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想活着……我只是……喜欢活着……

　　在他泪流满面的同时，那个本该死去的躯体，却是慢慢的撑起了身体。喉咙中，发出可怕的声音。

　　“小女孩”吓住了……

　　她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那尸体站了起来。看着那空洞的眼神望着自己。那从喉咙中溢出的血水依旧在往外流，而他的双手上……则依旧附着那些血水……

　　他逃了。

　　带着尖叫和恐慌，逃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逃出了多远。他只知道，自己没日没夜的都在逃，逃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逃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他乞讨着，有一顿没一顿。可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他还是一个别人口中的娘娘腔，还是一个傻瓜。因为他的这张脸，他总是会被其他人轻薄的调戏。也因为他的这个性格，也总是不肯去做那些偷窃抢劫的事。

　　他……太过善良了。

　　……

　　……

　　……

　　“喝吧。好喝吗？”

　　瘸腿的小猫，依偎在穿着裙子的他身旁，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喝着破碗里的牛奶。

　　靠着穿上这身衣服，在一些小剧场里面跳个舞，他的经济才算宽裕了一点。在前往垃圾山的那个所谓的“家”的途中，他看到了这只小猫。

　　一个真正懂得怎么在这种社会中生活的人都知道，在你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的时候，你没有资格去养其他的东西。可是，他却依旧蹲着，脸上绽放着笑容。长长的蓝色秀发垂在地上，任由背后的小猫抓住，玩弄，打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会抱着这个孩子，微笑着，进入梦乡……

　　……

　　“哈哈哈！看啊看啊！这只猫三条腿耶！”

　　“真的！不知道三条腿的猫能不能爬树呢？”

　　“把它扔上去！把它扔上去！”

　　“哦～～～！”

　　……

　　那个晚上，他哭着。

　　在他的怀里，抱着一具瘸腿小猫冰冷的尸体。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在两年中唯一的伴侣，他陪着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休息不用跳舞的时候，就让这只小猫趴在肩膀上一起去逛街，看看服装店里那些精美的衣服，还有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偶尔，还买一些小烤鱼，他吃一半，它吃一半。

　　可是现在……

　　泪水，似乎已经成了他的象征。

　　他爱哭，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总是让它们慢慢的滴落……

　　那一晚，他再次抱着它睡。即使怀中的小猫已经僵硬，已经再也无法冲着她喵喵的叫，已经失去了最为宝贵的生命……他，还是这样抱着它……

　　第二天，他醒了。

　　怀中，那只小猫也是慢慢的张开了眼睛。

　　在阳光下，这双小眼睛没有再变成缝隙，依旧是扩散着。可即使如此，它还是伸出了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颊……

　　他高兴坏了。

　　他甚至以为这是神的怜悯。

　　他以为，已经失去一次的生命可以被再次夺回来，只要自己足够的关心它，爱护它，它就会像以前一样，重新围着自己，喵喵的叫！

　　那一天起，他再次和这只小猫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游戏。在休息日的时候带着它一起出去逛街，趴在那些服装店门前傻傻的站一天。他甚至还买了一条丝带系在小猫的脖子上，宠爱着它。

　　他甚至还……

　　半个月后，他被解雇了。

　　因为他带着一只散发出腐烂味道的猫出现在小剧场里。

　　一个月后，他开始被周围的人视为怪物。

　　因为经常围在他身边的那只猫已经开肠刨肚，拖着那些肠子跑来跑去。

　　三个月后，周围的人开始用剑指着他。当地的镇长甚至出动了一只百余人的军队，将惊恐莫名的他包围了起来，还嚷嚷着说要烧死他。

　　因为那只陪伴在他身旁的小猫，如今只剩下了一副白骨。即使如此，这幅白骨还是在移动着，带给其他人惊叫与恐慌。只有那条系在脖子上的丝带，还依旧如同往昔……

　　监牢内，只有十三岁都不到的他，被判了死刑。但因为年龄不够执行死刑的最低限度，所以，他被关在牢狱的最底层，那永远看不见太阳的深渊地牢之中，直到他年满十六岁。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理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小猫，是怎么回事……

　　他哭着……

　　死亡对他来说，显得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恐惧……

　　他讨厌死亡……也厌恶死亡。

　　正是因为死亡，才让他落到现在的地步。

　　他真正喜欢看到的东西，依旧是那些杂乱但生命力顽强的青草，弱质却无比坚强的小花。他还喜欢那些小动物围着自己时的样子，他更喜欢手里捧着拣来的玉米粒，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小鸟，结果这些小鸟却主动飞过来啄食的感觉……

　　“有没有兴趣为死勉帝国效力，直到生命的终结？”

　　绞刑台前，一个老者微笑着看着他。然后，递过来两把剑，和一张骷髅面具。

　　原本已经失去希望的他，捂着呼吸逐渐急促的胸口，呆呆的看着那位老者。随后，点了点头……

　　——我想好好的活着——

　　——我好喜欢活着的感觉……这种能够体验呼吸的感觉，这种能够感觉到体内还有温暖的感觉——

　　——我好喜欢……好喜欢——

　　——活着——

　　托兰笑着。

　　仰望着白痴，他露出拥有生命时，最后的一抹苦笑。

　　他的生命实在是太累，太艰难……

　　病魔的折磨和饥寒交迫的生活构成了他生命中的前半部分。而不被理解，被囚禁，却成为了他生命中段的全部。好不容易以为得到了理解，得到了支持。但还不到一年，赏识他的老人就已经逝世，剩下来的，就是冷落，孤立，和排挤。

　　有时候，托兰也会问自己。这样的生命，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吗？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早一点死去，成为真正的死亡骑士，反而是一种解脱吗？

　　每次，当他这样自问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总是让他微笑。

　　是的……生命中有着太多的痛苦和折磨。可即使如此，生命中也依旧有着许多的快乐和幸福。不管这些幸福多么的微小，只要是点点滴滴，都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吸进胸腔的空气……品尝食物的美味……当有人需要输血时撩起袖子，看着自己体内滚烫的血流进别人体内……感受着微风掠过身体的舒适……哪怕是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这……都是无穷无尽的幸福……

　　“……我答应过你，会等你自然死亡之后，再来接你。可是，看来我食言了。”

　　白痴低下头，冷漠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张凄美的笑脸。血水混合着泪水，从那张带着哭笑的小脸上，滚落……

　　嚓！嚓嚓嚓嚓嚓嚓！

　　刹那间，七根长枪直接贯穿了这个几乎一生都承受着痛苦的身体。那逐渐散去希望的笑脸，也是慢慢地……慢慢地……

　　将最后一口气，吐出……

　　……

　　……

　　……

　　“嚎……！”

　　当托兰的尸体被运走之后，广场上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之声。看着那闭上眼睛，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被抬走，许多人甚至冲上去，举起手中的鸡蛋和番茄砸向那张宛如女人的精致脸蛋，一旦命中，就会发出一阵欢呼。

　　“他的罪孽终于被洗清了！”

　　“神帝会宽恕这丑陋的灵魂的！”

　　“我们的神，您真是太仁慈，太宽厚了！身为您的子民，真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在那些兴奋至极的民众开口咆哮之时，士兵们忙不迭的将散开的火把扑灭，然后重新准备堆起柴火。但那位死勉国王在品尝完杀人的快感之后，似乎另外有了主意。

　　“不用了。像这种罪人，他连寻求救赎的资格都没有。把他绑在这里，不给水不给食物，连续晒他一个月。这样的死亡，才能够媲美他的罪孽。”

　　死勉的民众们再次欢呼起来。在他们的欢呼中，国王命令士兵们搬去小面包的十字架，将这个小女孩关起来。同时，他冷笑着看着白痴，说道：“你应该清楚，如果你敢逃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吧？为了能够威胁你，我不会把这个丫头直接一剑杀死。我可以一刀一刀的在她的身上慢慢割。或者切下她的一根手指或脚趾送来给你。如果你一天不停止反抗，送到你面前的残断肢体就会越多。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白痴低下头，看着那被挟持，并且慢慢远去的小面包。双拳，慢慢的捏紧……可死勉国王却完全不在意白痴的举动，重新张开双臂，缩回百目，大声的对着自己的臣民说道——

　　“现在，让我们欢庆这一时刻吧！本神允许你们所有人，都来庆贺这一天！庆贺我们即将吞噬雄鹿这个被恶魔玷污的国家，然后，进一步的神临悲伤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