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冰雪半位面

　　不，那不是错觉，肯定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塔洛斯想。

　　问题的关键是，梅芙究竟在暗示什么？

　　塔洛斯可以非常肯定地说美人鱼公主不是第三位魂火持有者，因为在她身上没有感受到如同见到布鲁斯第一眼后沸腾的杀意，也没有其他诸如原初欲望的气息。

　　思索间，沉不住气的汤玛斯抬起魔杖指着梅芙，杖尖闪烁着红黄蓝三原色交织的法术灵光，正是他的招牌法术恶意变形术。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晓连普通教会高层都没有资格接触的东西，乖乖告诉我，否则——”秃顶法师狞笑一声，“将你变成一条鱼，放在冰天雪地中制成冻鱼怎么样？”

　　汤玛斯加十分，塔洛斯一把将刚才的问题抛到一边，在心底为他的威胁鼓掌叫好。

　　秃顶法师的言语对美人鱼一族来说——或许还要加上鱼人——是个典型的挑衅，带着羞辱意味的那种。

　　尽管具备部分鱼类特征，但联合王国的成员们可不会认为她们和鱼是平等的生物，事实上鱼是娜迦和美人鱼等海族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一种食物。

　　因此，在某些特殊语境下，将美人鱼形容为咸鱼、鱼干，或者当着她们的面故意强调在吃鱼，都将被视为人格侮辱和种族攻击。

　　同理，当着娜迦的面故意吃蛇或者对一只牛头人说酱牛肉是一道人人都爱的美食，都有超过九成九的可能引发一场战斗。

　　塔洛斯记得魔网论坛上就有一个标题为《异域国度冒险时最容易招致攻击的100种言行》的帖子，访问量常年居高不下，是许多新手冒险者和佣兵的必读帖子之一。

　　果然，梅芙身边的鲨鱼人怒目而视，手中多出一根一人多高的巨型钉头锤，其他美人鱼术士纷纷抬起手臂指着汤玛斯，指尖闪烁着法术灵光，只待梅芙一声令下，她们便会进行围攻。

　　不过梅芙的反应出乎塔洛斯预料，只见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十分坦然地看着汤玛斯和巴蒂，仿佛她刚才喊破的不是独属于光照会的秘密，而是一个主物质位面所有人都知晓的常识。

　　但是显然，美人鱼公主知道的事情远比汤玛斯好奇地还要多。

　　“探索真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人们通常会被事情的表象欺骗，停留在最原始的错误阶段，就像真理启蒙仪式过程中高达99.99%的死亡率。如果能深入了解本质，真理启蒙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

　　塔洛斯、多洛蕾斯、缪拉尔、布鲁斯、蛙人大祭司……

　　所有人，都竖直耳朵，接收来自美人鱼公主的全新信息。

　　“真理启蒙首先是个仪式，而仪式目的往往是取悦某种凌驾于仪式举办者之上的存在，比如风暴之主温黛拉，幻象女神宓拉——”

　　梅芙借机宣传美人鱼神灵的行为让缪拉尔的眼神变得凌厉，随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从而获得个体本身无法掌握的特殊力量。”

　　布鲁斯所有所思地点点头，刨除关于美人鱼神灵部分，梅芙并没有说错，仪式在最初确实具备取悦神灵和其他强大存在的意义，就连魔法领域的魔法阵在一开始都代表着类似的含义。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我们很快便能获得一个疑问，真理启蒙仪式取悦的对象是谁？”

　　邪神！

　　塔洛斯脑中立刻蹦出一个答案，尽管将美人鱼公主视为仅次于布鲁斯之后的大敌，但并不影响潮汐娜迦暂时佩服对方清晰的思路和探索方向。

　　如果说光照会崇拜的对象是谁，非邪神莫属，一种存在于古老之中，能与诸神争锋的强大存在！

　　没有人知道邪神究竟是单独个体还是一群，数量多少，居住在哪，单单光照会能屡次死灰复燃并五次三番重新回到主物质位面，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所以……

　　塔洛斯沿着梅芙刚才的思路走下去，真理启蒙仪式实际上是一种教会经常举行的献祭、祭祀仪式，目的是接引邪神的力量降临赛恩斯？

　　真理启蒙仪式等于是邪神力量作祟？

　　更多的疑问从脑海深处翻滚上来，其中最能引起塔洛斯注意的是这样一个问题——要是《真理奏鸣曲》弹奏过程中接引的是邪神的力量，那么和《真理奏鸣曲》同出一源的《七日圣经》运作原理是什么，难道他每次朗诵过程中也是在借助邪神的力量对敌？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并且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塔洛斯冥思苦想的同时，梅芙继续解释，不过并没有回答真理启蒙仪式取悦谁的问题。

　　“仪式之所以为仪式，是因为与生俱来、其他事物所不具备的特殊和珍稀之处。一旦次数多了，仪式就不再是仪式，遭遇贬值。何况，力量从来不会凭空诞生，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代价，所以——”

　　梅芙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还带着一丝得意：“如果当日伯岭翰真理启蒙仪式不是你们举行的，我可以尝试着相信一下刚才的威胁。如果是，让我看看，这里一共有五位四阶职业者，我想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光照会成员也没有机会生还的，是吧？”

　　“一个非常精彩的分析。”巴蒂无视了梅芙反击回来的威胁，伸出一双短胖的手轻轻鼓掌，“现在我开始好奇你还知道些什么？不要吝啬，尽管说出来，我和汤玛斯一点都不会介意。”

　　“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多，以及，别蠢了，用不着试探，我并非光照会成员，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是吗？”塔洛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梅芙玲珑的身段上游走，“我还以为站在我们面前的不是美人鱼与鱼人联合王国的公主，而是光照会扶持的继承人呢？”

　　他这就是纯粹的污蔑了，不过一旦抓住机会就往梅芙身上泼脏水本来就是塔洛斯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

　　“娜迦王国和联合王国几个世纪以来累积了太多矛盾，你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塔尔，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

　　梅芙的回应让塔洛斯有一种重拳击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感到有些郁闷。

　　同样郁闷的还有汤玛斯，一位主物质位面的美人鱼公主，将那些被人为只有光照会成员——或许还要加上外层位面诸神和其他旧神——才知道的秘密娓娓道来。

　　好几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打架，最终胜出的那个被付诸行动，汤玛斯手腕一抖，释放出一个群体恶意变形术，呈现出三原色的法术灵光如同烟花一样炸开，将梅芙一方的人员全部笼罩进去。

　　联合王国方面同样有两位四阶职业者，美人鱼大术士升起一张水幕，道道法术灵光落在上面溅起朵朵涟漪，鲨鱼人大骑士则怒吼一声，身体壮硕了两倍，双腿在地上一蹬，猛地扑向巴蒂。

　　血脉专长——鲸鲨强化！

　　战斗专长——重击大师！

　　轰！

　　高等魔法盾上出现一片蛛网般的裂缝，巴蒂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要知道他可是一位专精防护派系的四阶大法师。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在高等魔法盾上再布置一个吸能术，一种能将物理攻击所产生的能量吸收存储，并在必要时候释放出去的高等防护法术。

　　鲨鱼人咆哮一声，钉头锤再次砸下，刚才因为美人鱼到来而暂停的战斗继续。

　　塔洛斯坐在由多洛蕾斯架势的魔法飞毯上远离战场，手里握着一枚幻象之眼，上面准确照出梅芙的真正实力，和他一样，都为三阶。

　　让他困扰的是梅芙的职业，魔法爵士，在觉醒海巨灵血脉的同时拥有非凡的魔法天赋。

　　联合王国科波拉王族的血脉在整个主物质位面都赫赫有名，海巨灵，一种元素生物，也是神性生物！

　　元素生命从一阶到五阶层级分明，一阶元素，二阶元素统领，三阶元素长老，四阶元素巨怪，五阶元素领主。

　　海巨灵便是五阶水元素领主在获得神性后蜕变而成，介于五阶和神灵领域之间。

　　凭借来自海巨灵的强大血脉，科波拉王族已经硬生生耗死中心洋娜迦王国三个王朝，蒂斯王朝是第四个。

　　就在塔洛斯思考着应该如何与梅芙战斗时，由黑龙所化的龙脉突然一阵颤抖，紧接着，前所未有的暴风雪以一种连四阶职业者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凭空出现。

　　当暴雪不再遮挡视线后，塔洛斯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中，无论刚刚站在身旁的多洛蕾斯、缪拉尔还是联合王国、蛙人、光照会成员，全部不见了踪影。

　　“冰天雪地，冰雪半位面……”

　　塔洛斯灵光一闪，想起当日在黑龙岛上进入乌尔班一世藏宝空间时遇到的场景，这个想法一诞生，后续各种线索就自动连上。

　　“难道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和黑龙所化的龙脉，或者是冰霜圣冠有关？”

　　塔洛斯连忙将精神沉入魔网指环，尝试着向多洛蕾斯和缪拉尔发送消息，可是界面上的文字没有一点反应。

　　这种情况塔洛斯并不陌生，他曾在在表世界、阿法隆位面和泰拉位面遇到过，意味着所处地方没有魔网覆盖，用现代通俗词汇解释就是没有信号，他只能查阅存储在魔网指环中的信息资料，但无法和其他人取得及时联系，同样也无法使用定位服务。

　　坐在魔法飞毯上，塔洛斯漫无目的地前进，距离他来到这里已经过去十分钟，除了一座座延绵到尽头的雪山，期间没有见到任何活物，整个冰雪半位面在风雪中显得尤为寂静。

　　“咦，那是什么？”

　　忽然，塔洛斯发现远处一座山峰上隐约有一个人形在向上爬行，大喜过望。

　　不过喜悦并没有让塔洛斯的行为变得盲目，依然小心而谨慎地驾驶魔法飞毯，在见到对方真实面目前谁都无法确定究竟是敌是友。

　　一分钟后，答案出来了，那是一只铁骑士。

　　是敌人。

　　***

　　与此同时，卡斯皮海上空，一艘魔法飞艇正从洛基山方向快速飞来。

　　飞艇上面印着一个醒目的标志：一只戴着银色铁手套的拳头，底纹是一个金色盾牌。

　　赛恩斯任何一位职业者或有点见识的智慧生物都不会对这个标志感到陌生，强大神力秩序与骑士之神的圣徽！

　　显而易见，这是一艘属于秩序与骑士神殿的魔法飞艇。

　　船首上，站着一位身披威严而不失华丽牧师长袍的中年男人，上面没有一丝褶皱，梳着整齐的栗色中发，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稍稍落后中年男人半步的地方，并肩站着身穿铠甲的一男一女，男的铠甲隐隐泛着天空特有的微蓝色，女的铠甲则是纯粹的银色。

　　按照秩序与骑士神殿的传统，前者代表神殿骑士，后者代表圣骑士，加上代表牧师的中年男人，这是诸神教会本身冒险小队最完整的配置。

　　魔法飞艇撕开云层全速前进，很快就来到莫桑霍克岛，并在距离地面100呎的地方停止下来，悬浮在空中。

　　长着鹰钩鼻的神殿骑士目光同样和老鹰一般锐利，居高临下俯视，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按照刚刚我们三人根据暴风雪的推算，源头是这里没错，可是附近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要说风雪爆发的时候附近没有任何职业者我是不相信的。”女性圣骑士摇摇头，指着龙脉发表看法，“看，战斗残留下来的痕迹，还没有完全被积雪覆盖，黑龙马卡斯和冰霜圣冠一定也在附近，跑不了多远。”

　　“加伦——”神殿骑士将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在教会这种由牧师、圣骑士、神殿骑士组成的标准冒险小队中，向来以牧师为领导。

　　“有人过来了。”

　　中年男人，加伦大主教，没有回应神殿骑士的提议，看向卡斯皮海，那里，一艘魔法船正快速驶来。

　　风帆上，印着一个硕大的圣徽，一根卷轴状的巨大金色火炬，绽放着耀眼而灿烂的光芒。

　　“知识之神的牧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