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冰面之战（下）
塔乌斯正在逼近，在它的眼中，这个人类似乎放弃了抵抗，到底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自己的攻击已经让他意识模糊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胜利近在眼前了。
于是它充满着享受地加快了脚步。
看着四臂牛魔的身影渐渐靠近，莱恩小心翼翼地计算着塔乌斯的步伐，凝聚着最后的一点力量。
粗大的牛蹄踩在冰面上，凡是它路过之处纷纷留下裂痕。
近了，巨大的黑影渐渐靠近，太阳也被它的身影遮蔽，莱恩的身体逐渐被阴影遮盖。
五米，四米，三米。
当四臂牛魔走到距离莱恩两米左右的时候，莱恩终于动了。
白狼骑士的右拳狠狠地砸向自己身下的冰河，密密麻麻的裂纹从莱恩的身下开始蔓延，然后，莱恩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翻滚躲开。
大量的裂纹终于链接上了塔乌斯脚下的裂痕。
脆弱的冰河河面再也无法承受四臂牛魔的沉重脚步，塔乌斯才要举起斧头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半个身体顿时陷入了冰河之中，刺骨的严寒和失重感让它的身体陷入了短时间的僵直。
就是现在！莱恩的右手手腕处，灵能利刃的光芒再次闪烁，白狼骑士欺身上前，两道光芒交叉而过。
“啊啊啊啊！”四臂牛魔背后的两根骨刃胳膊被莱恩的灵能利刃直接斩断，失去了新生手臂的塔乌斯不由得陷入了疯狂之中，唯一剩下的手臂大斧乱挥，莱恩见状立即躲开，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快速逃去。
“聪明的方法。”虚空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微微点头，她有着一头长及腰部的耀眼金色秀发，还有几乎完美的高挑身材，只是她的容颜隐藏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看不真切，看见莱恩在重创四臂牛魔之后选择撤退，女人的眼中异彩闪烁。
“愚蠢！！！”相反，尤里克发出震惊的怒吼，他非常失望地骂道：“这小子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作为白狼骑士，他应该死战到底！”
“他并没有放弃，尤里克！”
“什么？”
只见莱恩手捂右肩，一瘸一拐地跑到被商队遗弃下的马车旁边，掀开帆布，里面是两桶密封的猛火油，白狼骑士点点头，他将其中的一桶猛火油举起。
与此同时，四臂牛魔终于从河床中爬了出来，它才抬头，就见到一个大木桶朝着自己飞来，塔乌斯咆哮一声，将木桶击碎：“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么？人类……这是什么？”
木桶轻而易举地被打碎了，可是其中存储的黑色粘稠液体浇了他一身。
“结束了！！！”莱恩抓起商队遗留下的火把，右手一拂，火把在他的手中被引燃，小步助跑之后，燃烧的火把从他的左手中投掷而出，火把在冰冷的空气中打着回旋，上面红色的火焰触碰到了塔乌斯身上的黑色液体。
这是什么？这个人类在干什么？
这是塔乌斯脑袋中最后一个念头。
“嘭！！！！！”
斯卡维尔山的山峰处传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巨大的气浪在山谷间回荡，成片的针叶林来回摇摆，无数积雪掉落在地，可怕的爆炸在方圆是十几米内留下了焦黑的痕迹，其中掀起的漫天烟尘让莱恩不得不选择用手捂住眼睛和鼻子。
大约十几秒之后，烟尘慢慢地散去了。
位于爆炸中心的四臂公牛身体一片焦黑，它最后剩下的左臂也在爆炸中被炸断，堪比岩石的表皮在爆炸中被彻底摧毁，到处露出森森白骨，它的腹部被炸穿，内脏流了一地，一张牛脸在爆炸中毁掉了半张，有些地方直接露出牙齿，场面看起来骇人至极。
可即使这样，塔乌斯还活着，它艰难地移动着步伐朝着莱恩走来，它的脸上甚至还在笑。
那是疯狂的笑，那是嗜血的笑，那是怨毒的笑。
“人类……你很强，你真的很强……啊啊啊啊！”塔乌斯用怨毒地说道：“或许你今天能够战胜我……我也终有一日会从亚空间再次归来，到那时，我会用我的牙齿，将你的一寸寸血肉从你的骨头上剥离，我会将你的大脑放在我的嘴里咀嚼，我会让你品尝到真正的痛苦！”
“我诅咒你……你的伤势会痊愈，可你的伤痛不会，我在你肩上留下的创伤……将会伴随你的一生！你将永远受到它的折磨”塔乌斯唯一剩下的牛眼放出血红色的光芒，直指莱恩。
“哦？是么？我觉得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莱恩的身体摇摇欲坠，但是他强大的意志终究克服了身体的伤痛，白狼骑士冲到塔乌斯的面前。
“以多恩之名！”莱恩身上剩下的所有灵能被灌注在他的左手之上，淡蓝色的灵能汇集在一起，逐渐爆发出了金银交汇的亮光。
白狼骑士身体稍向左侧转，接着迅速拧转上体，左脚掌用力蹬地，左拳随之蹬地，左拳随之向下、向前、向上。
拳头正中塔乌斯的下巴。
四臂牛魔接近四米高的身躯被这一拳打得双脚离地，转着圈儿飞上了半空，它的下颚被打得变形，满口牙齿被打得粉碎，鲜血从它的下颚激射而出。
塔乌斯的灵魂邪笑着离开了它的身体，它并未死亡，它即将回到亚空间中去：“这是你最后一次胜利了，人类！”
“呵，你以为你跑得掉么？”白狼骑士嘴角翘起。
强烈的灵能之光在山巅闪耀，形成巨大的漩涡，塔乌斯的灵魂被牵引着，离亚空间越来越远，离灵能漩涡越来越近。
“不！不！这不可能！你居然！啊！！啊啊啊啊啊！！！！”塔乌斯的灵魂发出悲惨的哀嚎，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恐惧：“不！不！不！！！”
灵能风暴将塔乌斯肮脏的灵魂卷入漩涡，白色的气浪灼烧着它的灵魂，污秽的血红色灵魂在漩涡中拼命挣扎。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四臂牛魔的灵魂在莱恩的灵能下被彻底粉碎，随着最后的灵魂化为虚无，在传说中不可战胜的邪物终于倒在了莱恩的面前。
结束了，莱恩伸手握住四臂牛魔那巨大的牛角，将它的头颅割下作为战利品，然后将塔乌斯身上的那些骑士徽章全部收好之后，莱恩终于允许自己去感受战斗带来的伤痛了。
身体的痛苦几乎淹没了他的神智，只是莱恩知道这个时候他千万不能够昏迷过去，于是他爬到冰河处，使用冰水清洗自己的伤口，那冰凉的感觉几乎渗入骨髓，清洗完伤口之后，莱恩草草地使用绷带包扎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颓然地靠在一旁，大口地喘气。
这头末日公牛进化成四臂牛魔之后，它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不再是“生物”，而是恶魔，来自亚空间的恶魔。
恶魔非常难被杀死，人们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将它击败，它凝聚的实体可以被毁灭，可是恶魔的本质并不是实体，它只是亚空间中负能量的集合，它的本质是能量。
平时，恶魔无法进入主物质世界，只有主物质世界的某些生物进一步堕落腐化，或者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恶魔将会能够通过混沌之门进入主物质世界。
恶魔的实体被消灭了之后它的灵魂会回归亚空间，然后经历一个漫长的时间恢复并重新凝聚实体，等待下一次入侵主物质世界的机会。
可是莱恩不同，他是父亲的孩子，主物质位面可能只有他能彻底粉碎恶魔的灵魂，被他杀死的恶魔和亡灵生物，不会再有复活的可能，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莱恩靠在一棵松树下喘息，落在他身边一枚闪着微光的钱币引起了莱恩的注意，莱恩下意识地伸手摸去，随即，一枚印着财富与贸易女神大头贴的钱币出现在了莱恩的眼中。
神祇金币！！！我这次发大财了！幸运女神在上！感谢你赐予我的好运！莱恩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咧起嘴角。
神祇金币是一种大陆通用货币，由财富教会官方发行，每一枚神祇金币都会带有一点点财富女神的神力，神祇金币最早出现的原因，是因为大量的金第纳尔难以携带——大商人之间动辄成千上万的金币交易经常形成巨大的负担，不方便运输和存储，也因此经常出现买卖纠纷，于是当大商人们来到财富女神教会对着女神祷告之后，财富女神就创造了这种神祇金币。
一枚神祇金币可以兑换一千枚金第纳尔，可实际上神祇金币远不止这个价，因为这种带有神明神力的货币有着多种用途，甚至还是一些重大法术和炼金物的必要材料，所以实际上一枚神祇金币可以兑换到大约一千两百枚金第纳尔，在有些黑市上价格甚至更高！
身受重伤的白狼骑士眉开眼笑，好像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
虚空之中还在讨论这件事。
“漂亮！”尤里克终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看，我就知道他能赢的，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事通知所有的白狼神殿，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看见，我拥有一个多么优秀的小伙子！”
说完话，尤里克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只有剩下的那个身影看着莱恩的身影，眼中神光闪烁：“那种能量，我见过。”
祂想起了当初逃难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亚空间中遇到了无穷无尽的恶魔大军正在和一个通体银色板甲，身冒蓝色火焰的人类战斗，那个人类的能量和眼前的这个人类很像，不过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因为那个人类的身材非常高大，实力也让人吃惊，他可以以一人之力举剑追杀着一整支恶魔大军，那些昔日不可一世的恶魔亲王居然在他的面前狼狈逃窜。
“一匹马，一匹红色的马，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美丽的身影想起了自己之前用尽神力得到的预言：“骑士王国将陷入烽火，直至彻底灭亡。”
“仍有一丝希望，一匹灰色的马将和它相斗，骑在马上的拿着剑，并需将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驱走黑暗。”
“……无论如何，这个年轻人留在尤里克的手下是一种浪费，或许我要用点手段了……”
祂没有告诉尤里克，祂会出现在此其实并不是因为莱恩，只是碰巧自己的骑士正经过此处罢了。
喘息了好几十分钟，又或者好几个小时之后，莱恩终于勉强站起，他没有贸然选择现在下山，而是先来到商队遗弃的货物处，找到一些被他们扔下的火腿和腌菜，就地生火做饭。
太阳渐渐西沉，超凡体质和父亲的基因带来的能力加成还是非常可观的，莱恩的疲劳和伤势渐渐复原，肩膀上的伤口虽然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愈合，不过已经不怎么碍事了。
将一整个火腿全部吃进肚子里，莱恩再次取出了一整个大火腿，这本来都是商队里面准备吃十几天的口粮，这下算是便宜他了，在切开了整根火腿之后，他拿出铁锅，开始煮汤。
莱恩完全不用担心野兽人部落会杀个回马枪，有塔乌斯的脑袋在此，这些野兽人就算再强也是乌合之众，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快点把肚子填饱，然后想办法找个地方睡一觉，连续两天的战斗，他已经很疲惫了。
想到自己追逐贝尔特费时费力，时至现在都一无所获，想要加快速度却总是束手束脚，出发至今，大小战斗数场，死伤惨重，收获却很少，不由得深深叹息。
曾经得到了父亲的基因之后，他满以为自己可以大杀四方，至少也可以在二十岁之前弄到一块领地。
结果从他十六岁上战场开始，八年了，大小战役他参加过无数，死在他手上的蛮族人，绿皮和野兽人加起来可能都超过两千了，可是他仅仅得到了一个王国骑士的头衔，尽管他以一个贵族养子的身份做到如今这步可以说是很了不起了，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因为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的父亲，就告诉了他一个足以颠覆这个世界的秘密。
根据父亲的预言，这个世界在数十年之后就会迎来毁灭，到那个时候，世界崩塌，山河破碎，可怕的混沌风暴席卷整个主物质世界，所有的神祇都不得不被打落凡间，混沌四神也将亲自降世，给予这个世界最后一击。
尽管人类拼死抵抗，终焉之刻还是来临，混沌四神终究彻底毁灭了这个世界。
“可笑我连一个堕落猎人都拿不下，还奢望能够改变一个世界的命运？”莱恩拿着勺子搅着锅里的浓汤，哂笑不已，穿越者神挡杀神佛档杀佛终究是小说。
总得是继续加油干才是，莱恩心中默念道，父亲交付给自己的任务，自己可要抓紧了，只有尽早完成父亲的委托，或者至少先完成一部分，父亲才能腾出手脚帮助自己。
太阳渐渐下山了，锅里的汤已经沸腾，柴堆里的土豆也烤熟了。
这时，从山腰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骑着披甲战马的骑士，他戴着一件造型华丽的鸢盔，五彩的羽毛正随着冷风摆动，身体被一套全身板甲覆盖，他左手手持一把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单手剑，鸢盾则是挂在他的右脚边。
在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大号的木箱子，由很多个小箱子组成，盔甲上面画着他的家徽——红色和蓝色相间的鸢盾图案中，一头跃立雄狮的图案栩栩如生。
“请问您是哪里的朋友？能让我这个路过的旅人一起歇个脚么？”这位骑士远远地看见了莱恩，他很快通过莱恩身旁的战锤和他胸口的骑士徽章确认对方也是一名骑士：“你是刚经历过战斗么？我这里有药，需要帮助么？”
“你又是哪里来的骑士？”出于礼貌，莱恩起来回以礼节。
“我是女士的骑士，来自布列塔尼亚的康涅特，为了追寻圣杯来到这里。”骑士渐渐骑马靠近了，他相貌中正，浓眉大眼，留着漂亮的山羊胡，年纪三十许，整个人精气神很足，双眼神光熠熠，盔甲上装饰着金色的流苏和缎带，他注意到了莱恩身上的血迹和甲胄的严重破损，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收起了单手剑：“你受了伤？是遇到了战斗么？”
“……阁下好实力！”莱恩正打算回答，结果等到这个骑士走近了之后才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个骑士的马匹后面拖着一个大网，里面装满了野兽人的头颅，少说也有三五十个。
“这是，末日公牛的头颅？是你杀死了兽王？”这名骑士也注意到了被莱恩放在一旁的硕大牛头：“能杀死兽王可不容易，前面山巅的巨响是你弄出来的？”
“正是，我为白狼之主消灭了这个孽畜，其中花了很多功夫啊~”莱恩嘴上那么说，可实际上他的眼睛正紧盯着这位使命骑士。
没错，在之前一番谈话中，他已经可以确认，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位使命骑士，遵循着湖中仙女的神谕离开自己的国度远征，走上了属于自己的圣杯之路。
如果说圣杯骑士的品德操守可以让人放心的话，使命骑士的水准则是参差不齐，有的堪比圣杯骑士，八美德兼具，有的却仅仅比那些流浪骑士要强上一线，不一而足，众所周知的是，能通过试炼，完成湖中仙女使命在圣杯中啜饮的，一定是品德高尚之人。
“那可真是遗憾？”这个骑士耸肩叹气：“我还想将这头末日公牛的头颅献给女士，看来我不得不去追寻下一个有价值的猎物了。”
闻言，莱恩松了一口气，至少在初次见面来说，这位骑士还是不错的：“坐吧，远来是客，没有什么比在冬日的夜晚中喝口浓汤更舒服的了，你觉得呢？”
“哈哈~太好了，感谢你，对了白狼骑士先生，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使命骑士翻身从自己的高头大马上下来，莱恩注意到这匹马身形巨大，牙口整齐宽大，身负重甲却毫不疲倦，在隆冬和山脉间闲庭信步，眼睛对这位使命骑士充满着感情……当它的目光转移到莱恩的炖汤上时，莱恩又能从它的目光中看出渴望。
就像人一样的优异战马，这毫无疑问是布列塔尼亚独有的纯血精灵战马，这种宝贵的战马骑士王国严禁出口。
“我叫莱恩，‘大锤’莱恩，奥特涅领主诺曼之子，白狼骑士。”莱恩伸出了手。
“果然是你！我叫劳恩，劳恩·里奥·康沃尔，康涅特公爵‘正直的’路易斯之子，现在是个使命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