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决定吃老鼠了,因为再不吃,以后想吃也吃不动了。虽然我是个残废,抓这里的老鼠却是简单,因为它们根本不怕人,有时候还敢咬我。“既然你们敢咬我,我也能咬你们!”我对自己反复说了几遍,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一只从我身边跑过的老鼠,闭着眼睛张口就咬。

  我不知道自己咬的是老鼠的哪个部位,一股腥甜的味道流入我的嘴巴。它只叫了两声便不叫了,也停止了挣扎。我突然一阵恶心,甩手将它扔得老远,胃里一阵翻腾,干呕半晌,却什么都吐出来。

  滴下的臭水让嘴里的腥甜更刺激了我的胃,又拼命干呕了一阵,我昏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梦见了美酒,梦见了大块大块的烤肉。我还梦见我拿起一块猪脚,正放口大嚼之时,一阵剧痛,睁眼一看,我居然捧着自己的手,已经咬出了血。

  头已晕,眼也花,饥肠辘辘,却怎么都睡不着。

  我终于忍不住了,抡起双手,爬遍了牢房去找那只死老鼠。那只老鼠还在,我只留下了骨头和皮毛。不过吃完之后,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恶心,又吐了个干净。

  听师父说过一个故事,有个道士,修的戒杀道。一日晚归,无灯火星月,踩上了一只蛤蟆,差点滑了一交。自然,那蛤蟆也给踩扁了。道士惶惶终夜,第二天起来一看,原来只是踩了一个烂茄子。

  师父的这个故事,是要告诉我,我们心里以为它是茄子便是茄子,我们以为它是蛤蟆,便是蛤蟆。戒的是心杀,而不必空守不杀……

  我以为我吃的是老鼠,所以我会吐。但是现在,我只以为自己吃的是鸡腿猪脚,所以,我不吐了。非但不吐,我和老鼠反而更亲近了,无事时也拿它们当作宠物,消磨不可见的光阴。

  这间牢房,很久没有听到有人下来了。

  我要以吃老鼠来了结残生?我的杀孽太重了,这就是世人道的天谴吧……

  原以为已经得了兵者之心,生死无挂,不料死到临头,一切都成了笑话。

  听说老鼠都是群居的,十分聪明,会传递消息。我靠着老鼠熬过了些日子,牢房里的老鼠却越来越少。依旧还是没有人来救我,甚至上面的铁门都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

  我撕了囚衣,用稻草沾着老鼠血写了“明可名蒙冤府兵署”八个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牢里,我几次写到了手上,再拉回笔锋,也不知道写成了什么。老鼠会出去吗?布条绑在了老鼠的腿上,不会掉吗?

  我依着师父传的法子,盘腿打坐,静静数着自己的呼吸。本来打坐最难过的就是膝盖和胯骨,没了膝盖,胯骨处也轻松了。

  数到万息,我算它一天,取一根稻草,摆了一横。如此一来,光阴倒是比往日过得快了,我也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清净,等摆出了“正”字,我已经不再写求救的布条。心中空明,毫无杂念,这种感觉才是自然清净。

  常言道气足不知饥,也或许是我已经饿过了头,近两日反倒不那么想进食了。加之浑身无力,不再去听音辨位找老鼠了。

  天子的承诺在哪里?

  今天从打坐中起来,放好稻草,爬到墙边,过往的一幕幕都从脑中闪过。幼时一起砸人门窗,拔人地里萝卜玉米的伙伴,稍长时一起偷人鸡犬,苦练赌术的狐朋狗友,还有一起用生石灰烧人池塘的恶党……原来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却历历在目,甚至连绰号都想起来了。

  其后似乎没什么愉快的记忆了,母亲去世,我又受刑,受刑之后羞于见往日的朋友,越来越孤僻。只是不知虎哥虎嫂过得如何了,我欠他们的太多。再往后是去了西域,认识了怡莉丝,小小打了一战。回来时认识了韦白,认识了苏雪雪,彻彻底底当了官,若是祖宗知道,想来也颜面有光了。

  我又想到了平倭一战,想起我军杀倭人,倭人杀高济人,还有高济人误杀了我们的人,整日就在腥风血雨中过去了。汉平城的瘟疫,富山的大火,现在我也要去了,不知地下是否会碰到那些冤死的百姓。

  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

  “明可名死了吗?”

  朦胧间,我似乎听到外面的铁门开了,还有人在问。一时童心大起,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笑道:“别急,马上死,哈哈哈……”笑到后面,不自觉气只出不进,胸口一闷,昏死过去。

  慢慢的,身体变得轻了,似乎去了个光明的所在。暖风微微,我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似乎又见到了娘。

  “小亮,你出息了。”娘摸着我的头,帮我正了正发髻。

  我拉住娘的手,说不出话来。

  “小亮,一个人过得还好吗?”

  “娘!”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娘,亮儿想您呀,娘!”

  “小亮,跟娘走吧,娘会照顾你的。”娘背对着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但是我只要跟着娘走就是了。

  我的步子越来越轻,慢慢地就成了飘。跟着娘,我浑身暖和极了。

  “亮招子,你个残废……”“布明!你还我珐楼城!”“明可名,偿命来……”

  天地瞬息间变了色,我摔倒在地,膝盖处一阵刺痛,我是个残废。要我偿命的喊声越来越高,娘拉着我的手更紧了,我试着挣脱了一下,却没有甩掉。“娘,我不去,亮儿不去……”我哭喊道。

  “我们不去,我们不去了……”娘柔柔拍着我的胸,让我安定下来。我盯着娘,心里慢慢平了,眼皮却越来越重:“娘,亮儿要睡一会,娘别走,别走……”“娘不走,小亮睡吧,睡吧。娘给亮儿唱首曲子吧……”

  我听着娘的曲子,沉沉睡去。

  我再次醒来时,手臂发麻,抬了抬,倍感沉重。强睁开眼睛一看,手臂上居然趴着一个人,还是个女人。大概是我惊醒了她,她抬头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转身跑了出去。我刚刚醒来,本来就有些迷糊,惊鸿一瞥,只觉得此女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明可名,在朕这里睡得可好?”

  我撑起身子,装作诚惶诚恐,道:“微臣见过皇上。”

  “你躺着,躺着。”圣上在我身边坐下,“朕对不起你啊。明卿,你受了大苦了,朕已经下令将府兵署所有差役统统斩首!”

  我手忍不住颤抖道:“陛下,这,太过了,大可不必。只是,虚师赐的玉如意落在红甲军统领林晖弼手里,师门信物,还请圣上替臣讨回。”

  “人,朕已经杀了。你的如意,朕也替你找回来了,不必担心。只是……你带回来的兵士,都……殉国了。”

  “啊!”我重重倒在榻上,“那,那……全都殉国了吗?”

  “是呀,他们下手狠啊,连章统领之女都没有放过啊。”圣上叹道。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觉得鼻子有些酸,闭上了眼睛,生怕流下眼泪。

  “敌手又黑又硬,做得干净利落,几乎所有知情人都被灭了口啊。”圣上站了起来,背手踱步,“明卿,朕真的对不住你啊。朕要你休息几日便北上,统辖燕云两州府军民事务。高济的战事,朕已经交给了李浑。武啸星战死,唉,北疆难啊。”

  章仪的死给我了很大的震动,也并不在乎去哪里,点头道诺。

  “朕知道,高济现在的局势,明卿是首功,只是朕也难办。明卿烧了汉平,烧了熊庆,烧了富山,筑京观武军,虐残降兵,敲诈高济王室,私取高济王宝……高济王派了使臣,来朕这里天天哭说是‘前有狼,后有虎,明虎甚于倭狼。’满朝百官日日夜夜弹劾你啊。”

  “微臣让陛下为难了。”我木木道。

  “呵呵,明卿不必如此,明虎,虎不好吗?高济王小气,明卿取他些财物也不为过。至于民愤,朕是不会相信那些屁话,一两个村夫的牢骚他们居然也拿来诋毁朕的重臣!”

  “陛下,还是要忍啊。”

  “是呀,要忍,李哲存那个老匹夫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估计也熬不过几年了。上两个月他的大寿,朕送了一队歌姬,估计死得更快了,哈哈。”

  “臣想回去了。”我也没怎么听他说话,低声道。

  “朕会送你回去的,只是现在不行,你不能死,好好休养吧。”圣上转身刚要走,又回转过来,问我:“明卿,你是如何能断粮断水四十余天还活着?”我忍不住抬头,反问了句:“四十多天吗?”

  圣上点了点头出去了。

  我翻身朝里,两滴浊泪落在金线织就绣枕上。

  修养了十来天,圣上用亲王仪仗送我回家。只是谪仙胡同太小,亲王的仪仗进不去,只好停在外面。

  “好兄弟,怎么给人折磨成这样了?”韦白摸着我的脸。脸颊上的肉已经全没了,深深凹了进去。韦夫人站在一边,暗自垂泪,略带哭腔道:“怎么连头发都白成这样了?谁这么狠心,要活活饿死人家?”

  我一直没有照镜子的习惯,给韦夫人这么一说,忍不住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找来了镜子,我差点不敢认自己,一脸暗黑,两颊深陷,印堂黑气缠绕,两鬓已经全白了,顶上的发髻都已经花白。

  我苦笑一声,道:“我好像不记得自己过了三十岁啊。”

  韦白也深深叹了口气,道:“贤弟不知,你丢了的这一个半月,皇上也不好过。每日早朝,朝中大臣就人人递本,参劾你。愚兄也想替贤弟辩诬,却……唉,你也知道……身在朝堂,身不由己啊。”

  “大哥不必多说,小弟明白。若是大哥硬要出头,恐怕还给人一个结党的口实。”我不怪韦白,这种事情,并非意气用事所能解决的。

  “此番倒是你的对头帮你说话了。”韦白讪讪一笑,“吏部尚书朱子卯帮你上了十道奏折,他的学生也大都没有动静。此番攻你攻得最猖狂的是兵部尚书张琦,听说背后的是太保陈和。李哲存、冯霂倒都只说惩戒,不似兵部的人一般要你的命。”

  我应了一声,道:“小弟过几日便要北上了,圣上要我去守燕州和云州。”

  “啊,唉,”韦白长叹一声,“燕、云地处北疆,是昔日武啸星将军的行辕所在,匈厥古之患最盛之处,而且听闻一年三百天里有两百五十天都是酷寒,这……实在是流放之刑啊。”

  “可名,要不你辞官吧,哥哥嫂嫂总不会让你受什么苦。你的身子,还怎么能受得了跑去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韦夫人哭道。

  我苦笑道:“早在西域,我便请辞。现在,我是不能辞了,这次矫诏之事,只有我死了才能算完。我若是去了燕云,大概还有条活路,否则今日罢官,明日我可能便身首异处了。大哥,小弟走之前,告诉你一件事,若是小弟平白无故死了,便是虢国公主幕后下的手。虽然朝中不少人嫉妒我,嫉妒我一步登天,真正恨我入骨的还是这个女人。”

  “贤弟士宦不久便远征高济,怎么会和这等皇亲有了瓜葛?”

  “大哥还记得买地买宅子的金子是哪里来的吗?”

  “一个公主,不会那么小气吧。”

  “金子尚是小事,当日大哥不知道,虢国公主违制,差点性命不保,若是旁人至她如此倒也罢了,但是我这个出身贫寒的残废……你说她能咽下这口气吗?又有道是:青蛇嘴里牙,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一时忘记了韦夫人,被她瞪了一眼,连忙闭嘴不语。

  “会不会……”韦白沉吟片刻,轻轻吐出个“朱”字。他会这么想倒也不奇怪,本来兵法也有虚实之道,谁知道替你求情的就不是背后捅你的人呢?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会,朱子卯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他只是个吏部尚书,怎么也牵连不到府兵署红甲军。文武不能交通,这是太祖立的规矩。”我又狠狠摇了摇头,叹道:“政事啊,比之战阵更险呐。看我一回来就来打扰哥哥嫂嫂,带了一身的晦气,请见谅啊。我回去洗个澡。”

  “看你说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别耽搁,马上过来吃饭。嫂嫂亲自下厨。”

  我刚要答应,听到最后一句,反而不敢应承了。“别怕,你嫂子只是下厨监督,不掌勺,呵呵。”韦白笑道,引得韦夫人一阵娇嗔。

  从韦白家出来,我差点不认识了自己的大门,两边多了八个手持长戟的武士。一问之下,原来是圣上派的,还有两队御林军负责我的安全。

  门房还是老张,见我回来,忙不迭地跑出来,嚷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啦!”大门中开,跑出一群家丁。我只认识打头的老褚,其他一概不识。

  “这还是我家吗?”我问老褚。

  老褚笑道:“老爷莫非打仗累了?自然是老爷府邸啊。”

  “我家哪来这么多人?”我不满问道。

  “老爷,皇上赐了一批奴婢,太后赐下了一批仆人,章将军府送来了一批家丁,吏部又配了一批,可不满院子都是人了么?”

  我摇了摇头,道:“记住我说的,人家送的别随便收下,还起来麻烦。吏部送来的都遣散了,我会去和吏部主事的说。圣上和太后赐的,唉,留下吧,但是以后千万别再买了。至于章府,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送些金银过去算是回礼吧。”我心中一凉,鼻头又有些发酸。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闻声吓得如意脱手……

  “我章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官做得大了了不得是不是?我等你那么久,到处给你求爷爷拜奶奶,满天下打探你被人关在哪里,你倒要和我章家没关系!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吗!”章仪哭着冲了过来,几乎要把我的骨头都拆了。

  “我错了,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别……别让人看到了不雅。”我费尽了力气,把章仪的手从我脖子上拉开,转头对老褚道:“章小姐芳驾光临,怎么不请进去奉茶,失了礼数。”

  “我不喝茶,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心!我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眼睛都哭红了,你说这种薄情寡意的话气我!”

  “先进去再说吧,对面韦编修家的看着呢。”我挥手遣散那些家丁奴仆。“不行,这里就要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我就、我就是死也不进去!”章仪大闹。

  我原本就身体薄弱,旧伤在身,这一个半月的折磨岂是十来天能缓过来的?已经有些气虚,轻声道:“听皇上说,他们杀人灭口,你也遭遇不测,所以我才……”

  “是我托皇上试试你的,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果然啊,我一死你就要和姓章的没什么关系!呜呜,你个大坏蛋!”说着抡起拳头打了上来。

  “别胡闹,我是想到你心酸。而且你个姑娘家,若是有人瞎说你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你的名节不是毁了?”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跟着她一般胡闹。我的气越来越急,只觉得眼前发黑,连忙用手扶头,用如意镇了片刻才好起来。

  “你没事了吧。我不胡闹了,我推你进去。”章仪一时间也慌了神,刚才夜叉般的样子立刻换成了满脸关切,推我进去。

  老褚泡来了参茶,我喝了两口方才感觉好些。

  章仪摸着我的头发,道:“真是气死人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我笑道:“若是他们直接动刀,恐怕我也活不了这么久。”

  章仪眼中带泪,道:“他们也太狠了……”

  我点了点头,道:“人心难测,谁下这种毒手都不知道……唉,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章仪突然封住了我的嘴,用她的嘴……

  “啊!”我痛得叫了声,伸手去捂被她咬了的嘴唇。

  “不许再说自己死!你只有一种死法,就是在我替我守陵一百年后哭死!”

  我捻了捻手指上血,嘴唇已经微微肿起,轻声道:“好狠的女人!”

  “你敢骂我!”章仪抱住我的脖子,硬吻了上来。我不由瞪大了眼睛,四处转着,还好附近没人,品着一点丁香,我轻轻环住了她的细腰……

  “奴家伺候大夫入浴吧……”

  “不要了。”

  “要!”

  “不要了吧。”

  “不行!”

  “不、不要……”

  “嗯?”

  “……”

  ※※※

  “贤弟果然有愚兄之风啊。”韦白一眼就看出章仪和我的关系,调笑道:“看弟妹英姿,贤弟也是惧内之人吧。”

  我没说什么,低头吃饭,却怎么也吃不完章仪给我挟的菜。

  韦白夫妇笑了一晚上。

  章仪送我回府,硬是被我赶走了。我马上就要被发配去燕云之地,她却年少青春;我是一个出身卑微的残疾,她却是大家小姐将门虎女……

  翌日早朝,我搭韦白的车去了。韦白已经升了左谏议大夫,居正四品下,两年半间升到此职,算是升得快的。一进朝堂,我立马感觉到了大臣们的冷眼,还好有几个认识韦白的,多少搭着说了些闲话。当日出征时去送我的管叔桐、贺隐贞都放了外任,这次没有见到。

  我找到朱子卯,过去道谢。朱子卯微微拱了拱手,转身和别人说话去了。我不知道为何朱子卯从一开始就对我怀有恨意,师父说他和父亲有旧,恐怕还是世仇吧。

  当廷,圣上下了诏书,除我燕云经略相公,统辖军民事务,十日内离京。我接旨的时候,满朝都在低声言语,不外一些幸灾乐祸的话,我也懒得去听。

  这次我走,除了韦白没人打算来送我。听说,因为有家人怕跟着我跑去苦寒之地,偷偷逃了。我没什么家产,也不以为意,老实说,这么多人我还怕养不过来。“没给偷走什么东西吧?”我问老褚。

  “老爷,那几个兔崽子把皇上送来的瓷器偷了好多,老儿已经报官了,还没个说法。”老褚道。我苦笑一声,道:“你家老爷现在是犯官,你当我是荣升?是流放啊,以后别出去讨人嫌。老张呢?”老褚手指了指,道:“老张去新宅了,那里快妥当了。”

  “嗯,我走之后,你把这些下人都遣退了,章府的让他们自己回去。然后你也搬去新宅吧,这处宅子能卖多少卖多少,我已经托给了韦大夫。”

  “是,老爷。”老褚躬身又道:“老爷,老儿没什么本事,却也知道老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老儿想跟着老爷去燕云。这千里迢迢的,老爷孤身一人上路实在不方便啊。”

  “你年岁大了,替我看着家吧,吏部有人陪我一起去的。而且皇上旨意,同意我随运粮队一起走,不会有事的。”我收拾了几部前朝的文集和一些史书,想来想去,还是带上了那本大帅留下的《孙宜子说》。老褚帮我装了箱,叫人抬到了门口。

  我摊开笔墨,照例写了封感恩折子,让老褚交给韦白,请他代呈天子。

  看着月色晦明,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是章仪亲手缝制的,虽然做工很粗糙,她能做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知道她这两天没出现的原因,听韦白说章家不是很同意章仪和我走得很近,我听后只是一笑。不能否认自己喜欢章仪,但是我比她大了将近十岁,而且我正要被流放边疆,还好她家人反对……

  “老褚,把我的东西送去吏部,明天我就走。”

  “老爷,可……”

  “没什么可啊不可的,我明天就奉旨上任,别在京师让人看着碍眼,明日你等我走后,去和韦大人打声招呼就是了。”

  转过轮椅,我下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宿,最刺眼的便是那北斗七星。他们都说我是破军星君,便是北斗第七,摇光。北斗主死,莫非我就真的只能流浪生死之间?

  我终于悄悄的走了,吏部派了一部半旧的马车,两个仆役和一个车夫。我自己背着一身冠服和官印,头也没回就离开了京师。走了好几个时辰,我才想起居然没有去给娘扫墓,却也不能回头了。

  当夜,我们赶到了跑马驿。

  驿丞给我安排了房间,正要休息,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问那马车是谁人的。我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不像是我汉人,他们指问的又正好是我的车马,遂调头道:“此乃小官车驾,尊驾有何贵干?”

  那人转身看着我,因为穿着我汉家衣裳,我也过了两眼才认出他是个倭奴。

  “你叫什么?”

  “倭奴放肆!”我重重拍了一下把手,驿站里的差役闻声而来,站我身后,“在我大越神州,居然如此傲慢无礼!”

  很快,外面又走进来一个倭奴,躬身行礼道:“大人切莫见怪,他的汉语不好,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我本也不是易怒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车要走。“大人暂停,请问大人,此车可是大人的座驾?”他恭敬问道。

  我停下车,扭头道:“是,又如何?”

  “这上面的明字旗号可是大人的?莫非大人便是明大夫?”

  “正是!本官正是在高济杀了你们长古川隆二的明可名。”我傲然道。

  两个倭奴不知用倭奴语叫了声什么,又冲进来好几个倭奴,差役们连忙持棍护住我。不料却是误会了他们,他们并非要用强找我报仇,居然齐齐跪了下来,领头那人道:“外臣等见过明大夫。”

  我愣了一下,没有理他们,摇动轮椅朝里去了,听说那些倭奴跪了很久才起来。

  “大人,他们干吗要跪你?”吏部派的那个仆役问我。

  “因为我在高济杀了他们二十万,还有他们的军神。”我淡淡道。

  “啊,可是小人听说明大夫是因为怯懦避战,丧我国威才被贬的啊。”那人奇道。

  我眉头跳了下,转而笑道:“是么?”

  长夜央,白露寒,我的车驾再次往北转动。

  跪道相送的居然就是昨天的倭奴,自己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说不清,理还乱。

  (第二卷《高济兵燹》终)


  第三卷 或跃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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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之女陈稚鱼,16岁那年,用自己的婚事换来了舅父免受牢狱之灾。 听说被指婚的是个犯了事的权贵人家。若非惹了圣上不快,不允其与贵族通婚,这桩好婚事还落不到她头上。 她要嫁的那个男人,正是太师府长子,陆家未来的家主陆曜。听说年少及第,风神俊逸,是京中贵女人人都想嫁的好男儿。 起初她把这段婚姻当做交易来看,时刻告诫自己要当好陆家宗妇,可做好一个宗妇也太难了。 外头有丈夫的前未婚妻虎视眈眈。家里有拎不清的庶妹惹事生非。还要提防皇宫那位时不时的探查。 这些都尚能应付,唯独和因契约成婚的夫君相处,她有些招架不住。男人刚知道她时,他说: “什么报恩?分明是攀附权贵。”见到第一面时,他说: “早知她来,我应当去接她的。”旁人诋毁她时,他说: “我妻蕙质兰心,知书达理,什么浑人传的谣言?”后来陆家危机解除,陈稚鱼收拾细软要走,却被陆曜抵在门扉,向来矜贵的男人眼尾泛红:

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

李逸尘穿越大唐,成为太子李承乾的伴读。本以为抱上了未来皇帝的大腿,却惊恐发现——一年后,太子谋造反,自己人头落地! 眼前的李承乾,叛逆、乖张、自卑,在作死的路上狂奔,满朝文武都认定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废储。 而他的皇帝老爹,看他的眼神也愈发冰冷。时间只剩最后一年!规劝? 讨好?求饶?统统无用!既然温良恭俭让换不来生机,那就教太子一点 “大逆不道”的东西! “殿下可知,陛下杀兄囚父,却要你仁孝?自己可曾做到‘始于事亲,终于事君’?” “玄武门前,他可比你‘叛逆’多了。” “他说你荒唐?——谁纳弟媳?” “殿下,你越是完美,他越是不安。”一手救赎叛逆太子,一脚踩踏帝王心! 在这贞观盛世,教出一个合格的储君,杀出一条活路!

全民飞升了,可我没上车

一觉醒来全球人民都飞升了,只剩下了楚秋辞一个和满世界的牛鬼蛇神。 身上还绑定了个AI智障系统,除了拍马屁一无是处。还好同胞们留下了诸多修仙科技与知识,做为最后一个蓝星公民,她成为了最高权限的唯一继承人,只要加载遗迹数据,就可以科学修仙、无痛提升。 别人修仙,筑基、金丹和元婴她的修仙,改造、更新和升级于是,她踏上了一边提升一边寻找同胞遗迹的路上。 可谁能告诉她,为啥同胞除了留下遗产还留了一堆的坑啊?

拜师华山,但是剑宗!

燕不归很倒霉。先是拜入了华山剑宗,结果没过三天就赶上了剑气火拼,然后又被封不平等人遗落在了华山上。还好有宁女侠帮忙说话,让他有机会改换门庭投入气宗。只是顶着剑宗的出身和岳不群成为师兄弟,燕不归表示自己压力山大!万幸,他曾经在书中和剧里看过的那些内功心法口诀帮了他大忙。从此,太岳容秀,剑出华山!

重生之仙临天下

张立带着虚拟网游中合成矿石的系统,重生在修仙门派一个叫楚云的外门弟子身上。   且看他,如何以糟糕的资质,在尔虞我诈、凶险异常的修仙界,一路向前,一步步走向修仙的巅峰。御剑乘风,覆手为空。

清明十二年

命啊,越琢磨越有意思。小时候总幻想出人生剧本的各种篇章和结局,走了半生才发现,那字里行间的转折和巧合都是耐人寻味,好多事兜兜转转终有定数,恨此身非己,只能在留白处挣扎。 关于我是谁,关于我从何处来,关于我将如何向前走,岁月最终会回答所有的问题,就这样努力活吧,活下去就好。

坏蛋是怎样变成的

人之初,性本恶!   从小到大,父母就告诉我要做一个善良本分的人,但这只能让我受尽了欺负与侮辱。既然好人不一定有好报,那我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好了!   为人莫心善,好人没好报。   世间非公平,坏蛋逞霸道!

我的漫威超人女友

《我的漫威超人女友》在漫威与DC融合的世界,与异性接触,即可获得对方的体质能力?!于是,希年:“谈恋爱使我变强!”【氪星超人体】、【古希腊神灵】、【毒液共生体】、【双星模式】、【绯红魔力】、【磁场控制】……女友越强,能力越大!希年:“复仇者联盟?正义联盟?不如来个女友联盟!我们的宗旨是,恋爱拯救世界!”快银:“老大。大超……不,你的小舅子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已有完本精品《我在漫威无限抽卡》,质量保证!

我只害怕我爱你

你有没有长久地爱一个人,爱到想要逃离?   五岁的宁以沫与辜徐行相识于军家大院,辜徐行出身在军事世家,是副军长优秀孤傲的儿子,被寄予深厚的期望。   而以沫则是小小勤务员的女儿,善良纯真。为了保护一棵树,她惨被辜徐行误伤拇指,而后父亲离世,她被辜徐行家收养,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他处处嫌弃她,又时时关注她,嘴上的毫不在乎和心里的内疚让他作茧自缚。   而浪漫桀骜的辜江宁与万人迷陶陶的出现,打破了这原...

重生之青云直上(重生之官场鬼才)

车祸让他重生在1990年,做为从2012年走来的冯思哲他要怎么选择才能让赵家不再重复当年的曲折?   做为海归派回国的双硕士留学生他又会怎么样的选择新的人生?在官场之上他被人习惯性的称为鬼才。   这个鬼才级的神棍所说的事情无一不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现实,他每一次的站队都是那样的精巧,让人不得不在事后叹服。   冯思哲这个从二十二年前走回来的赵家唯一男丁正在谱写着一个传奇。   有些YY,有扮猪吃老虎...

青海迷藏

盅毒缠身的刘毅接到失踪父亲的包裹,开启梦幻之行,入昆仑死亡谷,下九顶山天宫,进亚马逊食人族禁地。九死一生,终于发现所寻找的上古民族隐藏的长生秘密,竟然是传说中的转生之道,而他自己竟然是神秘的转生之体,又是传说中太阳圣母身边的金童转世,真相到底如何?

年代团宠文姑姑偏航了

宋露白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便宜侄女的有力支持者,后来她申请了支边,和这一家子割席了。 含着对未知的期待踏上了去疆省的火车……从吃不饱到余粮满仓;从戈壁滩到绿野满目;从孤身一人到家庭美满;她从不后悔当初冲动之下的决定。 #六七十个年代兵团生活·疆一代奋斗日常#每天凌晨12点更新,每月请假一天

最强反派系统

什么是反派?   是李沉舟拳倾天下,还是上官金虹搅动风云?   是叶孤城天外飞仙,还是元十三限小箭伤心?   重生一世,大反派系统加身,苏信可以获得前世武侠世界当中所有的反派人物功法和武技。   前世惨遭横死,这一世自己要做,就要做那最狠、最强的大反派!   人皆言我恶,那我便凶残到底!   人皆言我邪,那我便魔焰滔天!   “做人要讲信用。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我叫苏信,我言而有信。”

末世神座

世界末日的真相是界面壁障破碎,异界生物入侵。楚戈,在末世中崛起!

无限欲望之门

身怀穿越时空的宝物,王离携带着位面商人的最初理想踏上了时空穿梭的旅途,他的第一站是《寻秦记》的世界。   两千年前的战国时代,没有一切现实的束缚,身怀奇宝往来时空,有着超越两千年的知识和知道剧情大略,王离的野心和欲望空前膨胀起来。   七雄争霸,百家争鸣,结束乱世,荡平天下何须嬴政。   江山如画,美人如玉,鱼与熊掌,兼得两全有何不可?   大丈夫之志,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当江山在手,战国一统...

魔方城堡

一个混吃等毕业的大四少年,无意中获得了一只来自于远古的魔方。   一个普通人,拥有一个可变万物的魔方会怎么样?   至少景小天知道,他今后不论在魔方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之中,那些天上掉盆花都会砸到他的背运生活,从此将翻天覆地。   演绎现实和梦想,演绎无奈与热血,演绎泪水与笑容,连带着演绎那些所谓的荡气回肠,辽阔如史诗般的冒险! 前传 景小天之“我是路人甲”

地藏曲

一个平凡少年,阴差阳错,悟通儒释道魔四家精义,经历千世佛劫,最终成为地狱至高王者。   纯古典仙侠,非种马,希冀能够带给各位一种飘然出尘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