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如果

　　时隔了半年的再次相见会是怎样的？对于两个关系亲密的男女来说，如果他们互相都是初恋，如果他们的分手并不是其中任何一方造成的，那么会不会是默默无闻两眼泪？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录音室内的明亮灯光犹如此时窗外那轮毒辣的太阳一般。大型录音设备的风扇正在轻声嗡鸣着，即便全新的氟利昂制冷设备也无法完全负担设备在工作时产生的巨大热量。

　　就和艾回对待两人此次合作的态度一样，在绯闻并没有成为两人之间隔阂的现在，日本人对于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就仿佛是用老旧的风扇在不断冷却着被持续加热的烙铁，谁都知道那绝对是无用功。

　　不过，姜俊昊和宝儿的再度合作却是因为粉丝的要求，好的音乐可以让很多人改变他们的想法，特别是那张合作单曲足以大卖七十万张的现在，即便是按照经济利益来说，两人也应该重新在一起。

　　此次的合作让很多人都睡不着觉，按照某种被默认的方式，担任录音师的广本这就要离去，给两人留下独立的空间。

　　“好久不见了，我们现在开始工作？”，宝儿笑着说道，她还和当初一样，笑着的时候脸颊上会挂起好看的酒窝，黑色明亮的眼眸会因为眼睛眯起而被遮挡起来。

　　最让姜俊昊感觉到时过境迁的，居然是宝儿的那头短发就这样重新续长了。头发的确可以再长，但是两人之间还有可能会回到过去么？特别是在全亚洲都认为姜俊昊会自杀，他的精神出了问题的时候。这个曾经和他有过最亲密关系的女人居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自我安慰的想法是她了解自己，所以不会担心。

　　而剩下的那个可能，姜俊昊想都不愿意去想。

　　广本的动作停下了，他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不清楚他们之间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两个人独处的环境，还是就如同陌生人一样重新开始工作，合作只是合作而已，它什么都不能代表。

　　“我想我们需要单独谈谈。”听到了对方的话，姜俊昊才意识到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一直都认为刚刚在门外他对于自我的那份评价是不正确的。只不过是类似史书上文人的自嘲，或者是说人人都想当好人的天性。

　　但是当好人注定要承担太多的责任，比如姜俊昊就是因为不能接受两人继续相处下去对身边人会造成的影响，所以他才会选择妥协。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当中，他选择妥协的次数寥寥无几，第一次就是离开美国来到韩国，第二次就是放弃眼前这个他生命中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如果你觉得这还能改变什么的话。”收敛了笑容，这就是宝儿的答复。她没有笑，神情也并不严肃，只是在那淡淡的表情中，姜俊昊却是感觉到了一种他从没有在宝儿身上体会到的隔阂感。

　　距离，就这样悄然而至。

　　……

　　单独相处的情形还是出现了，在很多人眼里姜俊昊和宝儿之间的温度就仿佛那需要被氟利昂不停制冷的高端电子元件一般，他们两人之间随时都有可能会迸出火花，随时都有可能会旧情复燃。

　　但是这些人却始终没有想到一点，原本还能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两个人在经历了半年的时间之后，他们本身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就仿佛其中一个已经是更新换代之后的最新电子元件，而另一个却还是原地踏步，重新兼容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

　　感受着房间中这让人微微窒息的气氛，姜俊昊想要道歉，的确是因为他提出来的那句分手。这是伤害，不管它的理由是什么。就连前些日子里和对方通电话的时候，姜俊昊也是因为情绪的关系说了很多负气的话，他甚至想要单纯认为宝儿刚刚的回答仅仅是因为那些话生气而已。

　　什么沙滩、阳光、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带着咸味的海风？现在的姜俊昊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你看上去很好。”沉默了半天，姜俊昊就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看着那露齿的微笑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姜俊昊傻笑着挠了挠头，并非是在故意的扮可爱，因为他此时真的很可爱。

　　笑声过后，宝儿大方的说道，“你不如直接说我胖了更好，我现在不需要太维持身材了，艾回巡演是我接下来的日程，单曲、新专辑的筹备，我甚至以为艾回就要把我榨干了。不过它们都很大卖，我很高兴。因为丢了爱情还可以收获金钱，我想我们之间也就不必再和其他情侣一样了，你我之间本就和他们不一样。”

　　就这样站在那里抱着双臂，过去的权宝儿很少委婉，但是如今的委婉去让姜俊昊只感觉有把钢刀被放在了他的喉咙里。他的胸口闷闷的，有些话他不吐不快，却是又怕遭到拒绝。

　　听到了对方的话，姜俊昊的第一反应居然和他本身的性格完全不符，他自我安慰的想着，对方仍然承认两人在过去的相处是爱情，而不是什么惨痛的不愿意被回想起来的经历。这是他们和其他情侣之间最不同的地方，也同样是姜俊昊想要挽回的理由。他们之间有过的是爱情，而且还是他最相信的那种感情。

　　自我安慰的效果非凡，姜俊昊甚至还感觉到喉咙中的那把钢刀消失了。

　　“虽然你可能不关心了，但是我还要告诉你我并没有疯，而且那部电影带来的后遗症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现在也很好，看我见报的次数你就可以知道了。”姜俊昊开了口，在开口过程中他一直都注视着宝儿的眼睛，他欣慰的发现那其中闪过了一丝放松的情绪，这察言观色的天赋依旧存在，在此时给他带来了惊喜。

　　宝儿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仿佛是对姜俊昊破坏她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表达不满，她轻轻低头，嘴中应付一般的说着，“我知道，这些事情老师也都告诉我了。”

　　“感觉怎么样？”，姜俊昊依旧是僵硬的站在原地，就仿佛是做成了大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急着想要炫耀的小男生一般，“我都没有想到事情会牵扯的这么大，这些都是完全的意外。”

　　“如果，如果你的家庭需要你回去，你会回去吗？”，宝儿的神情突然严肃下来，他们谁都没有去触碰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因为他们必须要先解决自身的问题。毫无疑问，姜俊昊是个不错的男人，从财力、长相，甚至是才华和彼此之间都确定了心意的感觉。

　　但是，半年前的那一幕却还是造成了很多问题，就在他们彼此之间，也是出现了不信任、退缩，甚至是畏惧。

　　即便姜俊昊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但是他却发现，自己需要诚实的去说，“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会。如果他们真的需要我的话，我想我会回去。不过那种情况很难发生，我母亲很有能力，你知道的。”

　　“是我糊涂了。”宝儿紧接着说道，她重新续长的头发因为空调机的工作而微微的飘动起来，有些无奈的神情之中也还带着些许的失落，“我们应该开始工作了，这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讨论的问题，等过了这段时间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曾经，宝儿在采访时如此对记者说道，她希望的男人不要是个舞者，这是因为她知道这其中的辛苦，以及登上舞台之后为了那种犹如吸毒一般的感觉会做出的事情。

　　她说希望她的男人会喝酒，而且还要酒量不错。这句话是说过姜俊昊，他的酒量不错，而且也算是喜欢喝酒。

　　至于最后一个条件，那好像完全是对一种理想的情人的向往，她的男人需要会做饭，会去照顾她。换而言之，就是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去放弃她，和她争执，犹如每个小女孩在年幼时最喜欢的人偶一般。

　　姜俊昊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宝儿知道，因为会那样去做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犹如姜俊昊一般优秀，却还心甘情愿的做到那一步的男人，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

　　就好像为什么有了些年纪的女人总会喜欢年纪小的男人一般，那是一种类似于养成的快感。

　　房间中重新沉默下来，看着那窈窕的身影坐在工作台前，拿起曲谱仿佛认真复习的样子，姜俊昊曾经想到的很多话都说不出来，再次见面，难道就以这寥寥数语而结束了么？

　　无声的出了口气，姜俊昊走到宝儿身边，体现出了他走进这间录音室之后，方才展现出来的原本性格。看着宝儿的侧脸，姜俊昊的目光就这样被吸引着。两个人都知道，他们虽然是彼此的梦中情人，但是其本身的性格在接触之后却是要最大程度的被压抑。姜俊昊认为自己必须对宝儿怎样，而宝儿也是按照网络上的教程去做一些她本身根本不会想到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的恋爱就是一种扼杀天性的过程。最爱的人和最合适的人，当半年之后再次见面，两个人都发现自己成熟了许多。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谈一谈。”相见不如不见，姜俊昊知道他自己又即将进入到那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之中，见面之后互相之间只感觉到距离，这些距离让两人之间还存有的爱恋看起来有些渺小，但是，却未必不能创造奇迹。

　　翻动着手边的乐章，上面的每一个音符姜俊昊都可以背诵出来，这一份乐谱就犹如电脑存档一般，如果他需要，便可以完整的复刻出另一份。两人之间再次轻声交谈起来，但是谈论的话题却全部都是工作。

　　未必不能重新走在一起，姜俊昊如此的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女人，他愿意为了对方改变，却全然没有顾忌过自己可以承受的底线。

　　“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不要看他总是堂堂自信的样子，从俊昊现在的为人处世我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小时候生活的环境应该充斥着在孩子思维中的危险。所以他现在才会这样，他没有安全感，而你一直以来的动作却给了他安全感。所以你有可能放下，但是俊昊不可能，女人在有些地方比男人更容易做下决定，因为我们比起安全感，更需要的是安定感。”

　　看着姜俊昊的侧脸，再次近距离看着他那墨绿迷人的眼眸，宝儿同样有窒息的感觉，这并非是占有欲，而是那种想要让她改变的感情又再次蠢蠢欲动起来。分手并不是姜俊昊一个人的错，如果她在当时可以对姜俊昊妥协，或者是显示出更多无助，需要被保护的样子，相信两人如今还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但是却未必快乐。

　　韩雅熙的话依旧在耳边回荡着，或许宝儿可以为姜俊昊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如同在面对李秀满时她的决定一样。

　　恍然间，宝儿好像懂得了一个道理，他们的确是爱着对方的，但是，他们互相之间需要的东西，对方却并不曾拥有过。一次次为了这段爱情而做出的努力和妥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迎来极限。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互相怒目而视，大吼着，“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呢？

　　“舞台设计就这么简单，你没有不满么？”，就在宝儿欢呼的时候，姜俊昊却是回过了头，他对上了那双黑色明亮的双眼，一下子就愣住了。心跳微微加速，熟悉的燥热仿佛又再次回归，心里有一个声音鼓动着他，要他去做什么。

　　就在这时，宝儿却是错开了自己的目光，她重新低下头，说道，“简单一些好，如果复杂的话我们就需要更多的时间进行排练，相信公司里回有很多人因为这个失眠。”

　　“这是我们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估计其他人的想法？”，姜俊昊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男人最重视的责任感会出现在面前的女人身上，无论是什么责任，难道都比自己更加重要么？

　　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宝儿闭上眼睛，再张开，入眼之处全部都是冰冷的操作台，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每一次舞台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包括我们也是，不管你会不会创作，身后没有团队的明星注定不能上舞台。出道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的。”

　　“呵，你从来都不愿意真正的相信我。”姜俊昊那自嘲的口气，也带着些指责的味道。

　　就在这时，宝儿看向了姜俊昊，而对方却是躲开了。她想起了韩雅熙和她说过的另一句话，突然间，她感受到了姜俊昊妥协的地方。

　　“让这么一个骄傲的人在你面前保持自信并不容易，他需要在心里用很多事情来给自己自信，比如你们的爱，互相之间的信任，还有就是他优厚的背景。我很难想象俊昊会用所谓的背景来保持自尊、自信感，在遇到你之前，他对家里的事情提都不愿意提起。”

　　“我们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下一次的时候，就需要正式练习吧，暂时保持工作关系，这是我唯一能对你保证的。”说完了自己的话，宝儿起身向门口走去，在姜俊昊那不理解目光下。

　　走出录音室，关上了房门，宝儿没有听到姜俊昊那敲击控制台的声音。他应该很生气，宝儿当然知道。

　　“互相相爱的两个人一定都会为对方做出一些妥协的事情，不管是在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性格的变化不能说不是付出，虽然变化的是他自己，但却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

　　这是宝儿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出处她并不知道，站在高层的一扇窗户前远眺，因为这的确是调整心情的好方法。宝儿知道姜俊昊的一切，她知道对方的过去在他心中占了怎样的分量，所以，很多人的很多话都具有十足的杀伤力。

　　你怎么就知道在家里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不会再次离开你？虽然那种情况或许不会出现，但这的确就是裂痕，而且在这半年里开始不断的疏远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当初的你，难道就不想暂时的和对方分开，好好的冷静一下么？宝儿在思考这个问题，却是没有答案。

　　仿佛被透过玻璃吹进来的风迷了眼，那双会让姜俊昊激动不已的黑色明亮眼眸，湿润了起来。

　　……

　　单手撑着自己的头，录音室中的空调机依旧不能驱散姜俊昊心中的火热，面前的精密控制台不知道有没有被他敲坏，但是姜俊昊却还在为刚刚没有抑制住自己的脾气而懊恼。

　　他不是来吵架的，或者说，他是来争取和解的。

　　姜俊昊永远不会去想什么是合适，什么是不合适，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从来不会对目的迟疑，只会对过程犹豫。

　　又是牵扯到了半年前的那个问题，需要负责任的是男人就好，姜俊昊曾经和宝儿说过，他会尽力凑到钱，争取将两人都独立出来，在当时母子关系刚刚缓和的情况下，在父亲重新和他取得了联系的情况下，姜俊昊有能力靠着家庭的力量做到这一点。

　　对于他本身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妥协，但是迎来的却始终都是不信任，他不明白为什么当情况发展到了不得不分开的程度，这女人为什么还要独力的去坚持。

　　就仿佛他永远都不能明白，靠着母亲卖牛奶被养大的小女孩，靠着一己之力创造了出了如今成绩的权宝儿，她最需要的那份自信，就是源于这种独力的去解决所有事情的精神。

　　用更直观的比喻来说，姜俊昊在面对可能的分手前选择了妥协，而宝儿却没有。

　　当局者迷，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就变成了这样。越想靠在一起，却越是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