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至高王的苦心
“这就是实话，至高王陛下，我们话题之间的这个开头，可是你教我的。”莱恩斜着眼睛说道，骑士王换了一个姿势，用手捏紧了银制餐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你告诉我要十万人的，是你告诉我铁皮的厉害，也是你说的，我就想，既然你要这么多人，那么还劳烦我从国内调集大军干嘛，矮人的问题，矮人自己解决啊，找人类岂不是多此一举？”
“……”至高王铁盘之中抬起头，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挥了挥手中的刀叉，没有说话，仅仅只是示意莱恩说下去。
不过，在莱恩说出这番话之后，至高王没有再吃东西，他将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示意莱恩仔细说，他听。
“谁都需要人口，至高王陛下，矮人需要，布列塔尼亚也需要。”莱恩见至高王不语，终于诚恳地将问题说了下去：“十万人不是变戏法变出来的，一万人，我可以定期轮换，十万人，就算不考虑国内的防御，不考虑维护费和补给线，这十万人待在八峰山也非得烂在这里，我想这个道理，你一定能够明白，在这个黑暗的时代，每一支军队，都是宝贵的财富，人类和矮人……”
“人类和矮人？”至高王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又打断了莱恩的话：“别把话说得这么满，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年轻人，我知道你帮了贝勒加，可你难道就没有拿到足够的报酬？”
“呵，不讲酬劳，只讲大义，不讲利益，只强调公理，那就是耍流氓，为了远征八峰山，我的王国已经损失了两万多军队。”莱恩也放下刀叉，往后一靠，气定神闲地说道：“什么才是合格的国王啊？至高王陛下，需要我教你么？”
看我战术后仰！
至高王和骑士王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至高王见莱恩和自己杠上了，他花了几分钟整理了一下语言，很有些厌烦地说道：“诺斯卡矮人的消息，你也许是从贝勒加那里知道的，也许是别的消息来源，哼，一知半解，这方面你怎么比得上我？我可是亲自到过独龙城，和独龙城国王托尔嘉德·深红者会面过。”
“是我有些想当然了。”莱恩选择退了一步，他知道的也确实全都是贝勒加告诉他的，比不上亲自到访过独龙城的至高王。
至高王噗哧一笑，“你？你倒是跟我这个老头子说说，你为啥会关心诺斯卡矮人的状况，当时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大群矮人，能够在蛮族肆虐，混沌侵蚀的北方幸存下来，还保持着繁荣和如此大的人口规模。”莱恩点头，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我曾经听贝勒加兄弟提起过，于是追着他多问了几句。”
莱恩得知独龙城的情况是在贝勒加的王后柯玛妮克和苏莉亚闲聊时，柯玛妮克抱怨说贝勒加已经把整个旧世界，除了独龙城和微风堡以外的所有矮人城塞全部借兵借粮借钱过一遍了，如果不是独龙城太远，贝勒加也肯定会上门寻求帮助。
实际上贝勒加还真的尝试前往北方过，只是军队在抵达基斯勒夫之后就发现巨魔国度危险重重，贝勒加一直试图寻找一条通往独龙城的路线，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被迫撤回南方。
对此感兴趣的莱恩找到贝勒加询问了一番，得知了独龙城矮人的情况，莱恩对诺斯卡矮人的情况感觉很奇怪，矮人群山王国自己人口都严重不足，还留一群数量这么庞大的矮人在诺斯卡前线和北方蛮族硬刚干嘛？赶紧撤回来啊！
打混沌，最忌讳的就是各自为战，力量分散，因为混沌的军队是无穷无尽的，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有效战胜混沌的办法其中之一就是集中力量形成最有效的攻势，然后去把混沌统帅宰了，只要没了统帅，混沌大军瞬间土崩瓦解，恶魔们也会回归混沌领域。
“我也是这么说的。”至高王听了莱恩的想法之后连连点头，索尔格林闷声说道：“然而托尔嘉德他们不那么想，诺斯卡的矿脉，实在是太富了，年轻人，你能理解一座山，昨天还是石头，今天混沌之风一吹就变成了金山银山，山里面还多了宝石矿脉么？他们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他们的脑袋里只有把仓库中装满黄金，然后再建一个新的，再装满，再建。”
“哎！我当然知道，可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命都没了！”莱恩点头：“在我看来，内迁，然后留下少部分人警戒就行了。”
“没错了！我也是这样想的。”索尔格林用力一拍大腿：“嘿，你这个年轻人还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所以，对恶地，我也是这样想的。”莱恩顺势说道：“这就是恶地三卫的方案。”
“！”至高王猛然抬起头，他看着莱恩，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莱恩淡定无比，继续切羊排。
嗯，确实有点咸。
“哼哼哈哈哈哈哈！”良久，索尔格林突然放声大笑，至高王一边摸着自己的白胡子一边笑个不停，他笑得黑椒汁四溅，光洁顺滑的白胡子都被染黑了，他的笑声令莱恩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至高王笑了好几十秒，这才终于停下来，他的脸色放松了很多，蓝色的双目盯紧了莱恩，缓缓点了点头：“看来，外面一直传的消息并不是假的，新任的骑士王不仅在个人武勇上超群，更是拥有足够的战略眼光，政治智慧和审时度势的能力。”
“你在考验我？”莱恩此时已经明白了，骑士王若有所思。
“知道我为什么上来就跟你说要你派十万人守八峰山么？知道我为什么强调铁皮的强大么？”索尔格林微微点头，至高王用长者的口气对着莱恩说道：“如果你傻乎乎地告诉我只要我出钱，你就愿意召集大军，如果我说起铁皮的时候，你就很激动地告诉我让铁皮尽管来，你并不畏惧他，那么这就证明你不过和贝勒加都是一路货色，一样是个憨货蠢驴罢了，这种人就算实力再强大，也不值得信任和作为盟友，那我只能回去告诉所有矮人国王，莱恩·马卡多只是一个无脑莽夫，不值得深入接触。”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可能是个无脑莽夫和憨货？”莱恩心知自己已经通过了至高王的考验，骑士王笑道：“我给外界的印象，应该不至于吧？”
“因为两个铁憨憨总是会互相吸引，我没亲自试过，怎么能够确定你和贝勒加不是两个憨货看对了眼？”至高王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慢吞吞地点头，终于完全认可了莱恩的方案：“很好，非常好，看来，整个旧世界，能够称得上合格王者的，唯我索尔格林和你莱恩·马卡多罢了。”
“至于贝勒加，他多半是在卖弄自己幼稚的想法，估计还曾经寄希望于诺斯卡矮人能帮他光复八峰山吧。”至高王这下没有疑问了，他继续说道，只是神态疲倦和低迷了很多：“别想了，我都没成功，你们能做的也就是想一想，这件事以后不用再提了，这群不独不臣的家伙们宁可全部死在北方，也不会回来的，他们的存在多少能够起到一点分散混沌兵力的作用，真正要怎么守八峰山，还是要寄希望于群山王国的矮人，还有你们人类。”
“因此，身为合格的同盟者、一个合格的王者必须要有强悍的神经，坚固如金铁般的意志和属于自己的主见，不能人云亦云，定下了计划不能随便受到别人的影响，你必须从一开始就想好，计划好要怎么做。”
“这其中的尺度，必须自己把握，向前一步是固执，向后一步是软弱。”索尔格林连连点头，他沉声说道：“所以我要拿资历和辈分压你，所以我要用经验考你，你们布列塔尼亚是什么国情，难道我没见过？我必须搞清楚，你是什么货色！”
“呵呵呵~现在你搞清楚了？我就是我，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莱恩冷笑了几声，他颇为嘲讽地说道：“你这话应该去和贝勒加兄弟说。”
“我说过了，说过不止一次了。”索尔格林被莱恩的反击弄得愣神了一下，至高王的情绪突然变得更加低落了：“几十年了，有用么？我亲自带着一万人去帮助他，有用么？”
“……”莱恩沉默，贝勒加这货真是祸害至高王不浅。
索尔格林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突然老了一千岁：“因为贝勒加这个岩石脑袋和憨货已经改不了了，如果他不停地失败，颠沛流离，或许还听得进一点意见，可他居然真的在你的帮助下收复了八峰山，说实话，莱恩·马卡多，你这样做，我真不知道你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膨胀了。”莱恩微微点头，他理解至高王的意志，收复了八峰山之后，贝勒加显而易见地膨胀得要命，就连至高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没错，膨胀了，嘿，你这个词形容得倒是很贴切。”索尔格林点了点头，至高王满是沮丧的神色：“这种状态，岂止八峰王贝勒加呢？屠夫王阿格里姆、激流王巴伦丁、号角王阿拉克森、多玛尔王巴格曼、铁峰王卡扎铎尔，微风王罗雷克，还有那些群山王国的国王们，一个个都是，只知道硬撑，全都是蠢货！他们硬撑下去的结果是什么？还用我多说么？不能集中力量，矮人的命运就是消亡，没你的帮助，贝勒加这头蠢驴的结局就是死在八峰山，时间问题，我看得很清楚了，所以我之后再也不帮他！”
“这次我过来本来只是想看看这个号称是自亚瑟之后最强大的骑士王是个什么人物，真是没想到啊。”索尔格林赞许地笑笑：“行，恶地三卫的方案，我这里通过了，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吧，永恒峰和海门关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至于以后，贝勒加这货我就放心地交给你安排，有你在，我不用再费心。”索尔格林伸手将铁盘一推：“很好，很好，这是我继位以来最高兴的时候了，哈！不容易，葛朗尼在上，人类总算又出了一个靠谱的王者！”
“很荣幸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至高王陛下。”莱恩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也很荣幸能够这样评价你，你的智慧令我感到惊讶。”
“哈哈哈哈哈！为先祖（女士）干杯！”两个大号啤酒杯干杯，巴格曼黑啤酒啤酒花四溅。
王与王的交锋和试探总算是结束了。
其实从一开始，至高王上来开口就是十万人驻防，开口就是以年龄和经验压人，双方就已经开始了言语之间的试探和交锋，刚开始的莱恩显然猝不及防，因为他事先没有心理准备，也对至高王不够了解，因此才处处被占据了主动，但在后面看出至高王的意图之后，莱恩化被动为主动，总算是取得了认可。
而想要实现“恶地三卫”的建设，也必须取得至高王的认可才行，这里可是矮人的势力范围。
因此，两位王者之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回答，都是有深意的，也许很多人看到的听到的只是至高王上来的盛气凌人和长者风范，看到的是至高王对骑士王的步步紧逼，看到的是骑士王的愕然和回避，可实际上，在对话之下的，是一场激烈的试探和交锋。
如果莱恩真的和很多人想的那样觉得被冒犯了上来就掀桌子，那叫匹夫之勇，莽夫之怒，那不是合格的王者，充其量只是个键盘侠，逞一时之快。
除了让至高王看低和显得自己与贝勒加没区别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就这样，一场王の盛宴就在互相认可中宣告落幕，莱恩又是远征又是长途跋涉又是陪着至高王来了这样一出，实在是觉得心灵疲倦，见到事情差不多了，他就主动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莱恩就要朝外面走。
“哦，对了，我听海门关工程师协会的工程大师说，你似乎想要订购一艘矮人铁甲舰？”至高王没有留莱恩。
“嗯，是，可惜去年这个时候工程大师说工期满了。”莱恩点头：“他们让我远征回来再谈。”
“哦豁，这样。”至高王缓缓点头：“那你可以去谈了，这边工期已经好了，至于价格，我‘想’他们会给你一个优惠价的，你放心。”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