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板上钉钉
“女……女士？”博诺瓦伯爵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
尽管被迷雾遮住了容颜，但是身为女士的信徒，博诺瓦伯爵不至于认不出自己从稚童时就开始信仰的对象。
对于骑士王国的骑士来说，湖中仙女信仰是刻在骨子里的，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信仰。
“我不同意！”湖中仙女带着耀眼的亮光从城堡之后走出，她那冰冷而又平静的眼神让国王特使下意识地双膝下跪，他双手颤动地停不下来，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我……我的，女，女士？”
“这两条国王令，我一条也不同意。”湖中仙女冷漠的话就像刺骨的寒风刮过博诺瓦的内心，她伸出手，掉在地上的国王令飞到她的手中：“莱恩是我的冠军，理查可曾向我祷告过？询问过我的意见？”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国王令在湖中仙女的手中化为尘埃。
国王特使脸色苍白，他就这样跪着，嘴巴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
“带着你的东西回去吧，博诺瓦，我需要你转告理查，莱恩的所作所为都是我亲口允许的。”湖中仙女语气冰冷，她淡淡地朝着国王特使说道：“或者，理查他认为我是错的？”
“不！不！陛下绝无此意！”国王特使满头大汗，他诚惶诚恐地跪地，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女士藏在眼底的怒意。
在这个国家，国王不可能否定湖中仙女，否则就是否定他自己的法理和统治的合法性。
莱恩的男爵由理查亲手册封并执行持剑礼，理论上来说莱恩确实受到国王的直接管辖，但是他又是温福特公爵的下属，理论上他也受到弗朗索瓦的管理。
可莱恩最重要的身份是湖中仙女的神选冠军，这是让湖中仙女生气的理由。
在短短的接触中，弗朗索瓦立即摸清了情况，什么事都是和莱恩商量着来，但是理查却始终没有明白，他始终认为莱恩是自己的封臣，只要自己发令，莱恩必须服从，因为神的归神，凡人的归凡人。
大厅里面的气氛令人窒息，国王特使唯唯诺诺，他面白如纸，汗湿全身，就像一头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哈巴狗一样，除了跪地连着叩首以外什么都不敢说。
“好了，你回去吧，告诉理查，莱恩的事他无需过问，做好他身为国王的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偿。”眼底的怒意一闪而过，湖中仙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她示意博诺瓦伯爵可以滚蛋了。
进来时趾高气昂的国王特使就像丧家狗一样地退了出去，他路几乎都走不清楚，就像个喝醉酒的醉汉一样，最后几乎是靠爬着来到了马匹附近，靠着自己的扈从搀扶着上马，伯爵肝胆俱裂，他试图说话，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气若游丝：“走……我们快走。”
所有骑士们都渴望见到女士，博诺瓦伯爵却怎么都想不到他第一次见到女士居然是这样的一种情况，想到湖中仙女冷漠的态度，国王特使感觉自己在绞刑架上，他的脖子被绳索勒紧，然后一寸一寸地收缩，慢慢地走向死亡。
逃！快逃！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
快逃！
健壮的战马就这样带着国王特使一行人在黄昏中远去。
一个小时后，吉恩男爵领，湖中仙女高塔二层。
在造型华美素雅的内室之中，湖中仙女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之上，无数骑士们毕生追求的圣杯被放在旁边，一条镶满了钻石和黄金的鸢尾花长裙让女神的风姿展现于人前。
祷告室里面只有莱恩和苏莉亚，女神的出现让莱恩的下属们感到不可思议，所有的下属都立即跪下表示服从，湖中仙女例行地勉励了众人几句，然后示意莱恩和公爵千金和她一起过来。
公爵千金有些忐忑不安，她想要跪下，但是湖中仙女却微笑着摇头示意：“没有关系的，苏莉亚，坐下吧。”
“我的女士，我……”女骑士还是非常不安。
“坐下吧，我、莱恩和你之间不需要那么拘束，我们就像朋友一样，喝喝茶，吃点点心，尝尝吧，这是我亲手做的。”湖中仙女明媚的笑容照亮着内室，她亲手端上了一盘糕点，还有高等精灵的蜜茶。
“坐下吧，苏莉亚，没关系的。”莱恩也拉着女骑士的手，神选冠军温声说道。
苏莉亚这才心下稍定，女骑士紧紧拉着莱恩的手，两个人坐在了桌子的一边。
窗外的月光照进内室，屋内的魔法灯光呈现出鹅黄色的光晕，莱恩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他思考再三，这才缓缓说道：“一个阴谋，我的女士，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进入了进退两难的情况。”
“如果我选择答应，那么我之前的一系列努力就成为了无用功，我对领地治安的努力，我试图建立军队的努力，我招募矮人的努力都化为泡影，我将率领一只不超过千人的远征军去沙漠里面啃沙子，和那些骨头架子玩捉迷藏，也许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没有办法回来。”
“如果我选择不答应，那么理查就有直接的理由和我开战了。”莱恩沉声说道：“那么我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唯一的回答就是战争，支持理查的里昂纳赛公爵和蒙特弗特公爵会站在国王那一边，支持我的弗朗索瓦阁下和博德里克阁下会站在我这一边，因此，只要出现了一点点意外，整个王国的内战就开始了。”
苏莉亚默默点头，她担心地看着莱恩，同时又小心地看着湖中仙女，想要听她怎么说。
“不错，这就是理查的计划，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那就是以理查的为人，他不会想要挑起内战，他会不断地给你压力，希望你能够服软，认错。”湖中仙女伸出一根芊芊玉指，指着莱恩：“到时候，因为你一个人的对抗导致了整个王国陷入内战的危机，我的冠军，莱恩，你将会背负极大的压力，到时候你认错服软理查也达到了目的。”
莱恩苦涩地点头，他知道如果到了那个情况，他就算打赢了内战，国家也已经残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沉默了一会儿，莱恩接着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国王会如此针对我。”
“理查不是针对你，他是害怕改变，他已经老了，他的思维就像装在套子里的人。”湖中仙女将自己金色的长发挽到脑后，她端起茶杯，小嘴轻轻品尝着高等精灵的蜜茶：“这些人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躲在自己的笼子里面，他关紧房门，锁上窗户，任何异动都会让他产生恐惧和不安，莱恩，你的行为已经触动了理查他们敏感的神经，有我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如果你真的打算……最好早做准备。”
“我明白。”莱恩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路。
这个时候，苏莉亚有些谨慎地开口了，女骑士有些难过地说道：“其实在父亲的事上，理查陛下也是一样的……”
湖中仙女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在莱恩身边的苏莉亚，女骑士的容貌即使是在女神看来也非常出众，她甚至有些嫉妒，因为眼前这个公爵千金得到了莱恩没有保留的爱。
碧色的眼珠一转，湖中仙女知道有些事最好要早点确定下来，莱恩身边的女人已经不少了，嘉兰议会派来了两个女巫这就是明显的信号，现在莱恩崛起得非常之快，而且实力的进步令人侧目。
很多事最好她赶紧推一把，早点确定下来早好，省得夜长梦多。
“我提个问题，我的冠军，你和苏莉亚打算什么时候订婚？”湖中仙女话锋一转，她面带笑容地说道。
苏莉亚的小手一紧，女骑士几乎害羞地不能自已，她是湖中仙女虔诚的信徒，当湖中仙女主动提起这件事之后，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吹弹可破的嫩白肌肤上全是红晕，海蓝色的眸子里面很慌张：“那个……我的女士，这件事我还没跟父亲说……”
“那又如何？你真觉得弗朗索瓦，也就是你的父亲不知道？如果他不同意，你可以整天往莱恩的城堡跑？如果他不同意，莱恩可以每次去海伦希尔德的时候都大摇大摆地直接去内堡里面找你？”湖中仙女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丝丝严肃：“我的意思是你们尽早确定下来。”
“既然是女士的神谕，我没有意见。”女骑士脸色绯红地低下头。
“那你的意见呢？莱恩？”压力来到了莱恩这边。
苏莉亚立即将目光放在莱恩的身上，女骑士的表情中有些担心，同时也有止不住地期待，从马林堡到布列塔尼亚，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也互相表达了心意，她有自信，尤其是在拥有湖中仙女的支持下。
“我没有意见，我的女士，这是我的荣幸。”莱恩几乎没有思考，他和苏莉亚相视一笑，十指相扣。
“那么你们的订婚仪式就放到明年吧，那个时候我会参与的。”湖中仙女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今天就这样吧，苏莉亚，最近一段时间我会待在这里，欢迎你随时过来坐坐，我的神谕会很快发出去，我会派莫吉安娜去安排这些事。”
“非常感谢！我的女士！”女骑士见莱恩答应了，她的脸上止不住放射出动人的光彩，女骑士立即站起来深鞠躬表示感谢，她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靠着多年以来的宫廷教育修炼出来的稳重和端庄，苏莉亚勉强没有失态，但是微微颤抖的身躯暴露了她的想法。
她和莱恩之间的事一直都被弗朗索瓦看在眼里，公爵本人是赞成这门婚事的，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莱恩都是一时之选，实力、智慧、威望再到年龄和容貌，他都和苏莉亚非常般配。
弗朗索瓦尤其满意的一点是，莱恩是个孤儿。
他的养父远在诺德，他的教父位于帝国，自己的女儿如果嫁过去显然不会受到任何委屈，因为莱恩没有任何一个长辈在这里。
别小看这点，这点很重要，无论是帝国还是布列塔尼亚，它们都是封建国家，国家之中的贵族普遍联姻，往往会形成一个极度复杂的血脉关系和家族网络，盘根错节的贵族联姻不仅导致辈分混乱，也很容易使得家族的内部势力出现打压外来联姻对象的情况。
莱恩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本人可以说是孤身一人在布列塔尼亚当领主，莱恩的领地就在公国首都的附近，疼爱自己女儿的公爵可以经常见到女儿，还可以为女儿撑腰，苏莉亚的生活肯定是幸福美满的。
为什么一直没有订婚，主要是公爵还有些想法，弗朗索瓦起了招婿的念头，想要将莱恩彻底“收编”，他曾经拐弯抹角地问过莱恩是否愿意接受招婿，由马卡多改姓安特里。
莱恩淡淡地拒绝了：“我的公爵，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来历，你就不会提出这个问题了。”
碰了一个软钉子的弗朗索瓦这才偃旗息鼓，也因为如此，公爵没有急于提出订婚，起码要等这件事的尴尬过去了再说，这几个月女骑士比较少来莱恩这边也是这个原因。
苏莉亚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女士一颁下神谕，自己那老谋深算的父亲肯定会借着这个天赐良机直接答应下来，她了解自己的父亲，就像父亲了解女儿的心意一样。
……
从湖中仙女高塔里面出来，苏莉亚几乎是逃一样地上了天马飞驰而去，莱恩只觉得很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升起阵阵暖意：确实应该有个家了，有个夫人了。
愉快的心情没有持续几天，投奔莱恩的巡林客戴斯就在距离冬幕节还有两天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我的男爵，穆席隆的吸血鬼有异动，红公爵正在缓慢而且坚决地组建一支大军！”
“把所有人叫来，立即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