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羊水栓塞

　　1

　　抢救一直持续到下午1点，此时的产妇李秋霞已经出现了器官功能衰竭的现象，陈青主任和凌主任继续给予抗休克、输血、输液治疗，可是效果并不是很好。随即陈主任和凌主任一同商议：这样控制不住，只有建议切除子宫。

　　依然是谢鹏飞，去跟家属进行术前谈话，谢鹏飞已经在抢救室待了几个小时，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打开了手术室的门。

　　门外李秋霞的公婆已经不在了，只有剩下李秋霞的丈夫坐在休息椅上等，他倒是比上午的时候清醒些。

　　见谢鹏飞出来，李秋霞的丈夫迅速站起来，冲到谢鹏飞跟前：“医生，我老婆现在好点了吗？”

　　谢鹏飞低下头，边摇头边说道：“不太乐观。”

　　“那怎么办？医生。”李秋霞丈夫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你要救救我老婆啊！”

　　“我们会尽力的。”说完谢鹏飞便坐在门口的座位上，并把术前告知书递给李秋霞的老公。

　　他怔了一下，不自主的往后退，他被这类单子吓到了，以为又是病危通知单。谢鹏飞一眼看出他的心态，光自己今天就拿了几次单子给病人家属，都有些不忍心了，忙解释道：“这是术前告知书，由于对你妻子的一些积极处理效果并不是很好，而且现在病人已经出现了器官功能衰竭的现象，经过我们妇产几位专家的会诊一致建议你妻子切除子宫。”

　　“切除子宫？”李秋霞丈夫又是一怔，这来得也太突然了！他思索了片刻，回过神来，即惊恐又担忧地说道，“切除了子宫是不是就不能再生孩子了？”

　　“是的。”谢鹏飞回道。

　　李秋霞的丈夫听完，愣愣地看着谢鹏飞，又无助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在他前面踱来踱去。

　　“先生，没时间了，你得赶紧下决定！”谢鹏飞焦急着等着他的回答。

　　“要是能好，那就切吧！”李秋霞的丈夫像思考了半个世纪，终于停下来了。

　　“目前这个方法是几位专家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谢鹏飞无奈地回道。

　　“那就切吧。”李秋霞的丈夫认了，说完签下了术前知情书。

　　情况紧急，谢鹏飞来不及回应家属的情绪，拿着这个术前知情书急忙返回了抢救室。

　　李秋霞的丈夫神情呆滞，愣愣地看着谢鹏飞离去的背影。

　　手术一直持续到下午16:00，李秋霞的子宫切除手术完成，但是产妇病情并没有好转，而且出现了心跳骤停，凌主任当即进行心肺复苏。

　　心跳恢复后，病人被转到了急诊ICU，可刚一进ICU，病人再次出现心跳骤停，医生当即对病人再次进行了心肺复苏，而这次病人的心跳再也没恢复过来。

　　经抢救无效，病人于下午17:30死亡。

　　2

　　谢鹏飞和凌主任一起从病房走出来，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随后跟出来的护士正推着李秋霞的尸体出来。

　　此时李秋霞的父母也来了，见女儿的身上正盖着白布，非常激动，本来的喜事，怎么就成了丧事？没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他们痛苦地大哭起来。

　　而一旁李秋霞的老公倒表现地很镇定，他愣站在一旁，没有言语。李秋霞的公婆带着孩子也来了，婆婆没有上午时的强硬，这会拉着凌主任的衣服哽咽道：“不是说做了手术就会好吗？怎么是这样的啊！”

　　“我好好的人进来，怎么就这样没了啊！”婆婆止不住地哭着。

　　此时的急诊室，一片嘈杂。

　　梁博来急诊室取一份资料，正好目睹了这一景象。张华峰今天24小时值班，也及时赶到了现场。

　　这时，一直愣在一旁的丈夫突然从塑料袋里拔出来水果刀，飞快地刺向了谢鹏飞，一边刺一边怒吼：“你不是说切除了子宫就会好的吗？你不是说切除了子宫就会好的吗？。。。。”

　　谢鹏飞没有防备，连续两刀刺进了他的左腹部，谢鹏飞瞪大眼睛，佝偻着身躯，迅速用手摸了下刀口，鲜血蹦流出来，于是谢鹏飞下意识的用手按住刀口。

　　急诊室顿时炸开了锅，旁边的路人看到先是惊叫起来，又跑走了；远一点的路人也有跑来围观的；一旁哭诉的婆婆被吓到，愣在那里抱着孙子不动了，凌主任反应迅猛，她拉住李秋霞的老公，大声惊喊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岳父岳母看到女婿的行为，都傻眼了，停住了哭声；在旁的公公也冲了过去来，帮着凌主任拦住儿子的冲动行为，可是李秋霞的老公像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叫：“你不是说切除了子宫就会好的吗？”

　　李秋霞的老公极力挣脱两人的束缚，想再次捅向谢鹏飞，梁博冲出人群，张华锋也跑出来，两人并没有直接跟行凶者直面冲突，而是立即一起扶起谢鹏飞就往过道跑。李秋霞的老公还没有泄愤，他先是挣开凌主任，把凌主任甩在一旁，凌主任一个踉跄差点摔了，李秋霞的公公也没拦住发了疯似的儿子，他挣脱后，一路追着梁博他们。

　　梁博拖着谢鹏飞根本跑不快，看到前面有个储物间，立刻跑进了储物间并把门锁起来，李秋霞的老公就跟疯狗一般在外面用力的敲门，大声吼道：“你给我出来！”

　　梁博和张华锋也吓到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正大口喘气，这时才发现谢鹏飞手捂着的伤口鲜血直流，那件白大褂已被鲜血染红了。管不了那么多，梁博立刻示意张华锋一同把谢鹏飞扶到了稍微赶紧的地方让谢鹏飞平躺着，梁博发抖的手边帮谢鹏飞止血，边紧张的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刚刚谢谢你们。。。”谢鹏飞脸色惨白，微弱的声音说道。

　　“都是同学谢什么啊！”张华锋情绪有些激动，嗔怪道。

　　“刚刚你们拉着我跑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这几年的时光，想起我当初为什么学医了。咳咳。。。”谢鹏飞微咳道。

　　“还记得我们入学时候的希波拉底宣言吗？”谢鹏飞继续说道，“我将会凭着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我的职业，即使在威胁之下，我将不运用我的医学知识去违反人道。”

　　谢鹏飞说完又猛的一咳。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别说了，我先给你止血。”梁博非常难过地制止他。

　　“我有点累了。。。”谢鹏飞微弱的说道。

　　“别睡，妇女主任！我们说好晚上还要跟同学们一起联名的。”张华峰尽量的提起谢鹏飞的精神。

　　“快开门。”门外有片刻的安静后再次听到敲门声，他们又紧张起来，“没事啦，家属已经被保安制服了。”

　　听到是江主任的声音，梁博他们才知道安全了，赶紧开门。

　　江主任带着凌主任和几个医生一起进来，直奔躺在地上的谢鹏飞，江主任立即对谢鹏飞进行检查，检查完严肃地吩咐：“赶紧准备手术室，进行手术。”

　　“失血过多，赶紧联系血库，准备800毫升的，什么血型？”江主任继续说道。

　　“A型！”凌主任在旁赶紧回道。

　　“恩，A型血先准备800毫升，赶紧去。”江主任朝旁边的医生说道。

　　说完另外几个医生一同用担架把谢鹏飞推出了杂物间，梁博和张华锋跟着一起出来，看到地上到处是血渍，而路人已经把抢救室门口团团围住了，前面不远处有警察。梁博顾不上那么多，跟着一起去了手术室。

　　这次的手术，梁博和张华锋都没有参与，而是作为病人家属，坐在手术室外等候。此时，梁博和张华峰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沉思着，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梁博看着自己手上还没来得及洗的血渍，无声地掉下了眼泪，这是医者的鲜血啊！救人性命的医生，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眼里的祸害？他可怎么下得了手啊？想着昨天还在跟谢鹏飞讨论规培去留医院的事情，现在想来觉得真是可笑！要是能够预见今天发生的事，昨天肯定会劝他回家的，他本来就一直想着回家，却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的事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安排？

　　梁博长叹一声，瘫坐在过道的座椅上，他太累了！他不禁想起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想着刚刚毕业时大家为了争取这份规培名额花费了多少心力，想着规培的时候每天从早忙到晚的充实与无奈，想着在病床前遇到的各种病人各种家属……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梁博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