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国家不是越大越好

　　送走了至高王使者之后，国王大帐之内的众人开始各抒己见。

　　显然，无论是以弗朗索瓦为代表的开明骑士贵族，以卡拉德为代表的传统骑士贵族，亦或者是阿尔弗雷德代表的教会势力、以老近卫军统帅贝特朗代表的新晋军功贵族势力，甚至是后面休息了一会儿，勉强出来议事的圣域女巫维罗妮卡，所有人都对在恶地驻军兴趣缺缺，但看在矮人至高王和贝勒加都愿意承担军费和补给后，大家的意见还是倾向于可以尝试一下，毕竟矮人多得就是钱，但是没有人口，既然这些矮垛子们愿意出钱帮助布列塔尼亚人养着这支军队，那么一切还是好说的。

　　众人商议了一番之后大部分散去，只剩下了莱恩、弗朗索瓦、卡拉德、维罗妮卡等人，其中维罗妮卡立即示意凯瑟琳去端茶倒水，嘉兰女巫直接坐在了舒服而柔软的靠背宽椅上，她朝着自己的学徒说道：“凯瑟琳，咖啡豆还有么？”

　　“有的，导师，我那边还剩下很多。”凯瑟琳尽管已经晋升了传奇女巫，但她依然必须依靠自己的导师，至少目前，境界不稳，缺乏硬实力和财力来源的她还没有独立的资本，而且维罗妮卡对自己的这个亲传学徒实际上还是不错的，师徒之间感情还好，在利益上也没有什么冲突。

　　“那给我弄一杯榛子香草扁桃嘉兰超大甜点焦糖酱摩卡酱混合星巴克奶油星冰乐来。”维罗妮卡脸上满满的潮红，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挥手示意凯瑟琳去安排。

　　“好的。”凯瑟琳和卡拉德对视了一眼，卡拉德张了张嘴巴，加拉门特伯爵马上就感觉到了莱恩戏谑的眼神，只能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凯瑟琳马上给了卡拉德一个眼色，然后恭恭敬敬地鞠躬，去给维罗妮卡做榛子香草扁桃嘉兰超大甜点焦糖酱摩卡酱混合星巴克奶油星冰乐去了。

　　弗朗索瓦和卡拉德对维罗妮卡的性格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以卡拉德为首的远征八峰山的骑士贵族们甚至对维罗妮卡的认同度已经很高了，距离苏莉亚王后也只有一步之遥。

　　莱恩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心知肚明，这是大远征带来的副作用，由于这场大远征维罗妮卡出力极大，而且始终存在感很高，因此就连骑士老爷们都对她有了极大的改观，尤其是北方派系的骑士贵族们对维罗妮卡的地位更是高度认可。

　　骑士王能够感觉到，他的后院又要起波澜，而莱恩对这种事是肯定不能亲自干涉的，事情会到什么地步，要看后续，因为维罗妮卡和奥莉卡已经用自己的表现征服了骑士贵族们，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威望。

　　等到回去，莱恩就可以顺势对维罗妮卡委以重任。

　　“莱恩，你打算留多少人？”弗朗索瓦实际上对所谓的驻军八峰山不太感兴趣，温福特公爵更在乎什么时候撤军回国，分润矮人巨额的财富。

　　“先留下杜兰特和他的布列塔尼亚独立团。”莱恩沉声说道，骑士王也对矮人会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感到有些蛋疼：“现在看来，我们不留点人在这里都不行了，正好，黑心雷普留下的布里茨卡公国有三千多把剑，干脆让杜兰特把所有人口都迁移到八峰山来好了，这里怎么都比绿皮、野兽人、混沌邪教徒、还有各种土匪强盗杀人犯横行的边境亲王领要强。”

　　“嗯。”弗朗索瓦缓缓点头。

　　边境亲王领那个地方是个好地方么？

　　别逗了，边境亲王领是一块真正的牛鬼蛇神出没的地方，那里聚集了被帝国、布列塔尼亚、南方国度驱逐和流放的各种土匪、强盗、杀人犯，而且各种混沌教派横行，还总是受到绿皮和野兽人的骚扰，除此之外，边境亲王们内部的战争也从未停止过。

　　最近给边境亲王领带来灾难的自然是塔木可汗，时至今日，好几年过去了，那些混沌战帮依然躲藏在森林和山脉里，时不时出来祸害一下这里的居民。

　　但即使如此，边境亲王领面临的战争烈度依然比帝国来说小多了，地广人稀和时常面临各种势力的骚扰注定使得边境亲王领不可能形成一个强大的王国，独立团迁到八峰山这里来应该不会有太多困难，毕竟八峰山实际上很好防守，只需要守住泰坦之门和地脉网道就行，八座贯穿天际的险峰足以阻挡所有敌人。

　　“杜兰特和独立团留下来是既定事项了。”对这点，弗朗索瓦微微点头，不过温福特公爵很快就又皱起了眉头：“可如果按照矮人的要求来看，他们不止希望我们驻军八峰山，矮人希望能够借助人类的力量，建构一个新的防御体系。”

　　“嗯。”莱恩缓缓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希望的，正好，趁八峰山收复了，我们可以依托着八峰山和海门关，建造一个成熟的防御体系，来保证当恶地有巨大规模入侵时，能够拖延绿皮的步伐，和让帝国、矮人做好准备。”

　　“可是……我们似乎没有必要这样做。”弗朗索瓦依然疑虑重重，老丈人摸着自己的胡子：“莱恩，我们要在恶地驻军？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军队在这里只会逐渐被恶劣的气候和严重的军事压力消耗殆尽，而且，我们在这里驻军，对布列塔尼亚并没有太多益处吧？”

　　“……”莱恩不语，骑士王联想到了什么，他还在犹豫。

　　“陛下，我们这场大远征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国力，尽管收获极为丰厚，可新的骑士需要时间获取自己的马刺，新的农奴步兵也需要时间训练，你的老近卫军也需要时间补充。”卡拉德也说道：“如果再在恶地大量驻军，不仅我们吃不消，就连国内的贵族们，也会有很多意见的。”

　　“招募一些新军，如何？我们可以在国内募兵，留下少量老兵带大量新兵，三到五年一个轮换。”莱恩想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在北恶地边缘驻军，对防御恶地的绿皮狂潮有重大意义，我们可以把帝国拉进来，尤其是艾维领大公爵兼托斯卡纳选帝侯马吕斯，我想他一定很愿意派出军队协助我们，而通过这种手段，我们可以将我们的势力范围伸入边境亲王领，我们可以在这里倾销我们的货物，同时还可以在这里获取大量的原材料和廉价劳动力。”

　　“边境亲王领么。”弗朗索瓦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老丈人想了想，突然笑了：“莱恩，你该不会想要告诉我，你想要吞并边境亲王领，在这里开疆拓土吧？我可是要提醒你，国家并不是越大越好哦！”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莱恩听了弗朗索瓦半开玩笑的警告之后忍不住笑了。

　　确实，国家很多时候不是越大越好，因为一个国家的征服能力，和控制能力，其实是有上限的。

　　在登基之前，莱恩曾经就觉得，为什么帝国要采取选帝侯制度，而不是中央集权制度，为什么要把整个帝国分割成好多个行省，几乎完全让选帝侯自治，为什么不统一调配起来，由帝国下属的军功贵族们来掌管。

　　等到莱恩真正当了国王之后，他才明白，不是不行，而是不能。

　　国土面积巨大之后，帝国宫廷就要面对三个突出的问题。

　　第一，边境线漫长，四面接敌，而且很多势力是根本无法谈判的对象（混沌、黑暗精灵、绿皮、野兽人），导致对外军事压力极大，这使得帝国必须在边境驻扎重兵，以防御可能到来的入侵，这就很容易形成军镇制度（即边境伯爵制度）。

　　第二，对这个世界来说，国土面积太大，以这里的信息交流传达方式，决定了帝国宫廷不可能远方遥控指挥，诺德王国距离帝国首都布伦瑞克超过一千五百公里，基斯勒夫王国距离帝国首都布伦瑞克超过两千公里，莱恩亲自见过从诺德王都凛冬城派出的信使就算是六百里加急，赶到布伦瑞克也需要七天时间，七天时间等首都许可是否出击的命令，诺德都可以亡国了，远距离魔法通讯消耗的法力又极为惊人。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必须允许地方可以自主组建和号令军队，让选帝侯们拥有独立的军权，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保护自己的领土，方便军令统一，保持军队的战斗力，时间长了，选帝侯们当然各行其是，不再理会皇帝的号令。

　　第三，财政问题，这个就更简单了，打个比方，莱恩前世天朝始皇帝进攻匈奴，一百六十石粮食从中央出发，运输到交战前线只剩一石交付，运输损耗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同样，如果帝国宫廷不让选帝侯们财政自主，自己征税和自己养军队，那别说是北方抵御混沌的前线了，就连艾维领抵御绿皮的黑火隘口，一年的粮食损耗都会让帝国财政破产。

　　兄啊，地方的财税要从地方收上来到中央，再从中央下拨到地方，就算是没有贪腐和任何补给线，其中的损耗也是非常惊人的，你以为是支付宝转账啊？诺德国王这边按一个键，位于首都的卡尔弗朗茨皇帝办公桌上一响“叮~帝国宝到账五~千金马克~”。

　　所以为什么帝国明明有能力征服基斯勒夫却放任它独立，为什么诺德大公敢自称诺德国王，帝国方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这个原因。

　　当超过了一个极限阈值之后，国家越大越弱，越大越无力，边境上到处都是敌人在伺机而动，而帝国守军时常只能看着毁灭发生而无能为力，捉襟见肘的财力，数量不足的军队，让大帝国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抵御外敌。

　　所以莱恩现在回想起前世很多人叫嚣的什么饮马多瑙河、铁蹄征服马达加斯加，就觉得很无语，帝国初生的时候给人的情感上是积极的，乐观的，进取的，但不意味着永远都是这样，征服难，统治一个如此巨大的帝国，更是难上加难，蒙古帝国饮马多瑙河才几年就立即分裂成了四大汗国和元朝？

　　那么，假设皇帝又要中央集权，又要掌军，又要控制财权，又要能够远程微操，可不可以？

　　可以，天朝有一个朝代做到了，所有军队精锐全部集中到中央只留下老弱病残给地方，收地方所有赋税只留下基本的维持费，皇帝整天微操，武将只是负责听从命令的令箭。

　　这个朝代，叫做大送。

　　而就算是大送，帝国也学不来，道理很简单，某个千古伟人说过，攘外必先安内。

　　因为就连帝国境内都充满着危险、混沌邪教徒、野兽人、绿皮部落，还有时不时出没的亡灵与混沌恶魔，假设帝国宫廷收走了地方精锐军队，只留下治安系统和民兵系统，那地方靠什么来对付这些足以毁灭一个文明的敌人？

　　这就是莱恩和卡尔·弗朗茨的区别，莱恩做到了，布列塔尼亚经过他多年的南征北战（实际上还要加上安格朗和四个帝皇禁军不断巡逻，这点很重要！），已经基本上解决了安内的问题，既然国王有能力保证王国内部的安宁，诸公爵自然信服他，也愿意响应他的征召。

　　而卡尔·弗朗茨做不到，他别说保证整个帝国境内治安了，就连他的瑞克领，就连距离布伦瑞克只有几十公里的血松林的治安，他都保证不了，这种情况下，卡皇已经尽力了，选帝侯们听调不听宣，偶尔有事来首都开个会，已经是够给卡皇面子了。

　　脑袋里面想了一圈，莱恩心想自己也有东西可以借鉴嘛，大送不行，我们不是还有大萌嘛？

　　“我的设想是这样的，我们在军库堡，在八峰山都可以适当驻军，设立军屯制度，让守军自己耕种，再辅之补给支援，士兵三到五年一个轮换，至于城塞，可以拜托矮人协助我们进行建设，我想至高王或者贝勒加一定不会反对的。”莱恩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驻军主要组成就是少量老兵带大量新兵，人数不要多，两三千人为一卫，让帝国也派兵参与进来，我们也在国内和边境亲王领募兵，反正有矮人出钱出装备。”

　　“同时，我们在军库堡和八峰山之前，寻找一个靠山有水的地方，让矮人帮助我们建设一座新的城塞，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北恶地构筑一条新的防线和警戒线，他们的目标不是消灭和抵挡可能的绿皮大入侵，而是尽可能拖延绿皮大军的进攻时间，同时将消息报给矮人和帝国，让他们做好防御的准备。”

　　“这三卫，就统称为‘恶地三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