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妖怪也要有背景

　　黄安国一路上也在猜测着段向华见他的各种用意所在，老爷子这几日具体做了什么虽然没刻意向他说，但他从老爷子身边的秘书闫峰荣那里也了解了不少，再加上自己推测分析的，大抵也能摸透一点老爷子的意思，这几日老爷子对段向华那边表现出不太友善的信号，段向华莫不是想通过自己间接的像老爷子暗示点什么？

　　“黄市长，到了。”黄安国注视着窗外的别墅群，脑袋里正神游时，被陈天干扰了一下，忙收回思绪，下车后，仔细看了一眼这片别墅，夜幕深深，草木徐徐，这里完全没市区那种灯火辉煌的场景，悠悠路灯下也显得别墅区的平静、安宁。

　　见陈天朝自己点头示意，黄安国忙跟了上去，别墅区里面倒没见什么严密的安保，但黄安国依稀记得刚才进来时可是经过了好几道严密的盘查，也不知道这片别墅区是位于市郊什么地方，刚才车子一路行来，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段向华的用意，倒没注意这些旁支细节。

　　将黄安国送到大门口时，陈天及时止步，道，“黄市长，段总理在里面等您。”

　　见陈天没有再进去的意思，黄安国点了点头，心说这秘书倒是十分谨慎，道谢道，“谢谢陈秘书了。”

　　“黄市长客气了，职责所在。”陈天回答的十分简洁，朝屋内忘了一眼，又赶紧道，“黄市长您还是先进去吧，免得让领导等久了，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聊。”

　　微微颔首，黄安国没再耽搁，转身朝别墅内走去，段向华估计已经早早来到，黄安国也没那么大的谱敢让人家等他太久。

　　别墅内十分空旷，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怎么住人，还是段向华将人都打发走了，黄安国走进去时，都没见什么人，一到大厅，就见段向华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养神静气，茶几上放着的一杯茶仍缓缓冒着热气。

　　见到这副场景，黄安国寻思了一下，放轻了脚步，走到另一侧的沙发旁站定，却是没坐下来，静静等着。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段向华才慢慢睁开眼，看到站在对面沙发一侧的黄安国，恰到好处的表现了一下惊异，“呀，安国市长什么时候到了，怎么不叫醒我这老头子一下。”说着，又自嘲一般笑道，“瞧我们，人一老，身子就比不得以前了，一天忙下来，就贪图着多休息一会儿，哪怕是一两分钟都如饥似渴，比什么都舒服。”

　　对段向华表现的像熟人一般跟自己唠叨，黄安国来之前或多或少也猜测到了这种场景，饶是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此刻单独面对段向华，他仍是感到不小的压力，至于段向华是否真正的连刚才车子在外面的停车声乃至自己进来时的脚步声都一点没察觉，黄安国对此很是怀疑，但也不会笨的去表现出什么不以为然的表情来，拘谨一笑，道：“段总理您还正当盛年，可一点都不老。”黄安国这话倒也不恭维，以段向华五十多岁还不到六十岁的年龄就已经是一国之副总理，已经算是十分年轻了。

　　“安国市长就别安慰我了，你这年龄才算得上是正当壮年，我已经年过半百，是名副其实的一只脚踏进棺材了。”段向华看了看年华似锦的黄安国，嘘唏一声，此刻仿佛真的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半百老人，叹不尽岁月无穷的沧桑。

　　对段向华的一番感慨，黄安国直接自动过滤了，到了段向华这个层次，虽然还不足以说是掌一国之大权，但也相差不远，恐怕没有人会真正的有迟暮之心，权力熏心，圣人都不可免俗，何况是凡人焉，微微往前一躬身，道，“段总理您这才是正当壮年，我可差远了，再说段总理您这是为国事操劳，为百姓忧心，是正常的疲劳，可跟衰老一点都没关系。”

　　“呵呵，安国市长，不说这些了，咱们一见面就搞得像是伤春悲秋叹年华的，这种消极情绪可是要不得，我这老头子还好，没啥追求不怕受影响，你可是还有大好的前程。”段向华说着大有深意的看了黄安国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笑道，“坐，坐，看来我今天是昏了头了，你都站了一会儿，我净顾着和你讲的高兴，都忘了待客之道了。”

　　在沙发上坐下来，段向华笑呵呵的给黄安国斟了一杯茶，笑道，“这是我刚刚自己泡的茶，还热乎着，尝尝我的茶艺怎么样。”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见段向华要给自己端过来，黄安国忙不迭起身双手接过，不动声色的望了面带微笑的段向华一眼，精神高度集中着，一点也不敢放松，筵无好筵，他这小小的厅级官员哪里够资格让段向华这堂堂的国家副职私下里邀请，归根结底是老爷子的原因在里面，而段向华不出意外是想从自己这里向老爷子传达点什么，这也让黄安国今晚进来到这里面后，精神就一直没放松下来过。

　　“安国市长，我可记得你们海江市也提交了申请，要举办这次由国务院牵头组织的贸洽会？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海江市还入围了最后的名单，当时海江市就写在了第一个，我印象比较深刻，呵呵，记得那时还见了颜峰省长还有你啊。”

　　端起茶杯正象征性的想品一口的黄安国听到段向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脑袋‘嗡’一下就炸开了，端着茶的手不自觉的轻微抖动了一下，很细微的一个动作被说完话就一直在留心观察黄安国的段向华尽收眼底，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端起茶有声有味的尝了一口。

　　黄安国很快就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笑道，“是呐，没想到段总理您记性这么好，每天操劳这么多事情，还记得这件事。”

　　“这件事是国务院下半年准备重点筹办的工作之一，我和辉於总理也特地为此事商量过，他也慎重的嘱托我要认真的办好这件事，我自然是对此事印象深刻。”段向华淡淡的说道。

　　段向华此话无疑是在强调着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有借此夸大的嫌疑，但不管怎么说，由一个副总理亲自来强调这件事情，这次的贸洽会已经被摆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段向华说这话的目的自然也是想向黄安国表达着这样一个意思。而黄安国此刻所想的并不仅仅是此，贸洽会的最终举办地点还没定下来，负责此事的主管领导就是段向华，段向华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事，其用意又是何在？

　　想用这件事作为自己的挚肘，然后让自己去说服老爷子点到为止，不要咄咄逼人？这是黄安国能想出的唯一一种而且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很快的，黄安国自己又否决了这个想法，试想老爷子那个层面的博弈又岂会因为这样一个贸洽会而让步，自己都能想到这一点，段向华这种几十年宦海经验的人要是瞧不出这一点，那他现在恐怕早已经回家养老了。

　　正当黄安国还在惊疑不定时，段向华接下来的话让黄安国又是一呆，“安国市长，经过研究讨论，上面决定把这次的举办地点放在你们海江市，怎么样，你这个市长有没有信心挑起这个重担？”

　　毫无疑问，黄安国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精彩，纵然是他再心思缜密，沉稳干练，年纪尚轻的他在老辣圆滑的段向华面前仍是太嫩了，脸上一瞬间表现出来的错愕很明显的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段向华对自己所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气势往上一样，有点趁势追击的意思，但旋即，发散出的逼人气势立马就消失殆尽，段向华心里苦笑了一下，他这一时兴起想看看黄安国这位黄老爷子的孙子又有多少本事，却忘了黄安国现在根本还没完全的成长起来，跟他不是一个档次的，这样不免有点倚老欺小的嫌疑。

　　黄安国深呼了一口气，心里面的惊疑、诧异、不解仿佛也随着这一口气吐了出来，平静的直视着段向华，“段总理，上面决定将举办地点放在我们海江市，是对我们海江市的信任，我们海江市党委、政府包括我本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办好这个会的。”

　　“呵呵，好。”段向华瞥了黄安国一眼，“沉稳有余，冲劲十足，安国市长，我是越来越看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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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段向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黄安国脑袋仍处在半迷糊的状态，虽然他表面上已经掩饰的很好，很从容淡定的在跟段向华交流，但心里面已经完全被段向华的出其不意给搞乱了，两人谈到最后，段向华除了代其儿子就高玲的事情表示道歉外，竟然没有再说半句有关这件事情的话，谈话的重点全部围绕在有关贸洽会的事情上，询问了黄安国一些海江市相关的情况，这无疑跟黄安国今晚过来之前所预料的有所出入，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难不成段向华今晚特地邀请他过来就仅仅是为了跟他宣布要将贸洽会的举办地点放在海江市，而不是通过他向自家老爷子传达点什么话？

　　“黄市长，领导吩咐了，还是让我送你回去。”突兀的声音把黄安国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见是陈天，忙道，“那麻烦陈秘书了。”

　　“不麻烦，黄市长客气了。”陈天笑了笑，想再说两句寒暄的话，见黄安国有点心不在焉，琢磨了一下，还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黄安国随便找了个地方下了车，这才又自己打了车到医院去，老爷子这些天每晚都会抽空到医院来一趟，这会应该是在，黄安国急不可待的想把心里面的疑问说出来，向老爷子求证，以老爷子的眼光，应该能一眼看出段向华的用意何在。

　　不出黄安国意料，老爷子正坐在病房外的客厅看报纸，病房里面，奶奶陪着高玲在讲话，还能听见那么一点低笑声，一老一小，两人的心情看起来似乎都不错。

　　“回来了？”老爷子没有抬头，淡淡的问了一句，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

　　径直往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一坐，口渴的黄安国顾不得回答老爷子的话，拿起茶杯跟灌白开水一样，将里面的茶一口喝了下去，把老爷子心疼的直瞪眼，“这茶都被你糟蹋光了。”

　　黄安国嘿嘿一笑，也不理这茬，直接道，“今晚段向华找我了。”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老爷子，想看看老爷子有没有点啥反应。

　　眼睛一眨不眨的使劲盯了好一会儿，黄安国终于失望的收回目光，老爷子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手上的报纸，他说的这个消息仿佛还没有刚才糟蹋了老爷子的茶叶给老爷子来的触动大，好歹刚才还抬起头瞪了一眼，这会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把黄安国给郁闷的，“爷爷，您就不关心段向华找我干啥了？”

　　“他能找你干啥？这次的斗争完全不是你能插得上手的，他心里比你更清楚，他就是找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老爷子一脸云淡风轻，胸有成竹，事实上这次的斗争双方都知道重点在哪，京城市委书记范诚忠的年龄早已经到线了，中央也一直在考虑接替人选，但这毕竟是京畿重地，市委书记的人选必须是慎之又慎，几大派系之间也在明争暗斗，都想拿下这个位置，这也直接造成了这个市委书记人选的难产，几大派系相持不下，分歧太大，造成了接替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的局面，后来高层有人建议，那就再缓缓，等到后面换届时再一起考虑，这个建议也被众人采纳了。

　　这次黄天和妫镇东却是又重提此事，自然是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当然，主要是妫镇东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妫镇东后年换届是要登顶的，自然不希望京城市委书记的位置落在其他派系的手上，这次和黄天联手，双方算是攻守同盟，互惠互利，妫镇东要拿下这个市委书记的名额，而黄天，他则是要拿下京城常务副市长周方元，双方的利益互不抵触，而且从这最后想到达成的目的来看，妫镇东是占了大便宜的，黄天对此也不反感，现在多吃点亏，能换取妫镇东更多的好感，这笔投资还是极为有价值的。

　　“您怎么就不知道他找我不是什么大事？您就不怕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黄安国无奈的白了白眼，老爷子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了。

　　“那你就说说，他找你干嘛了？威、逼、利、诱、坑、蒙、拐、骗，这八大手段他都对你使了哪些了？”老爷子笑着将报纸叠了起来，往桌上一放。

　　黄安国听了赶忙将今晚跟段向华大致的谈话内容说了一下，说完急切的看着老爷子，“爷爷，既然您刚才已经说他找我没用，那他这是用意何在？没必要平白无故的向我示好啊。”

　　“我给他儿子扣上了一个陷害国家官员的大帽子，你说他找你干嘛？”老爷子笑了笑，慈祥的笑容下，一脸的杀伐之气，“周方元的儿子可还在我手上扣着。”

　　“原来如此。”黄安国恍然大悟，敢情段向华找他不是为了高玲的事情，由高玲的事情所点燃的另一层面的斗争完全不是他能干预得了的，段向华再清楚不过，他找黄安国只说贸洽会的事情，无非是在向老爷子表示，自家儿子在F省干的事情都是上不了台面之事，就别硬跟这次的斗争扯在一起了，丁是丁，卯是卯，小孩子不懂事没必要牵扯到高层的斗争来，我也卖给你儿子这么大一个人情了，你也别跟一个小孩过不去了。

　　段向华此举的意思很明显，他是私下里找的黄安国，支持海江市举办贸洽会，所以他代表的是他个人，而他也只是就自己儿子在F省干的事情上妥协，跟派系斗争是两码事，所以他也希望黄天高抬贵手，别真的动真格了，也难怪段向华会如此的小心谨慎，这也是因为黄天以前积累的‘凶名’太重，比段向华整整大了十二岁的黄天在五十多岁就上调中央，那时段向华才四十出头，还在地方上熬着，当时他对黄天就得仰视了，现在虽然也在中央了，但跟黄天终究还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

　　“对了，我今晚还去。”黄安国将今晚准备让王军做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有点多此一举了。”老爷子微微皱眉，旋即又道，“不过也不差这一条了，明天让你找的人将材料送过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周太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黄安国痛快的说道，虽然高玲没什么大碍，但周太是直接元凶，黄安国对其的痛恨最深，此时周太的命运基本上已经可以决定了，让其心里很是畅快。

　　“怎么？你现在还相信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老爷子不以为然。

　　“呃，只能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黄安国一愣。

　　“看过西游记没？”

　　“看过啊，小时候不就最喜欢追着这个看了。”

　　“有什么感想？”

　　“感想？孙悟空很厉害。”

　　“说起这个，你倒还是像个小孩子。”黄天气得一笑，眼光柔和的看了黄安国一眼，心想这样也好，总是看到自己孙子深沉稳重的一面，现在能难得的见他表现出孩子性的一面，倒也更像个正常人，想归想，黄天仍是接着刚才的话道，“西游记里面，没背景的妖怪都被打死了，有背景的妖怪都被接走了，你说说，现在又是什么感想？”

　　“妖怪也一定要有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