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樵夫与蛇

　　虢翰眼光低垂，盯着手中的杏黄旗，陷入犹豫之中。

　　“翰儿，把旗给我！”

　　虢石父催促道，旋即伸手夺旗，就在手将要碰到杏黄旗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道红光闪过！姜凌飞身一脚将他踢出一丈开外！

　　“别伤我爹！”虢翰呼喊着跑了过去，扶起嘴角流血的父亲。

　　姜凌秀眉紧蹙，缓缓朝虢翰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语气强硬地吐出两个字：“拿来！”

　　虢翰双眼瞪着她，随手将杏黄旗丢了出去。

　　姜凌接过旗杆，模仿虢翰方才的动作朝黑点虎挥旗，然而不见天雷落下，不禁感到奇怪。

　　黑点虎看着她反复挥旗的动作，百无聊赖地抻了个懒腰，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冷笑道：“你们真以为一把小旗就能奈何得了我？”

　　“孽畜！试试这一剑如何！”

　　夜空中传来太阴的声音，无名剑从天而降。剑气如冰，夹杂着一股凌厉寒气，朝黑点虎当头斩落。

　　紧紧盯着袭来的剑影，黑点虎毫无惧色，更无一丝躲避之意，纵身抢入剑光，竟是用两只锋利的虎爪，硬生生抓住了无名剑。爪间赫然涌出的黑气渗入剑身之中。

　　喀嚓！

　　剑身传出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

　　黑点虎嘴角微扬，只有他看见剑身显出一道细细的裂缝！

　　僵持之际，天地之间，悄然回荡起一段古老的咒语。

　　姜凌抬头仰望，只见苏季脚下踏着一幅流动的太极图，悬浮于夜空之中。

　　牛竹兴奋地喊道：“三师弟，你会飞啦！”

　　苏季凝神不语，尽管全身被雨水浸透，却不敢有半分松懈，只顾专注吟诵师父传授的口诀。

　　悄然间，漫天滴落的雨丝改变方向，汇聚于无名剑。雨滴在剑身周围迅速凝结成一层坚硬的冰壳，顷刻间化作一柄寒冰巨剑。

　　十一位白袍元老飞身赶去，单手御剑帮助黑点虎抵挡，然而为时已晚，只要天上的雨水不停，寒冰巨剑就越来越厚，越来越重。

　　黑点虎的身影在那寒冰巨剑之下，显得越来越小，逐渐便如蝼蚁一般。

　　望着眼前震撼的光景，姜凌和牛竹又惊又喜，想不到苏季和太阴相互配合，竟会发挥出如此惊人的威力。

　　白袍元老们脸色惨淡，一个个面露忌惮之色，心里清楚若不及时撤离，只怕很快就要伤及自身。

　　黑点虎苦苦支撑，鬃毛狂舞，原本不屑一顾的脸上，开始显现出吃力的神情。虎嘴发出困兽般的咆哮，脚下赫然裂开无数道龟裂缝隙，败象已然显露。

　　眼见黑点虎大势已去，十一位白袍元老互望一眼，彼此交换了一次眼神，手上聚起一道剑气，朝黑点虎袭去。

　　十一道剑气刺入黑点虎的肺腑，黑色的血液喷洒而出！

　　黑点虎仰天长啸，圆睁的怒目瞪向身边的白袍元老。周身泻出万道黑气，化作十一只黑手抓住白袍元老们的身躯，缓缓朝自己拉近。

　　苏季也不由得一惊，想不到白袍元老临阵倒戈，而黑点虎则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样子。

　　“别管他们！”太阴冷声道：“屈服妖物，咎由自取！”

　　寒冰巨剑一寸一寸地压了下去，剑锋逐渐吞没黑点虎与白袍元老的身影。

　　黑点虎终究敌不过万钧重压，皮肉褪去，尽数飞散，身躯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众人缓缓松了一口气。

　　正在人们还未回过神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李鸿熙身边，正是姬宫湦。

　　这个太子突兀的举动，比起刚才惊心动魄的景象，显然不算什么，也没有人在意。

　　姬宫湦关切道：“大光头，你没事吧？”

　　李鸿熙躺在地上，吃力地点了点头，努力支撑起眼帘。

　　此时，大雨停了。

　　黑天鹅绒似的夜幕中，寥寥几片白云飘过，显露出一轮满月。

　　喧嚣已然平息。

　　夜色如梦一般恬静，圆月横行夜空，群星黯然失色。

　　月光照亮寂静的山谷，幽长的山路，照亮山间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嶙峋的怪石，无不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季环顾周围，隐然感到一丝不安，虽然黑点虎已经消失，但周围的黑气却久久未曾散去。

　　不知不觉中，夜空下出现一条黑色的地平线。这条地平线慢慢前移，逐渐变成一片黑压压的影子。

　　直到慢慢走近，月光照亮影子，众人才看清那些黑影的轮廓，赫然竟是一群黑色的老虎！

　　牛竹不禁骇然，这群老虎的数量庞大得惊人，每一只逼近的老虎都和来时拦路的虎妖一模一样。

　　姜凌诧异的目光中，一位满头黑发的老人骑在老虎背上，还是柴嵩人形的模样。他望着苏季，两只手慢悠悠地拍着，似是在为苏季刚才的举动鼓掌。

　　苏季微微皱眉，“你果然还活着。”

　　黑点虎骑着老虎晃晃悠悠地过来，得意道：“我修炼的降头功在月圆之夜是不死之身。你刚才能耗去我三成功力，已是很不简单。不出所料，那十一个老家伙果然靠不住，借你们的手除掉，真是再好不过。”

　　语罢，黑点虎轻轻摆手，黑虎群如潮水般蜂拥而上。

　　无名剑纵横飞舞，斩杀铺天盖地的虎群，所到之处血光弥漫。

　　苏季化出一道水墙抵挡，但仍有三三两两的老虎不断漏出。

　　眼见一只虎妖冲破水墙，迎面扑来，姬宫湦大惊失色，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李鸿熙双目圆瞪，却无能为力，耳边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少顷，姬宫湦缓缓睁眼，含泪的目光中，姜凌的身影挡在面前，左臂被一只老虎咬住，右臂扇子落下，一颗虎头被连根斩断。

　　姬宫湦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便在此刻，夜空中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昆仑山脉剧烈震动，众人东倒西歪。

　　黑虎群脚下站立不稳，皆是吃了一惊，抬头仰望天际。

　　黑点虎仰天道：“武吉，你终究还是等到这种时候，才肯来见我。”

　　夜空中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若肯将柴师弟的肉身奉还，我可以饶你一命。”

　　黑点虎放声狂笑，神态癫狂。那笑声刺耳难听，听者无不捂住耳朵。

　　“武吉！如今天地间，恐怕只有你清楚我的苦衷。”

　　姜凌瞪着黑点虎道：“你有什么苦衷？”

　　“武吉是一介樵夫，我便讲个‘樵夫与蛇’的故事来告诉你们。”黑点虎徐徐道来：“从前有个樵夫在冬天遇到一条冻僵的蛇，便将它放进怀中，用身体的温暖使它苏醒，不曾想那蛇醒后用毒牙一口咬死了樵夫！”

　　姜凌扶着受伤的胳膊，怒道：“那条蛇就和你一样忘恩负义，当初就该让它自生自灭！”

　　黑点虎摇头道：“那条蛇只是在冬眠罢了，并不会因为冻僵而死去。只怪那樵夫多管闲事，反倒害了自己。正如我修炼的降头功，就算形神俱灭，只要等到月圆之夜便能还魂再生。柴嵩的所作所为就和那个自作自受的樵夫一样死有余辜！他并非救我，而是用自己的肉身将我永远囚禁！”

　　“一派胡言！”姜凌愤然道：“若当初将你五马分尸，你纵然不死也会痛苦万倍！”

　　武吉的声音传来：“柴嵩师弟曾吩咐过我，若有一天他被你夺舍，便要我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黑点虎不屑道：“我现在拥有柴嵩玄清八境的肉身，又逢月圆之夜。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杀得了我？”

　　夜空中浮现出一个光芒夺目的模糊人影。

　　耀眼的光芒照亮整片夜空，显得连月亮也黯然失色。

　　少顷，武吉的身影，从光芒中缓缓浮现。

　　昆仑山上的一场浩劫，终于迎来最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