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汗流浃背的10分钟
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只剩下了一点——在雾气将他们吞噬之前，强行冲回教学楼，或者，就保持着那种【在路上】的认知。
而远处雾气中那若隐若现的教学楼，也是林异自始至终都不曾丢弃的目标——他从一开始就将教学楼定为了锚点，确保了自己在任何状态下都是【朝着教学楼而去】的，所以哪怕鹅卵石道路已经扭成了麻花，他也不曾迷失在雾气之中。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有效的防止迷失的办法，但光靠这样他们是无法返回教学楼的。
但无法返回教学楼也不要紧，因为，林异要达成的就是保证他们【在路上】。
学生守则第7条：【如果您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到带编号的路灯，请低头紧盯脚下的地面，寻找到任何能让您确定自己还在路上的参照物。如果您发现地面正在扭曲、拉伸或是出现任何不符合常理的变化，请赶紧将学生证与地图紧紧抓在手中，并且在脑海中反复提醒自己姓名和学号。记住你是学生「这一句加粗且有下划线」。】
【紧盯脚下的地面】，是为了将自己锚定在校区里，从而【确保自己还在路上】，以免随着图层的跌落而迷失。
现在地面有问题了，但是没关系，我是锚定不了地面了，但是我他妈可以直接锚定教学楼。
林异就这样带着李慧鸢在扭曲的鹅卵石道路上不紧不慢地前进着，当他确定了鹅卵石道路已经出问题的时候就彻底放弃了顺着鹅卵石道路返回教学楼的念头了，因为根本回不去。
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这条路上撑到18:00，然后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亮灯的路灯，再顺着路灯编号递增的方向返回教学楼。
而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慧鸢的不稳定状态因为图层的跌落而被不断放大，最终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17:52。
「还剩下8分钟……千万别出幺蛾子。千万别出幺蛾子……」
林异在心中念叨着什么，然后忽然意识到李慧鸢的手有些发凉。
「艹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李慧鸢，你还好吧？”
“我……还好，有点冷。”
“学校在山区嘛，又起雾了，有点冷是正常的，别想太多就行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嗯。”李慧鸢点了点头。
「等等……」林异愣了一下，他刚才用试图用山区的地势和气候来合理化校区异常天气的做法，怎么他妈的有点莫名熟悉的味道啊……
【山里的气候就这样，雨雾是常有的，异常天气别出门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忽然回想起了这句话，可这句话……不就是魏亮还没进校区前就在蓝色大巴上跟他说的话吗？
「我靠，亮子在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异常天气，然后就开始试图给我打预防针了？只是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他想到魏亮入校时候满是恐惧，但后来却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像入校时的那种恐惧来……
这么强烈的割裂感，难道……是魏亮演的？
「亮子假装害怕，从而让我将注意力放到他和路灯的身上，避免我一开始就陷落到图层里？」
林异愣了又愣，可现在的他对这个推测深信不疑。
魏亮的确有他的一套奇技淫巧，就像在食堂里屡次让绿色围兜厨师折戟一样。
只是林异现在才领悟到一个真相，魏亮的奇技淫巧不是「主动技」，而是一个「被动技」。
「得用点什么话题，把李慧鸢的注意力从周围的环境里钓出来……」林异琢磨了一下。
“说起来，李慧鸢。”
“嗯？”
“你是学生吗？我是说，伱在来这里之前是学生吗？”
“嗯……是的。”
“我也是大学生，你是什么专业的？”林异试图用闲聊来分散李慧鸢对当前换将的注意。
“你是理科生还是文科生？”
“啊？”李慧鸢一愣，竟好似听不懂林异的问题。
林异也愣了一下：“啊？怎么啦？”
“我……我好像好久没有听到‘理科’和‘文科’这样的说法了……”李慧鸢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那你学的什么专业？”林异心说你记不得也没关系，我只想拉住你的注意力而已。
况且一旦进了S市大学的门，脑子很少有还可以保持正常的。
李慧鸢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道：“我学的是‘古生物起源’……”
林异诧异：“你是学考古的？”
考古这东西可是冷门中的冷门，他万万没想到李慧鸢竟然还有这一层专业傍身。
“不是考古啊……”李慧鸢摇了摇头，“我还选修了‘神秘系谱学’，只是自从X999年之后，很多东西都变了，有些东西只能去特定的学校才可以学习……”
林异：“？？？”
看着李慧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林异的脑门上挂满了问号，心说是李慧鸢魔怔了，还是世界魔怔了？
神秘系谱学？
这尼玛是什么专业？
“你呢？你是什么专业的？”李慧鸢反问道。
“我在卡塞尔学院学他妈屠龙呢！”林异本来想说点正常的，但李慧鸢都这么说了，他便脑子一转脱口而出。
“屠……屠龙？！”李慧鸢瞪大了眼睛。
林异嘴角一歪，心说把你唬住了吧。
不曾想李慧鸢瞪大的眼中逐渐流露出一抹见猎心喜的兴奋之色：“我就说有‘龙’吧！我导师还不信，说‘龙’这个物种在东西方差异巨大，就是在‘神秘系谱学’里也属于一个被推测未经验证的纲目。”
「不是吧你还来劲了？」林异心头无语，但李慧鸢的注意力却实打实地被转移了，于是他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慧鸢聊着这个话题。
毕竟他一开始所想到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是问李慧鸢，“李慧鸢，你喜欢穿黑丝还是白丝，还是什么都不穿啊……”，但是这种带有强烈XP特色的问题真的是太抽象了，有种末日来临了还要再看一部片的崩坏感。
而现在这个话题虽然也有点抽象，但起码抽象的角度还是很清奇的。
林异一边和李慧鸢聊着，一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他不敢去看手表，因为他需要将视线锁死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教学楼轮廓上。
与此同时，他还观察着他们四周围那些人形雕塑的行动趋势，以免一不小心观察到它们的脸。
让林异感到诧异的是，尽管雕塑方阵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但似乎没有一个人形雕塑向他们表现出恶意。
很奇怪，奇怪得差点让林异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它们的行动逻辑。
时间缓缓流逝，10分钟的时间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终于，林异心中所计算的时间点来到了17：59，如果他对于时间的感知没有错的话，那么此刻距离校区亮灯，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分钟时间了。
50秒……
40秒……
30秒……
林异的一颗心缓缓提到了嗓子眼上。
「如果时间到了之后校区里的路灯还没有亮起的话……我们会不会跟这个雕塑方阵一起，在这条路上无限期的走下去？」
试想一下，浓雾笼罩的扭曲的鹅卵石道路之中，一支雕塑方阵永不停息地朝着一栋海市蜃楼般的建筑楼前进着。
林异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雕塑方阵不对我们产生敌意，难道是……将我们视作了‘同类’？」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就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的骨骼皮肉都仿佛哆嗦了起来。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
倒计时20秒……
10秒……
5秒、4秒……
3、2、1……
林异屏住了呼吸。
18:00:00。
「时间到！」
仿佛是在回应林异的呼唤一样，不远处的浓雾之下，忽然「啵……」地一下亮起了一团黄橙橙的光。
那光团就像是小太阳一样挂在那边，绽放出来的光辉像是在黑暗中打气球一样硬生生地在满是雾气的世界里撑开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领域。
小太阳下是一个漆黑的圆托，圆托下的漆黑柱体是有着用白色油漆书写的编号：
「教学楼-105」。
「亮了！终究是亮了！」
「而且还是105号路灯，果然一开始走过了大半的路，就差最后那一点路，要不是太阳下山的快了一点，真的有机会安全回到教学楼。」
林异在心中如释重负地笑了，然后开始拉着李慧鸢动手不着痕迹地走出雕塑方阵，面朝着路灯杆的方向走去。
而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刚才和李慧鸢其实已经走在了鹅卵石道路的边缘，正在偏离鹅卵石道路的主体，如果不是他一直借助教学楼的轮廓锚定自身，他们极有可能已经迷失，就算路灯亮起，他们也不在校区里分布着路灯杆的那一片区域之中！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直流，一阵后怕。
然而，就在他们朝着「路灯-105」前进的，一路上都没有多余表现的人形雕塑们忽然「沙沙沙」地移动了起来，那些走在林异前面与并肩的人形雕塑放缓的步伐，开始将身子蜷缩到道路边缘不被路灯灯光“波及”的区域里去，仿佛是在逃避这些光芒一样。
而那些原本行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形雕塑，则开始推搡着挤在一起，齐刷刷地来到了他的正后方……
也不是正后方，而是他身后的某一片范围之中，但因为无法回头，所以林异只能通过那种「沙沙沙」的脚步声来判断它们的大致位置。
「它们藏在了我身后？」
「如果只是为了躲避灯光，根本不需要跑我
后面来，它们另有企图？」
雾气涌动之时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灯光亮起之后却开始蠢蠢欲动。
林异有些拿捏不准它们在想什么，只能将之归到机制上去。
渐渐地，他感觉到一种犹如实质化的目光，像毒蛇一般从黑暗之中蠕动着出现，然后攀爬到了他的后背上，渐渐缠绕上他的咽喉。
这是一种颇有些“久违”的感觉了，阴森、恶毒、贪婪、嗜杀、渴望、癫狂……无数种负面情绪交织成了一张网，令得他朝向路灯杆走去的每一步路，都有种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强烈抵触感。
“林异……”
“林异……”
低沉地呼唤声从他的背后响起，仿佛透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试图让他回头。
“不要回头，李慧鸢，不管听到什么呼唤声都不要理会它们……”林异咬着牙沉声告诫道。
“嗯，好……可是林异……”
“你说。”
“我……我没有听到有谁在叫我。”
“？”
“？！”
林异的心头蓦地响起轰隆一声，犹如天塌地陷般震耳欲聋。
「李慧鸢没听到人形雕塑的呼唤声？！」
「李慧鸢不是它们的目标？」
「它们的目标是我？！」
「我他妈……」
林异内心之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层次感与崩塌感，隐隐晕眩的大脑第一次对现实的梦幻产生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懑感。
就像是T800终结者带着康约翰逃离了一整集，为了保护康约翰和大反派金属液体机器人打得你死我活，可在它即将功德圆满的时候，大反派忽然来了了一句“干掉你我就完成任务了”的扭曲感。
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他妈真是他妈的服了他妈的……
林异心中滚荡过一片朴实无华而含妈亮极高的辞藻，但他渐渐反应过来——不是小丑是他自己，而是……他一开始就搞混了。
李慧鸢在食堂里是目标没有错，他也有目标的成分在这点也没错。
可那时候，他们两个人是夜行种和绿色围兜厨师的目标。
但是在返回教学楼的这条路上，他们已经脱离了食堂的区域，用通俗一点话来讲，就是离开了【食堂副本】，来到了【教学楼副本】，而在这个教学楼副本里，至少在这一条路上，危险源从夜行种和绿色围兜厨师更换成了人形雕塑。
而在一开始，他和李慧鸢可并没有成为的人形雕塑的目标。
那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点？
是……因为路灯亮起，还是因为他们开始朝着路灯走去？
不对不对，或许都不是！
而是……
「是学生证！」
「李慧鸢没有学生证……而我有学生证！」
「它们是冲着我的学生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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