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黄金船

    「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


    作这首《汴河怀古二首·其一》的是唐朝文人皮日休，写的是隋炀帝时，发河南淮北诸郡民众，开掘了名为通济渠的大运河，后却通此河游览扬州时被部将宇文化及杀死。


    唐时，南北运河尚未完全贯通，及至今日大明，京杭运河浩浩江水，已是从北到南贯通神州大地三千里。


    皮日休汴河怀古二首另有其二，恰巧的是在一艘经大运河南下前往扬州的大船上，这第二首诗正被人提到。


    正是炎热午后清风徐来之际，船上二楼开窗雅间，丝竹悠悠，四个七八岁的稚子正围着一张楠木八仙方桌，凝神听一位其貌不扬，麻衣白须的老者讲述着。


    老者左手一本无题闭合书册，右手一支尺长檀柄狼毫大笔轻摇，双目半阖，唱道：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老者唱罢见四个稚子没有反应，又道：“这首皮日休的怀古七言，说的是隋朝亡国是因为这条河，但是到现在它还在流淌不息，南北舟楫因此畅通无阻。若无龙舟巡幸江都之事，隋炀帝的功绩可以和大禹平分秋色。所以我刚才说到隋炀帝也并非完全是一个暴君，至少他的开运河之举功利千秋。”


    “可我怎么听说杨广是为了寻天下美人，览天下美景才劳民伤财开运河的，这样说来他不过想做坏事却办砸了反而成了后世的好事，这样的帝王难道不是暴君，又怎么能与大禹相比。”其中一个浑圆的稚子明眸皓齿，听罢老者的讲述，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有条不紊地说道。


    老者听完不置可否，看向另外三个稚子，三人各自做思索状，见老者目光看来，其中个头最小，虎头虎脑的稚子眼睛一亮，摇头道：“小祝此言非也，子曰：食色性也。杨广好美色，好美景乃是人之本性，如此高雅的志趣，其人分明是一位风流之士，当受吾等敬仰才对，又怎么能称得上暴君。”


    老者听完眼睛一瞪，此子顿时哎呦大叫一声，捂住了脑袋，老者缓缓地收回手中的笔，看向剩下的两子。


    其中一位犹如一位偏偏小君子，刚才一直沉思，这时先是对老者拱手一拜，然后正身，沉稳有度地开口：


    “言老一言令晚辈茅塞顿开，昔日虽不曾开始读史，却对隋炀帝暴君之名耳濡目染，遂一直以为其乃暴君，今日方知其功德，晚辈受教，以后定当言之谨慎。”


    老者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目光投向最后一位稚子，此子看上去有些憨厚，目光呆呆的出神。


    “到你了文呆子。”一边的小胖子推了他一下提醒道。


    反应过来，他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大运河很美、很大、很长、我想把它画下来。”


    “不错的志向！”老者出乎意料地赞叹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赞叹，令另外三子有些羡慕。


    老者说完目光向窗外投去，朗声开口道：“王少侠以为老朽之言如何？”


    四子闻言连忙向窗外看去，这才发现窗外走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灰衣少年，腰间斜挎一把三尺唐刀。


    “适才在外熟悉一下令小姐所赠的宝刀，路过之时听到言老言论，不禁驻足聆听，打扰之处还望不要见怪。”灰衣少年正是王长生，他拱手客气地道了一句。


    说话之时，他的目光不禁落在四个稚子身上，心道：“这四个多半就是是幼年时的未来江南四大才子，果然不愧是神童，小小年纪便这般不凡。”


    “不打扰，一家之言而已，能够入公子清耳，是老朽的荣幸才对，不知公子可否请进来一叙？”老者笑着道。


    “晚辈岂敢不从？”王长生恭敬地从正门入内，其他人或许只当老者是一位普通人，他却知道这位言老乃是一位，可与武林各大门派掌门比肩的一流巅峰高手，半只脚踏入绝世的存在，如今的身份乃是这艘船的主人叶盈的管家。


    拥有这样一位顶尖高手做管家，这叶盈自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奇女子。


    三天前一次巧遇，王长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主仆二人，于是顺手将他们从强盗打劫中救下，事后一番介绍才明白自己有些多管闲事。


    不过，后来对方邀请顺路同行下江南，想到对方的身份，于是顺势答应下来，乘上这条一路南下的大船。


    他在意的不仅仅是对方的身份，对于自己这一次南下搜刮时间之力很有帮助，也因为这条船的与众不同。


    这看上去是一条普通的商船，他却知道这是一条著名的黄金船，并非此船由黄金铸就，而是其专门用来运送黄金珠宝珍品。每年价值亿万的黄金，被嵩山天宗从北方各地搜刮而来的钱财，换成黄金之后，全都通过此船运往南方朱召的大本营。


    现在，这上面满满的黄金对他来说就是一笔丰厚的时间之力，这样的好机会不用主动去找已经送上门，他又岂会轻易错过，到了现在，他已经将黄金具体的储藏位置探查清楚，只待一个机会。


    入内坐下之后，老者又道：“这刀王公子可用的顺手，若是不顺可尽管道来，我家小姐已经吩咐，公子可以随意调换。”


    “如此好刀，比晚辈之前的破刀不知好多少倍，岂有不顺之理。”王长生笑道。


    “如此便好。”老者点点头，为他沏了一杯茶又问：“公子对杨广和这大运河如何看？”


    作为后世之人，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避讳，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杨广称得上暴君，只是，非昏君，隋炀帝虽德行有亏，但是有大功。由于他的功业，没有百姓君民相和，所以有了：巍焕无非民怨结，辉煌都是血模糊。唐太宗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谨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


    见老者眼睛一亮，他微微一顿继续道：


    “其次杨广没有处理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关系，反而成了罪在当代、利在千秋，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妙啊！”老者听到这里，忍不住击节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