识却是来自一张报纸上的报道。

　　说是有名记者听何家劲来内地拍新片《马永贞》渐渐萌生采访他的念头。

　　记者驱车来到怀柔的台湾飞腾公司片场，拍摄间隙，何家劲忙里偷闲如约出现。他个子不高，但精悍结实，皮肤晒成最流行最象征健康的古铜色，让人高兴的有两点：一是面孔比电视中更英俊，一是国语比想象中更流利。

　　尽管拍摄基地湖光山色景色宜人，但是近两年一直住在这里过着紧张枯燥的生活，令人苦不堪言，“哪里是片场，简直是监狱”何家劲愁眉苦脸地抱怨。“就当是拍监狱风云吧”记者安慰他，至于采访———权当放风好了。何大侠顽皮好动，接受采访他不能忍受规规矩矩坐在那里，见他总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不禁想起神雕侠侣中黄蓉给郭靖的评语：跳来跳去像只大猴子！

　　何家劲笑称直到今日都不能实现少年时代的理想而遗憾。那一年球王贝利去香港表演，老爸带年幼的何家劲去看比赛，又买足球给他玩。“八岁起我就开始足球生涯了！”何家劲的笑容灿烂而落寞。逃不掉造化弄人，那个年年代表学校打比赛，一心梦想像贝利一样踢球的男孩却终归事与愿违，阴差阳错地走进演艺圈多奇怪。

　　演过张三丰，南侠，郭大少等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何家劲坦言其实不会武功，但足球生涯无疑赐予他良好的素质和敏捷矫健的身手。“我有运动细胞，反应快，除了难度太大的要请替身，武术指导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啦！”

　　总拍武戏会不会很危险？记者看着他手上的几道血痕。

　　何家劲甩甩头，一副大男人潇洒无所谓的姿态。该你受伤时三极台阶也可能跌伤，不该受伤时从十层楼跳下来也会没事。既是一切在冥冥中早有注定，何家劲自会坦然面对：我从不想危险不危险，只考虑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也许是何家劲演的“展昭”太深入人心了，以至经常有人脱口叫他“展先生”害得大家爆笑。何家劲却见怪不怪，早先就有影迷在街上认出他时冲过去忘情大叫：“展先生签个名！”他哭笑不得地签了，赶紧回家给老爸道歉：“对不起呀爸爸，人家把咱们的姓也给改了！”

　　“展昭”是记者问不完的话题，而对何家劲，却意味着说不出的滋味。

　　身为演员，他希望有好的剧本，喜欢的角色来演，他会投入全部的心血演好每个角色，然而，人们印象最深的只有“展昭”，多悲哀。“演员蛮可怜的，每一次都用心做了，但只有观众接受了才说你好。”何家劲无可奈何。

　　本来讲好包青天只拍15集，谁知道竟一口气拍了整整一年，236集，人累得只要一沾上床板就会睡死过去，打都打不醒，往事不堪回首何家劲仍心有余悸地缩缩脖子：“非人生活啊！”尽管如此，前些天包公金超群携公孙先生来探班时担出续拍，他仍欣然接受。

　　男演员长得太英俊太正气凛然，戏路就易受限制，何家劲满腹委屈：演正派还是反派，不是我的选择。

　　记者也替他遗憾：做演员这么久一个坏人都没演过，多没面子！这句很“成龙”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有信心演好反派吗？”

　　“怎么没有？”何家劲很不服气地把头一扭，嘴一撇，眼睛邪邪地盯着记者说：“瞧我有多奸诈！”

　　王杰曾高唱：“为了你我情愿不自由”，而何家劲正相反，尽管见了漂亮女孩会想追她，被女孩子喜欢也会很开心，但若是自由与爱情不可兼得时，他坚持说我爱自由更多一些。

　　听过太多要做好丈夫，好父亲之类的承诺，这答案多少有些新鲜———可是不怕你女朋友听到会不高兴吗？

　　“不会”，何家劲很干脆，“从一开始我就会对她讲清楚，我们不要‘管’对方，不要干涉私人自由。”

　　单身贵族？这很时髦吗？

　　何家劲收敛起顽皮，跳脱，很严肃地说：“我不是恐惧婚姻，只是觉得不一定要结婚生子————人活着痛苦本来就比欢乐多，何苦让它延续下去？有次大年初一，我去医院做义工，一天之中看遍生老病死，尤其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被车撞死，何家劲说不下去了，情绪也低落了许多。”

　　记者点头表示赞同————不是他灰色悲观，而是现实原本比想象残忍————另一位记者仍不屈不挠地问：如果有个女孩一往情深死乞白赖爱定你，怎么办？

　　何家劲皱皱眉沉吟良久，终于说：“不管怎么爱，总有分开一天————至少人会死嘛！所以，爱得少一点吧。”

　　最后记者总结：这是个酷爱自由又充满矛盾的男人，不得不在种种得失间选择，然而活得淡定，开心，随缘，洒脱。知道人总会变的，但愿风风雨雨灰飞烟来后，留下来的还是他那颗自由自我之心。

　　对于那名记者的评论，荣少亨不置可否，但是有一点眼前这个还没有成为“展大侠”的帅哥级人物，一看见自己马上变得精神抖擞，面对着摄影机差点就喊出了“亨哥！”两个字。其模样就像是在考试中作弊，突然却发现监考老师就在身后的调皮学生。

　　荣少亨感觉好笑地冲他点了点头，意思说不用紧张，好好拍戏。然后就走到了摄像机旁边看里面的拍摄情况。

　　作为导演的徐小明拉过来一把椅子给他坐下，荣少亨也不客气，坐下以后对着镜头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

　　徐小明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甄子丹。

　　甄子丹跟荣少亨的时间也算不短了，马上就明白了他皱眉头是什么意思，于是就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一边比划，一边大声喊：“不对，阿凤，你在空中的手和脚应该这样动，注意安全。”这话的声音很大，也不知那空中的李赛凤明白没有，反正李赛凤在树上没动静。甄子丹就又转到一名拉着威亚的龙虎武师身边，接过手中的威亚，一连做了四五次拉威亚的动作，然后接过摄像手中的摄像机，进行重新开拍。

　　难道这拍摄也是甄子丹的工作范畴？其实不然，摄像师对武功的了解程度不如甄子丹，只有甄子丹能知道从哪个方向拍摄最棒。所以他才会越俎代庖。

　　对于重新拍摄一组镜头，荣少亨没有说什么，但是那紧锁着的眉头却展开了。

　　不过接下来所要拍摄的一组对打戏就有些困难了。因为对于《醉拳王无忌》中经典武功《九霄真经》还有《九死邪功》如何表现，甄子丹心中没什么底儿。

　　徐小明和甄子丹两人讨论了一会儿，甚至加入了善于搞特技效果的蓝乃才，三人都得不出一个很好的创意。

　　荣少亨静静地在旁边听着，对于这些武打设计，说实话他还真不怎么在行，可是自己一起爱你看过那么多的武侠电视剧，心中多少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解。

　　此时听徐小明说学习之前《射雕英雄传》的表演手法，一拳击出，打断一棵大树，或者崩碎一块儿势头，而蓝乃才则不这样认为，觉得走程小东的武打设计路子，只会学其毛皮，还不如学习《天龙八部》中“六脉神剑”一出，一道色彩不同的光柱射出这样的手法。但是旁边甄子丹却还不表示赞同，他总觉得这样做始终未能跳出固有武侠剧武打设计的模式。

　　荣少亨见他们争论不休，想了一想，心中忽然有了自己的主意，于是就趁大家议论的空当，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说：“《九死邪功》应当表现出一个邪字，而这一武功又是黄玉郎借鉴金庸之《九阴白骨爪》，所以我的想法是一爪抓出，对方身体的骨头会节节粉碎，像烟一样散开，非常直观，惊心动魄。至于《九霄神功》黄玉郎的创意则来源于《降龙十八掌》，正所谓九霄飞龙，一掌惊空，在以往的香港片中，最爱用各种招数来表现，这次我想体现掌法的威力。两掌飞旋360度，王无忌身前会出现一条火龙，与敌人对抗。火龙随掌而发，威力无边。”

　　本来荣少亨的意思是来一条昂首咆哮的“金龙”，在前世香港拍摄的《射雕》还有《天龙八部》中，郭靖还有乔峰一掌击出，就会有一条气幻化而成的金龙展现早人们面前，但是如今不是电脑科技时代，想要制作出惟妙惟肖的“金龙”十分之困难，荣少亨只好临时将“金龙”换成了“火龙”。

　　听完荣少亨的创意后，甄子丹还没什么，因为之前荣少亨在拍摄《赌神》的时候，为刘德华饰演的“刀仔”设计武打动作，已经显示过自己独特的创新能力。而徐小明和蓝乃才二人则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此刻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徐小明感叹地说道：“人家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诸葛亮是任何人也顶替不了的！”

　　就在荣少亨他们讨论武打设计的时候，挂在天空的太阳已经有逐渐落山的趋势了，按照拍摄流程的安排，剧组得立即转场赶拍夕阳西下的镜头，道具员立刻行动起来。这时的荣少亨完全可以坐在汽车里，但他看着不等人的夕阳正在下滑，迷人的晚霞稍纵即逝，立刻帮助道具员收拾道具。当大家收拾好后，才听得荣少亨从道具车里下达出发的命令。道具员很少看到这样的公司老板，忙赔笑说：“还让您帮着收道具，辛苦了，谢谢。”

　　荣少亨却对道具员说：“麻烦你们了，是你们辛苦。”双方都挺客气的。

　　看得旁边徐小明和甄子丹等人直摇头，“这哪里是大老板呀，分明就是一个手脚勤快的‘打工仔’，更是一个满脑子新创意的‘百事通’！”

　　荣少亨对于此种评价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