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家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合散消息，安有常则；千变万化，未始有极。


    巴蜀之地，地势险要，深山密林居多。资源丰富，奇花异草遍地，人杰地灵，地方幽静，自然少不了能人异士隐居在此。


    林家家主林傲天的父亲林峰华，人称太极林疯子，四十年前一手太极拳惊艳整个武林，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人，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声震武林。


    传说他在武当山以一己之力连战数名太极拳高手无一败绩，下山之时，仰天长叹，竟道武当自张真人以来，无一人掌握太极真谛，徒有虚名，真是失望至极。即便是武当派高手如云，也没有一人在拳法上超越此人。事后转身离去，找一僻静之处，从此江湖上再也没人听过林峰华的事迹。


    今日乃是六月三伏天气，阳光正盛。蜀中有一庭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尽是些家奴、侍女之类，来来回回忙的不亦乐乎。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高兴，因为今日正是家主之妻临盆之日。林峰华在产房外面来回踱步，颤抖的手指把他内心的紧张全都凸显了出来，此时外人看到根本不会认为这个满面焦急的老人就是当年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武当的绝世高手。


    林峰华此时心里特别煎熬，他膝下只有林傲天一个儿子，当初给他取名傲天便是希望自己孩子可以继承自己的拳法，而林傲天偏偏不是一个喜欢习武之人，自他懂事以来，每当父亲教他太极拳的时候，他兴趣缺缺，一个简简单单的招式，练个几天还做不标准。不过林傲天对周易玄学特别感兴趣而且也有天赋。林峰华年岁以高，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希望是个武学奇才，好传承自己的太极拳。


    早在林傲天的妻子刚刚知道有喜之时，告诉林峰华后，林峰华高兴的不得了，这十个月的时间，他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去林中采药，再将一些草药练成丹药，打算以后为自己孙子的武学之路打好基础。


    正在林峰华和林傲天在外面焦急的等待之时，突然，远处天边飘来一抹淡红，速度极快，转瞬而至。这抹淡红飘到林家大宅上空之时颜色已经深的像熊熊烈火一般，逗留片刻，又一晃消失不见。


    林峰华在这片红云过来之时，就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就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对平民气场上的压迫。林峰华也是武林之中顶尖的高手了，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世上还没有这等高手。


    正在林峰华思考红云的事的时候，“哇”的一声啼哭从产房之中传来，二人目光纷纷从天空转到门口，只见接生婆笑呵呵的从房间走出来，“恭喜老爷，是个男孩。”林峰华听言，也不在想刚才的异象了，仰天长叹，“天不绝我林家呀。”


    林傲天急忙快步走进房中，看着躺在床上疲惫不堪的妻子，眼中全是宠溺，说道“月儿，是个男孩，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妇人缓缓闭上眼睛，“你对五行研究的比较深，和父亲去商量吧，我歇一歇。”


    林傲天应了一声，替她掖了下被角，转身出去了。


    林峰华正在屋外逗着襁褓中的小孩子，林傲天走到他的身边，看着孩子，说道：“父亲，刚才的红云……”


    林峰华接口道：“有些蹊跷，你能算出来么？”


    林傲天想了想，道：“我回头试试吧。孩子名字定下了么？”


    “我总感觉刚才的红云有些不对，你回去用八卦算一算吧，不然我有些不放心。”林峰华皱着眉头，看着哇哇大哭的孙子，“怎么会这么巧。”


    林傲天点点头，说：“恩，我先走了。”说罢，回头吩咐下人，大摆筵席，为孩子庆生。


    ……


    林峰华早年间独自一人去游历九州大地，踏遍大江南北，在一处古迹无意中得到一本古卷轴，这部卷轴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上面的文字十分的古老，经过漫长的岁月卷轴也不显得破败，字迹依旧如新，这便是他命运的转折。


    他年轻时痴迷武学，寻了几位师父，但大多都武艺平平，带他入门之后一身武艺都是自己琢磨，青出于蓝，也算是中上好手。


    他得到的这部卷轴，分上下两卷，上卷重点讲述的是太极拳法以及内功的修炼法门，下卷重点讲述周易六十四卦的分布排列，各种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


    林峰华也是武学奇才，独自闭关十年，按照卷轴上的讲解在加上自己的看法，打通全身经脉，内力大增，练成太极拳之后，在那时江湖上都认为武当张真人创立太极拳，武当以太极拳太极剑闻名，不过林峰华卷轴上的太极拳法明显早于张真人的时代，他便只身一人前往武当山，想知道自己的太极拳和武当的拳法究竟是不是师出同门。


    那时林峰华年轻气盛，十年不与世俗接触，脾气变得有些暴躁孤傲，到武当山之后直直的向掌门的住的山顶处走去。


    刚进山门之中，一路走来也没人在意他，直到他走到一处庭院，院中有些许武当弟子正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有一名叫崔文子的弟子，怒气冲冲地上前拦住他，说道：“武当圣地岂是闲杂人等乱闯的吗？”


    林峰华看了他一看，道：“我来找贵派掌门，有一事相问，劳烦通告一下。”


    崔文子此人武艺平平，不过他平生喜好钻研药物，在武当药堂做一执事。当日不巧的是，他苦心炼制的一味药物失败了，十多天的辛劳变成一堆废渣滓，崔文子自然很是生气，他正寻思出来散散心，一抬头，看到一人莽莽撞撞来到药堂庭院，此人面生得很，自己从来没见过，就想找一下他的晦气，上前盘问。谁知此人直接开口就要找掌门真人，掌门平日里自己都见不到，便气不打一处来，回道：“我们掌门每日操劳，哪有时间见你这无名小辈，趁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说着，走上去伸手去推林峰华。


    林峰华见武当弟子动起手来，在他看来，这里武当弟子众多，此人上前说话一定是身怀绝技。他不敢大意，暗中运气，林峰华并不知道崔文子并无内力，内力一吞一吐，在外人看来，林峰华只是微微一晃，上去推人的崔文子便倒飞了三丈余远，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这也是林峰华内力出去之时发觉此人实在是弱，手下留情了许多。


    周围人见自己门下弟子受伤，纷纷围了上来，林峰华也不愿做多解释，既然已经动手，他抖了抖衣袖，直接迈开步伐，也不再问路，直接向山顶走去。


    武当弟子见状，一陌生人独闯武当山，还打伤自己人，纷纷上前阻拦。只不过门下普通弟子根本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一招，这些门徒弟子的阻拦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林峰华脚步都没有停，直直的打上山门。


    到半山腰之时，只听一声怒吼，“何来宵小，欺我武当无人？”林峰华只听得右侧风响，便知有高手一掌袭来，掌力过大带起风声呼呼作响，收起轻视之心，脚下一滑，身体从一个诡异的角度与来袭之人手掌擦肩而过，林峰华肩部稍一用力，撞击在来者手臂，回身站定，而出掌之人没想到林峰华的身手如此精妙，自己主动出手偷袭还吃了点小亏，脚下踉跄向前扑了几步，回身怒视林峰华，“看你身手不是无能之辈，我乃武当弟子蒋万山，缘何无故来我武当伤我弟子？报上名来。”


    林峰华心想，若是我只是平庸之辈，早就一掌打来，何必说这么多废话，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想到这，林峰华话都未答，直接摆起太极拳起手式。


    蒋万山见状，怒气冲冠，江湖人都讲究一个面子，对面之人对自己问话只字不答，来到武当闹事竟然还要用太极拳，在他眼中，此人对武当轻蔑至极，来这里就是为了闹事，也不在搭话，双掌齐出，直奔林峰华面门击来。


    林峰华毫不慌张，脚步向后一撤，又以更快的速度向前一窜，这一退一进，直接将蒋万山的节奏全部打乱，二人交手了十数招，蒋万山越打越心惊，暗道这人太极身法拳法都数顶尖之辈，将自己的掌法打的毫无章法，完全陷入此人的节奏之中，落败是早晚的事情。


    突然，林峰华抓住他分心的一瞬间，蒋万山左掌正好拍出，林峰华并未闪躲，用右肩直直的接了这一掌，肩与掌即将接触的时候，林峰华右肩用力，微微一退一进，蒋万山以为自己得手，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觉得自己左掌像打在了棉花上面，一种自己的力道没有地方释放的难受感，此时他的门户大开，林峰华身形微微一转，左肘已经击出，这时忽然听得一声长啸，“侠士手下留情。”


    林峰华左肘正好搭在蒋万山的胸膛，但是他并没有发力，身体一侧，左肘化掌将蒋万山推了出去。回头去看说话之人，那说话之人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身皂色道袍穿在身上，和林峰华一袭白衣遥遥相对。


    蒋万山一张脸憋得通红，低声说道：“师父，弟子学艺不精，将武当的脸丢光了，回去甘愿受罚。”


    那老人一挥手，道：“不怪你，你且退下。”又对林峰华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师承何处？在下武当执法堂长老，玄成子。”


    林峰华并未直接回答玄成子的话，道：“你们武当，谁的太极拳最好？”


    玄成子双眼眯缝起来，“自然是掌门为尊。不过听阁下的语气，又强闯武当山，伤我门下诸多弟子，是来寻衅滋事么？”玄成子身为执法堂长老，为人虽然刚正不阿，但脾气也为暴躁之属，他听门下弟子来报，有人独闯山门，门下弟子根本拦不住，掌门在闭关，整个武当派除了掌门人，自己的身手排在第二，自然要出来调查清楚来人用意。


    林峰华淡淡的看了看玄成子，道：“我有一事不解，欲找贵掌门相问，不过你门下弟子无理，目中无人，出手阻拦，我只能自行寻找了。”


    玄成子听罢，眼睛眯缝成一条缝，说道：“掌门有要事在身，闭不见客。你的事一会再说，你来我武当伤我门下弟子，这件事我们先解决一下吧。”


    “哦？你要怎么解决？”林峰华傲然的说道。


    玄成子皂色道袍忽然无风自动，内力将自己脚下的石板都震出丝丝裂纹，他缓缓抬起手掌，道：“门下弟子学艺不精，我做师父的来向阁下讨教几招。”


    林峰华见玄成子要和自己动手，正中下怀，凝聚内力，摆起防守之势。


    玄成子看他的起势，便知道林峰华的太极拳不在自己之下，不仅周身毫无破绽，而且内力在不断的攀升，此消彼长，再不动手自己一定出于下风，玄成子再也忍不住，脚下聚力，飞窜出去，一掌打向林峰华面门。


    林峰华见状，脚下一滑，身体微微一侧，让玄成子的手掌贴自己左侧擦肩而过，这一掌本是虚招，玄成子变招极快，化掌为拳，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断。


    玄成子快，林峰华更快，他用太极拳的一招缠字诀，紧紧贴近玄成子的身边，玄成子的所有攻击由于距离太近，根本用不上全力，林峰华或用肩，或用肘，或提膝，轻松将玄成子的攻势一一化解。


    玄成子越打越心惊，暗道此人的太极拳法好古怪，明明每一招都不是十分的正统，感觉拳法却在自己正统之上，自己的每一招都被对方用最简单的方式化解，全力抢攻的自己却已经气喘吁吁，而对方呼吸还是有条不紊，高下立辨。


    玄成子的攻击已经捉襟见肘，一招双风灌耳打向林峰华，这时林峰华并未防守，猛地向前一窜，身体几乎和玄成子贴在一起，由于玄成子的双拳正处于旧力将退心力为生之时，林峰华左肩正撞在玄成子的胸口，玄成子根本来不及防守，倒飞了出去。


    “师兄！”“长老！”周围传来阵阵惊呼。在二人激战正酣之时，周围早已围满了武当弟子。为首的有四位老者，见玄成子被击退，纷纷抽身上前，扶住玄成子，并护在其左右。


    玄成子推开四周四位长老，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低声道：“此人的拳法及其古怪，内力更在我之上，掌门在闭关，此人目的不明，不能让他打扰到掌门，布阵。”


    那四人闻言，不敢大意，纷纷站在自己的阵脚之上，缓缓地向林峰华逼去。林峰华看到这个阵势，哈哈大笑，这正是他得到的古书下卷记载的几个基础阵法之一，林峰华虽然对阵法没什么研究，可是武当流传下来的阵法有些要领已经失传了，而且林峰华很熟悉这个五象阵的优缺点。


    当即，林峰华心里已经明白了，武当的太极拳，并不是由张真人发明的，而是出自这本古书。而武当派流传已久，很多精髓的拳法阵法似乎也已经失传了。武当派作为名门大派，门下高手辈出，自然教徒弟的时候也融入许多自己的理解，搞得传承下来的太极心法拳法有许多杂质。


    林峰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也不在这与众人纠缠了，直接飞身进入五象阵之中，在林峰华的眼中，这个阵法处处都是破绽。


    他凝聚内力，先向左前方的人虚晃一掌，那人知道林峰华的内力深厚，不敢大意，全力防守，林峰华知道左后方的人必定联手和右前方的人攻向自己，果不其然，那二人一左一右夹击过来，林峰华早有准备，他虚招一手，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直接闪到处于中间阵眼的玄成子身后，内力吞吐，一掌将他打飞出去，飞的方向也是林峰华计算好的，正处于那三人之间，又一转身一掌逼开落单那人。


    说时迟那时快，在众武当弟子眼中，武当派引以为傲的五象阵法，还是由五位长老联手摆出的在一瞬间竟然被对方一人直接给破了。


    林峰华淡然的说道：“我的心事已经解决了，多有得罪，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离去，刚走没几步，林峰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五位长老，五位长老心中各是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林峰华笑了笑，道:“我叫林峰华。”大踏步离开了。


    五位长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众人知道己方完全不是对手，都没有轻举妄动。武当弟子见长老并没有阻拦，也知道自己的身手完全不够看，用喷着火的眼神目送着林峰华走下武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