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总有要作出选择的时候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的陛下。”莱恩冷静地回答道，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苏莉亚的身边，将女骑士的腰搂住。
“让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卡尔·弗朗茨皇帝微微一笑，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皇帝举起手，示意莱恩跟着他往城镇的角落走去。
那里是皇帝临时的行宫，驻扎着重兵。
莱恩尚有些犹豫，苏莉亚却捏着莱恩的手：“我的丈夫，我们一起去。”
“可是……”
“你应该去，我也应该去。”苏莉亚温婉地说道：“皇帝明显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他不会伤害你。”
“这看起来不是个友好的邀请。”莱恩还在犹豫。
“你要考虑成本，这位帝国皇帝是个成熟的政治家，他显然有些私下的问题要和你说。”苏莉亚拉着莱恩的手，在他耳边说道：“显然，这和你与泰格里斯的到来有关。”
“明白了。”莱恩点头，快步跟上。
一行人来到皇帝所在行宫的花园之中，皇帝的临时行宫是一座当地著名的男爵公馆，不过男爵不喜欢在这里居住，平时男爵一般都在十五公里外的城堡居住，只有收税和夏天时会到公馆来。
庭院内摆好了大桌和椅子，皇帝示意所有瑞克禁卫都退下去，只留下自己的掌旗官路德维格，一大把白胡子的老爷爷寡言少语，站在皇帝身后。
天气很冷，寒风一阵阵地吹，当莱恩夫妇在卡尔·弗朗茨皇帝的对面坐下时，马上就有人送上了热乎乎的咖啡，皇帝端起咖啡杯，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喝吧，我以弗雷德里希家族之名发誓，咖啡里面没有下毒。”
“陛下不用这么做，我相信你不会下毒。”莱恩和苏莉亚都端起了咖啡杯，满饮一口。
“泰格里斯的到来让我感到惊讶，高等精灵至高大法师一向是没有重要的事就不可能到帝国来，他的出现既让我感到喜悦又让我感到担忧。”卡尔皇帝坐在木制的靠背椅上，朝着莱恩说道：“因为他每次出现，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他因我而来。”莱恩端起咖啡。
咖啡是一种南方国度的上等奢侈品，每斤咖啡的价格在数十金马克不等（等同于金克朗和金第纳尔），帝国皇帝所喝的显然是上好的咖啡，咖啡气味浓郁，芳香四溢，莱恩将目光放在皇帝的脸上。
卡尔·弗朗茨的脸上只有真诚和热切，皇帝微笑道：“对，他或许确实因你而来，莱恩·马卡多，杀死了恐虐的神选冠军‘红眼’埃吉尔·斯蒂尔比约恩，这位斯卡林斯的国王给所有的秩序种族都带来了深切的痛苦，因此，他因你而来并不奇怪，但是这不意味着，泰格里斯阁下的身上，没有更高，更重要的使命，我说得对么？泰格里斯在你的领地待了一个多月，除了联络木精灵以外，你，也一定和泰格里斯达成了某种交易，甚至是同盟？”
“陛下，你的观察力如此敏锐，我想我说是或者不是，你的心中都已经有答案。”莱恩没有正面回答卡尔·弗朗茨皇帝的疑问。
“你不愿意回答没有关系，我理解。”卡尔·弗朗茨皇帝接着说道，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你是湖中女士的神选冠军，泰格里斯是高等精灵的至高大法师，你们都是神的神眷者，有些事肯定不能随便说出口，我理解，但我要问的是，莱恩，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或者说，你对我的评价如何？”
“卡尔陛下，你强大、自信、热忱、坚毅，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和将军，不过你作为皇帝的才能还有待时间的检验。”莱恩眯着眼睛，他完整地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不错，你说得对。”卡尔·弗朗茨的脸色严肃起来：“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莱恩阁下，你觉得帝国皇帝是什么？”
“民选的君主、黑暗的退治者，查理曼大帝从山脉到海洋一切神圣遗产的继承者……”莱恩下意识地就要给出一个标准的答案。
“那是对平民说的，我告诉你，莱恩，在选帝侯的眼里，皇帝是什么。”卡尔·弗朗茨冷笑：“帝国的皇帝，是帮助选帝侯打仗的佣兵！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叫做血斧的佣兵团一样！”
苏莉亚注意到路德维格轻轻地哼了一声。
“选帝侯们拥有自己行省的所有军政大权，帝国表面上是统一的，但是实际上每个行省都是独立的王国，选帝侯满足于自己的统治，只有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敌人无法对付的时候，他们才会想起他们选出的皇帝。”卡尔·弗朗茨继续说道：“别把问题想得太简单，我这个帝国皇帝真正能够控制的只有瑞克领和南方的重镇努尔这两个地方。”
“这我知道。”莱恩轻声说道：“但是，我的陛下，这样的独立是必要的。”
帝国比较接近于邦联制度，每个行省的军队、法律、外交、征兵、财政都是独立的，皇帝是名义上的国家领袖，但是实际上帝国皇帝能指挥动的只有自己的直辖领地。
卡尔·弗朗茨皇帝和他的家族正是靠着拥有帝国最富饶最强大的瑞克领才得以在这种选帝侯制度下常年占据着皇帝之位，所有行省平时自治，只有在面临巨大的外敌入侵时才会联合召开帝国议会，平时，卡尔·弗朗茨只是一个和别的选帝侯拥有平等地位的“头号”选帝侯。
各大行省对皇帝唯一的贡献是“诸侯税”，大概是一个行省总税收的3%-4%，这项税收经常被选帝侯们“无视”，但是卡尔·弗朗茨皇帝的强势使得这项遭到无视的税收重新恢复。
“不错，这是必要的。”卡尔·弗朗茨点头。
为什么要分封选帝侯，而不是继续大一统？因为这种独立对于帝国来说很有必要，众所周知，帝国四面接敌，内部茂密的森林和山脉中还隐藏着无数邪恶和黑暗，许多选帝侯们从上任到死去都在没完没了地打“治安战”，稍有一刻松懈，城镇毁灭，村庄化为焦土，人类将在黑暗的面前倒下。
因此帝国的行省需要这样独立，他们需要牢牢控制自己的军队保证第一时间对抗邪恶。
而当有行省无法对抗可怕的威胁时，帝国议会就会召开，皇帝将把选帝侯们召集起来，联合抵御外敌。
“贵族腐朽，官吏贪渎，选帝侯们因为自己各自的利益争论不休，帝国并不是总像查理曼大帝或者救世者路德维希那样期望地团结一心。”皇帝轻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只说服我是没有用的，莱恩，我明白，泰格里斯在帝国的历史上有很大的贡献，但是这不是要挟我们对他言听计从的理由。”
皇帝的言下之意是，帝国的政局远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要复杂，单单说服卡尔·弗朗茨皇帝没用，他只能代表他自己和瑞克领。
“高等精灵的内政和宫廷阴谋远比人类要复杂，弗朗茨陛下，我相信泰格里斯阁下能处理好这一切。”见到莱恩沉默不语，苏莉亚善解人意地接过了话题，女骑士微笑着说道：“你只需要召开帝国议会。”
“召开帝国议会不难，我相信，泰格里斯阁下的到来会让所有选帝侯有一个聚在一起的理由和借口。”卡尔·弗朗茨点头，皇帝冷静地继续说道：“难的是，泰格里斯阁下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他想要帝国为高等精灵做什么？”
此时，莱恩知道，再不拿出一点“干货”，这话谈不下去了，帝国皇帝已经向他们陈述了希望和困难，通过巧妙地对话技巧和环境压力，帝国皇帝已然在这场对话中占据了主动。
而究其根本，是莱恩和泰格里斯需要帝国，这个旧世界最伟大最强大的人类国家自从建立开始就直面混沌的威胁，而且坚持了两千年，如果不是帝国，也许混沌早已毁灭了世界，也许绿色的浪潮已经将世界吞没。
“面对混沌的威胁，所有人都要联合起来，一起为下一次的入侵做准备，根据预言，距离下次的混沌大规模入侵不会太远了。”莱恩终于拿出了一些干货。
“巧了，我的顾问，大炼金师拜尔沙泽·盖尔特也是这么说的。”卡尔·弗朗茨点头：“我的大炼金师告诉我，也许北方蛮族几十年都不会大规模南下，但是一旦他们在一位混沌永世神选的带领下南下，那将会是又一场堪比‘伟大圣战’可怕战争。”
“现在混沌永世神选已经出现了。”莱恩平静地说道。
“那么……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泰格里斯阁下会到帝国来了。”皇帝这才有所理解地点头：“我会配合你们。”
“具体泰格里斯阁下想和陛下和诸位选帝侯谈些什么，这和我无关，但是请相信，泰格里斯阁下肯定是以大局出发。”莱恩沉声说道：“凡世中所有人都要面对混沌的威胁。”
“我当然相信，泰格里斯阁下会以大局出发，他和他历史上做过的事都证明他是一位高尚之人，但是精灵的大局不是人类的大局，莱恩阁下。”卡尔·弗朗茨收起了自己的严肃，重新露出微笑。
“帝国的大局也不是布列塔尼亚的大局，弗朗茨陛下。”莱恩针锋相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那这样我想我们就有东西可以谈了，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我们共同对抗邪恶，这才叫联盟。”皇帝哈哈大笑，他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行，我会全力支持你和泰格里斯。”
和帝国皇帝的对话让莱恩感受到了压力，眼前的皇帝英明、果决、热忱而且充满着信念，这不是在布列塔尼亚，莱恩可以仗着强大的实力和湖中仙女的神眷和国王叫板，这里是帝国，帝国作为旧世界最强大的人类国家，他们从来都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也正因为是他们牢牢地拦住了混沌南下的脚步，布列塔尼亚才能够相对安宁。
“陛下真是幽默。”苏莉亚笑着说道。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在帝国宫廷里，你要学会笑，笑容可以让你的盟友对你充满信心，让你的敌人心下不定。”卡尔·弗朗茨皇帝稍微放松，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皇帝将目光转向莱恩：“莱恩阁下，有时候我感到很可惜，你明白，帝国才是你的家。”
“我已经有家了。”莱恩微笑着搂住自己妻子纤细的腰肢：“这才是我的家。”
“哎，当初我在米约登海文和你擦肩而过，这令我一直感到十分遗憾，一位优秀的战士被骑士王国挖走了，其实，你有如此壮举，我也可以封你一个伯爵爵位。”皇帝遗憾地直摇头。
“我是受到女士的神眷之后才有这一系列的壮举，而不是因为有了一系列的壮举之后才受到女士的神眷，当我情况危急之时，是女士帮助了我。”莱恩心想你也来挖墙角啊。
“对，是这样。”卡尔·弗朗茨知道莱恩心意已决，皇帝自讨没趣，他接着说道：“所以我很看好你，莱恩阁下。”
“我也很看好我自己，我的陛下。”
“不，你不明白我对你的看好，我对你的看好，就像你的女仆对你的看好一样。”皇帝还在笑，这位帝国的统治者眼中只有玩味：“我看好你成为国王，布列塔尼亚的王。”
“……”莱恩脸色微变。
“我知道很多事，莱恩阁下，我什么都知道。”
……
从庭院里面出来，莱恩苦笑着连连摇头：“帝国的这个皇帝，真是不简单，和他比起来，理查简直就是个补锅匠，他太清楚人性，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要坚持什么时候该妥协。”
苏莉亚挽着自己丈夫的胳膊，女骑士海蓝色的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我倒是觉得，这次的帝国之行，你们都会有不小的收获。”
“何以见得？”
“因为你们互相需要。”苏莉亚接着说道：“泰格里斯需要你，是因为你是人类的英雄，旧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莱恩·马卡多，有你出面居中协调，高等精灵的建议和设想更容易被人类理解和接受，泰格里斯带上你，就是让你当‘带路党’，由你来打开缺口。”
“你需要泰格里斯，因为泰格里斯在旧世界的崇高威望和身份可以让你轻松地办成很多事，有了泰格里斯这面旗帜，我的丈夫，这有利于你接下来的很多计划。”
“卡尔·弗朗茨皇帝需要你们两个，你们两人的出现，是为他皇帝的权威宝座上增添两颗闪耀的钻石，你们出现并由他引荐给选帝侯，是他增加帝国议会筹码，强化自己皇权和地位的有力武器，你和泰格里斯都会被选帝侯们下意识地认为是他卡尔·弗朗茨的盟友。”
苏莉亚稍微总结了一下：“这样，一个坚固的铁三角就此形成，你们互相需要，互相帮助，既有感情，又有利益，这是完美的联盟。”
莱恩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苏莉亚，能娶到你……真是我的荣幸，完了，我觉得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也是，我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