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约会大作战（下）
莱恩带着苏莉亚来到一个小小的手工作坊里面，这里布置得就像一个酒吧，古色古香，充满着历史的厚重韵味，只是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甜腻的气息。
苏莉亚刚刚笑得有些无力，她只是靠着莱恩的身上，轻嗅着空气中的气味：“这是……巧克力的气味？”
“没错，正是巧克力。”莱恩笑着点头：“这里是一家巧克力作坊。”
“巧克力作坊？！为什么会……”
“巧克力作坊，这次，我们就来亲自手工制作巧克力。”莱恩笑眯眯地拉着妻子的手，骑士王的皮鞋踩在了木地板上发出了咔呲咔呲的响声：“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那，可以做小熊么？”苏莉亚的眼中冒出了小星星，她最喜欢小熊了，家里面到处都是小熊玩偶，尤其是金毛小熊，让莱恩总是担心会不会出现某法务部找上门。
“当然可以。”莱恩点头微笑。
巧克力是一种非常非常非常昂贵的奢侈品，这种奢侈品分为阿拉比巧克力和高等精灵巧克力两种，其中阿拉比巧克力的价格大概为六十金克朗一斤，而高精巧克力的价格则高达三百三十金克朗一斤，这可能是全世界最贵的奢侈品，但就因为这个原因，这种巧克力反而是全世界追捧的对象，顺便一提，高等精灵制造出来的巧克力吃了之后确实可以在极快的速度之内恢复体力和精力，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做巧克力其实很简单，在店老板的稍微指导之后莱恩和苏莉亚就迅速理解了诀窍并开始动手，毕竟原浆和巧克力都是现成的，要做的就是将现成的巧克力煮化、加入奶油等等东西，然后倒入模组之中冷却就可以了。
苏莉亚立即开始制作自己喜欢的小熊模组，女骑士显然对此极有耐心，而莱恩则是认真地刻画着模型，如果有人看到，就会发现他刻出来的都是些颅骨、双头鹰和利剑铁拳的模型。
莱恩简单地刻了几个就没有再弄，骑士王注视着苏莉亚有些笨拙地照着小熊的图案做着模组，突然想到了苏莉亚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模组，主动地走到了苏莉亚的身后，从背后，轻轻地将妻子拥入怀中，一双大手握住了苏莉亚的小手：“我来帮你。”
“嗯。”苏莉亚能感受到，丈夫的双手握着自己的小手，其中传来了令人感到安心的力量，他那温厚的鼻息在自己的耳边响彻着，下巴轻轻地压在她耀眼的金发上：“对，没错，就是这样，细细地，一点一点地。”
作坊内非常安静，除了夫妻俩以外没有外人，莱恩就这样从身后抱着苏莉亚，一时之间除了远方的噪声之外，房间里只剩下了轻微的冒泡声，那是巧克力被煮沸的声音。
空气中的甜香味似乎越发浓郁了，苏莉亚轻轻地勾勒着小熊的模板，轻声说道：“是这样么？莱恩。”
“稍微要再轻一点，不要用力过猛。”莱恩手把手地指导到，他深吸着苏莉亚身上浓郁的体香：“苏莉亚，真的很喜欢小熊呢~”
“熊很可爱啊，你不觉得么？”苏莉亚侧向抬起头，对着莱恩轻声说道：“小熊最可爱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小熊很可爱呢？”莱恩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了解他的夫人，他知道苏莉亚非常喜欢和熊有关的一切，却不知道为什么。
“父亲在我小时候哄我睡觉时，和我讲过一个故事，当年，布列塔尼亚第二代骑士王路易斯·鲁莽者率领着骑士们进入森林打猎，一整天下来，一无所获，跟随着他的骑士和骑士扈从，甚至就连那些只有十四岁的见习骑士们，都猎到了几头山鸡，只有路易斯始终一无所获。”苏莉亚靠在丈夫的背上，轻声说道：“为了不让国王难堪，骑士们商量着弄了一头受伤的熊，放在国王的必经之路上，好让国王有所收获。”
“但是路易斯国王轻而易举地识破了骑士们的设想，他将骑士们训斥一番，并将受伤的熊放生，路易斯国王说，狩猎这种受伤的猎物胜之不武，而且利用作弊和取巧的方式，只会让骑士们终身无法靠近圣杯，这不是骑士道精神。”苏莉亚接着说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了这种软绵绵圆鼓鼓的可爱玩偶，对我来说，那是骑士道精神的象征。”
“你有权力成为一名荣耀的骑士，我的夫人。”莱恩有些感慨，他的声音甚至止不住有些颤抖：“对不起，夫人，是我做得不对。”
两人结婚了很多年了，身为丈夫的，自己连这个都不知道！
“怎么了？莱恩，你哪里做得不对？”苏莉亚有点奇怪。
“是我做得不对。”骑士王的声音悠远：“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这样做，我总是……我，我真是个魂淡！”
“莱恩？”
“我曾经一直说过，我们夫妻一体，不分彼此。”莱恩从身后拥紧了妻子，骑士王抱着属于自己的王后，似乎是害怕她会突然离开：“但是我总是防备着你，我总是觉得，你的势力太大……我，你把我当成丈夫，我却把你当做对手。”
“……”苏莉亚不说话了。
“我总是防备着所有人，我的身上隐藏着无数秘密，我永远担心我的秘密暴露，我总是将所有靠近我的人贴上标签。”国王的声音越发颤抖：“我很恐惧，我恐惧那可怕的未来，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几十年的谋划付之流水，我总是觉得，我不能失败，我不能允许我自己失败，我一直都将自己包成一头刺猬，我总是觉得我自己身负高贵血脉，和你们与众不同，我又总是防范一切，包括你。”
“我知道你的王位得来不易。”苏莉亚轻叹一声，她放下了手中的小熊模具，王后反手握住了莱恩的大手：“你不希望任何人分享你的核心权力，比起更像宰相或者摄政的我，你更青睐奥莉卡那样的弄臣，因为她不会让你感觉到掣肘，我说的对么？”
“是。”莱恩深深地懊悔着：“我犯了错。”
“这不是你的错……”“听我说完，亲爱的。”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好吧，你说。”苏莉亚妥协了。
“我的出生就是一场利益的交易。”莱恩低声说道：“父亲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自作聪明，我总是觉得，一切都是利益，一切都是交易，我很富有，我也很贫穷，我很自负，但我又很自卑，我总是认为，我不需要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我只需要利益让人动心就行了。”
“因此我面对特蕾莎和维罗妮卡的时候，我总是充满着自信，因为我知道她们想要什么，我可以给她们，无论是资源、巫师塔、亦或者是整个嘉兰议会，我知道奥莉卡想要什么，我保护了她的灵魂不被色孽窥视，我知道艾米莉亚想要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安全温暖的家和一个孩子，我甚至知道女士想要什么，但是唯有你……”莱恩连声说道，他的声音不断地颤抖，甚至有些哽咽了：“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明白，于是我总是觉得，你图谋甚大。”
莱恩抬起头，不想让泪水滴在了苏莉亚的肩膀上。
泪水却从王后的精致的脸蛋上滑落而下，苏莉亚颤抖地说道：“为什么你就是没有想过，我是真的爱你，而不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呢？为什么你总是防范着我呢？莱恩，我在你的眼里，就是如此不堪么？”
“我从来不敢奢望爱情，那对我来说太沉重。”莱恩忍不住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国王抱着自己的妻子：“唯有爱，是无价的，也是人类在这个黑暗宇宙中生存下去的根本，你看高等精灵曾经是如此辉煌的文明，可如今他们连一只军队都要拼凑半天，我在想是否总有一日，我们也会如此。”
黄金时代人类帝国是何等辉煌的文明？但如今呢？不过是靠着帝皇和无数人的牺牲在苟延残喘罢了。
总有一天，黑暗会吞没一切，凡人可以战胜混沌几百次，几千次，几万次，但只要失败一次，世界就会毁灭，所有凡人都会毁灭，之后在漫长的时间之后，世界会重塑，重生，再被混沌四神发现并毁灭，重复着这个令人绝望的过程，无比绝望。
空气中依然散发着甜腻的气息，远处的炉火上煮着巧克力，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你总是提到义父大人，莱恩。”苏莉亚握紧了莱恩的大手，她强自镇定着，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义父他，爱你么？”
“父亲他爱我们所有人。”莱恩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他无法如实回答，只能偷换了概念，就像他的兄弟基里曼一样，真相太过残忍。
“那你呢？你爱你的父亲么？”苏莉亚接着问道，女骑士转过头，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丈夫。
“我……”莱恩说不出来。
莱恩爱帝皇么？
不，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怨恨帝皇，或许帝皇给了他力量，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第一次转变在莱恩成为见习骑士，在诺德抗击北方蛮族入侵的时候，他第一次尝到了力量带来的甜头，在同龄人还在家里接受军事训练时，莱恩已经能杀蛮族掠夺者如屠鸡宰狗。
第二次转变是在马林堡，在那里，帝皇将一切告诉了莱恩，莱恩意识到了人类之主为了人类能够存续下去付出了多少。
可即使如此，那也远远谈不上爱，那只是敬重、崇拜，以及某种交易，帝皇给了莱恩地位和强大的力量，莱恩回报他以自己独一无二的特性，复活和扭转他那些或是堕落，或是死去的兄弟们。
理所当然地，莱恩觉得这是一笔交易，理所当然地，莱恩用交易去看待一切。
“权谋改变不了一切，人力总有穷尽之时，你看高等精灵们的宫廷阴谋，可能是人类国度永远无法追赶上的，但是他们该衰退还是衰退，芬努巴成为凤凰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苏莉亚轻声说道：“你总是觉得，你一个人能够解决问题，你只需要你的下属们当好你的扳手，你的骑枪和盾牌，可你这样很累，而且就算是这样，你也无法对抗整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力所不及的地方，你也是。”
莱恩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是啊，治理一个国家不能只靠权谋和仁义道德，不是说凤凰王找个机会展露一下自己所谓的王者之风，杀个人立威，构建宏伟蓝图，高精宫廷之内瞬间就众正盈朝，一派中兴之相了，那未免也把政治看得太简单了。
“是，是。”国王低沉地说道：“可我是国王，我必须对整个王国和我的所有子民负责，黑暗临近了，亲爱的，古圣留下的伟大守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断地减弱。”
“你是人，莱恩，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苏莉亚抽泣着：“只靠自己一个人，做不到的，让我来帮你，让所有人来帮你，好么？”
“好！”莱恩铿锵有力地说了这样一声，他似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国王靠在自己妻子的身上，他的身上似乎少掉了什么，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让我将一切都告诉你，我的妻子，准备好，聆听一个伟大的故事了么？”
“这个故事，要从父亲打算制造二十个原体婴儿，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助手说起……”
接下来三十分钟，就这样在制作手工巧克力的过程中，莱恩将一切都告诉了苏莉亚，他没有任何保留。
令人惊讶的是，苏莉亚也始终没有任何惊讶，而是很平静地听着一切，直到莱恩说完，她才幽幽地说道：“莱恩，你的来历，果然不简单啊。”
“你似乎没有特别惊讶。”莱恩将自己的下巴贴在苏莉亚的耳边，骑士王确认了自己妻子的心意，他从未有过这样一天，如此庆幸自己有一位这样的妻子。
“我早都有心里准备了。”苏莉亚再叹气：“我只是想等着这一天，你亲自将一切告诉我的这一天。”
“现在你知道了。”莱恩长出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苏莉亚，我……”
“慢慢来。”苏莉亚的心中升起了某种预感，她温言鼓励着自己的丈夫：“我听着呢。”
“我爱你，苏莉亚。”莱恩终于鼓起了所有勇气，作出了自己的告白，尽管这让他很难为情：“能和你相遇，真是我的荣幸。”
“我也爱你。”苏莉亚转头，闭上了眼睛。
唇合。
这一秒，世间万物似乎全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从彼此身上传来的气息、心跳，还有空气中那巧克力的甜腻味道。
三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分开了，苏莉亚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一点调侃：“我怎么感觉，这次就跟，初吻一样。”
“……”莱恩老脸通红，他垂下脑袋，嗦不出话来，国王在妻子的目光下显得很不好意思。
到底是谁攻略了谁？
“好了，东西做好了。”苏莉亚笑得更开心了，事实证明，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啊：“来尝尝吧，啊！”
小熊形状的手工巧克力做好了。
好甜，真的好甜，莱恩发誓这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甜的巧克力。
真的好甜。
夫妻两人互相喂了几块，将巧克力装盒，准备打包带走的时候，巧克力工坊之内突然爆发出了温暖的金光。
在血色之中，圣洁的天使双翼完全舒展开来，一个浑身金光的声音自虚空之中现身。
圣血天使基因原体，圣吉列斯的虚影，出现在了莱恩和苏莉亚的面前。
“热忱之心不能泯灭，体恤弱者，相互帮助，无论与哪里的人们都能成为朋友，不要丢失这份感情，纵然被这感情背叛过几百回。”圣吉列斯的声音充满着感动，他微笑地看着莱恩和苏莉亚：“成大业者，需要以人为本，权谋，只是成就大事的辅翼，不可或缺，但更不可痴迷，唯有爱、正义、勇气，才是属于人类生存在这冰冷宇宙中的根本与基石，唯有你爱别人，众人才会爱你。”
“兄长？！”
“你们的爱，唤醒了我。”圣吉列斯对着苏莉亚点头：“时间和环境会腐蚀一个人，成长让人变得收敛，但无论如何都莫忘初心，牢记我们因何而生，那才是我们生而为人的立身之本。”
“苏莉亚，你这个弟妹，我承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