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海风徐徐，拂人心扉，这用来形容七月份的海江，实在是再正确不过。副总理段向华到海江视察，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天晚上就乘坐专机连夜赶回了京城，没能挽留住中央领导留下来住一晚，这多少给海江市的领导干部留下了些许遗憾，但段向华行程如此匆忙，却更给人留下了他此行是特地为海江而来的印象，对下面的干部来讲，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肯定和鼓励，市委书记周志明都好生雀跃了一番。

　　七月份的京城，同样是酷热难耐，宽广的柏油路面上一辆辆汽车轰鸣而过，都能隐约看见一阵阵热气自路面升腾而起。

　　京城的局势就宛如这酷热的天气一般，让身处其中的人时刻处在焦灼的状态当中。市委书记年龄到线，而新市委书记的任命却是仍迟迟没有动静，高层似乎也在酝酿着人选问题，让下面的人只能选择在观望与等待中焦急的度过每一天。

　　7月27号，这一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其寻常的一天，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对京城的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一天，京城换了个新的市委书记，皇城根下的人，似乎天生对政治的热情度就比较高，早在新任的市委书记人选没出来之前，广大人民群众就热情高涨的自发发挥人民组织部的作用，对全国范围内有能力又有资格接任市委书记一职的正省部级大员一一过滤分析，筛选出了几个有可能接任京城市委书记一职的人，不得不说，人民组织部的能力和作用再次得到了肯定，高层最终公布出来的市委书记人选，恰恰就在人民组织部筛选出来的几个人名单当中，不得不让人感叹人民组织部的力量。

　　这种现象在华夏国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了，组织部门还在对干部进行和筛选，人民组织部就先一步得到结果了，速度和办事效率比党的组织部门更快更高，而且最后的结果往往还和党委决定的人选八九不离十，对于这种现象，有领导美其名曰的解释说：这充分体现了党的意志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意愿，党和人民是一条心的，人民需要什么，党就给予什么。

　　伴随着京城市委书记人选公布的同时，京城市人大代表大会召开了常务会议，会上讨论并通过了常务副市长周方元辞去常务副市长职务。

　　与此同时，中纪委、中组部派出的联合考察组抵达F省。

　　黄安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享受着空调里吹出来的冷气，浑身舒爽，屋外是三十八九度的高温，站在窗前往下看，马路上除了来回的汽车外，基本上很少有行人在走动，零零散散的能偶尔见到那么几个撑着雨伞在烈日下走动的行人。

　　双手负在背后的黄安国，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手机的扬声器被他打开了，里面传来的是机械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黄安国很有耐心的一遍遍拨打着，一次次的听到那电脑智能的声音，每当如此，黄安国便会按掉电话，等个一两分钟便又拨了过去。

　　足足过了有半个小时，才从手机里听到那头电话被接起的声音，黄安国迅速的拿起手机，关掉扬声器，然后放在耳边，脸上浮起一片真挚而又开心的笑容，“王书记，恭喜你。”

　　“喂？原来是你，别人凑热闹，你也来瞎凑什么热闹，早知道是你打来的，这电话我就不接了，你过来摸摸看，我这电话已经在冒热气了，拿在手里都阵阵发热。”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停滞了一下，很快就把黄安国的声音认了出来，略微僵硬的声音便舒缓了开来，语气显得亲切。

　　“老领导，您高升了，我要是不打个电话给您祝贺一下，那我可内心难安。”黄安国笑着道，能让他称为老领导，又是姓黄的书记，除了他踏入仕途之初遇到的贵人王开平外，便再没有第二人了，对于王开平，黄安国是真心感激，也是内心里真正敬仰和尊重的人。上午，高层的任命一公布出来，他下意识的就要马上给王开平打电话祝贺，结果还是考虑到那会王开平肯定忙着应付各方的人，他就不去凑那个点了，没想到等到中午再打，对方的电话还是忙碌个不停，可以想象王开平一上午怕是在焦头烂额的应付着各方的贺喜电话了。

　　“好了，现在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挂电话了。”王开平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并没有真正的挂掉电话，不过他刚才说的却也是实话，此刻电话确实是烫的厉害，上午接了一上午电话，他都怀疑待会电话会不会爆掉。

　　“王书记，听您的口气，好像并不是特别的惊喜？”黄安国试探着问了一句，从王开平刚才的口气中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对方兴奋的语气，这不由让黄安国心里感到奇怪，和王开平也算是相当亲近，忍不住就好奇的问了出来。

　　“呵呵，我都这个年龄了，前半生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坎坷坷，浮浮沉沉，心态早被磨得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至于做到圣人所说的那种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境界，但对很多事也早就看淡了，不敢说对这个任命没有半点反应，但也不至于惊喜万分。”王开平摇头笑道，这个任命是今天上午正式出来的，但早在之前高层讨论京城市委书记人选的时候，京中的好友宋远山就有跟他透露，这次派系要力推他上来，如果能将京城市委书记的空缺拿下来，那就非他莫属了，所以之前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这次的任命乍一出来，也算不上是突然的惊喜，只不过身处在官场中的人，掌握了一辈子的权力，即便是大彻大悟之人，多少也会对权力有所眷恋的，能够在高升一步，他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喜悦的，出任京城市委书记，跟他在S省担任省委书记，虽然说都是执掌一方的省部级大员，但京城的地位特殊，市委书记按惯例都是要进入政治局的，那意味着他不再仅仅是中央委员了，而是踏入了核心层的政治局委员了，全国的中央委员有两百多位，候补委员一百多位，但政治局委员只有那不到三十人，这期间的差别是十分巨大的，政治局，那才是党的核心层，只有进入了政治局，才意味着真正成为高层的核心，那与普通的地方封疆大吏是不一样的。

　　“不管怎么样，老领导您这次高升，我是真心为您感到高兴。”黄安国兴奋的说道，听着都让人感觉好像是他升官，而不是王开平升官似的。

　　“我要到京城去了，正好身边又少了个秘书，你要不要考虑再过来当秘书？”王开平哈哈笑道，在黄安国面前，他亦师亦长，总是能感觉到心情格外的轻松。

　　“好啊，老领导召唤，我是随时领命。”

　　“算了，算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王开平摇头失笑，纵使知道这些都只是玩笑话，听得黄安国如此说，他心里仍是高兴的很，想想这次能履新京城，也有黄天的作用在里面，对黄安国更是关爱了几分，听老朋友宋远山说，黄天在常委会议上是帮他说了话的，而且这次的因果也能算是因黄天而起，所以他是着实是要感谢黄天的，不然即使能当上，怕是也不会这么顺利。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了，你以后上京城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就行。”王开平笑道。

　　“好的，老领导您先忙，以后您在京城，那我肯定是跑的更勤快了，不说别的，就冲着能看到老领导您，我也得多跑几次。”黄安国点头笑道，知道王开平这几天肯定是非常忙，能接他的电话，还跟他讲了几句，已经十分难得，也不敢占用对方太多的时间。

　　“是看你那宝贝妻子吧。”王开平在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中挂掉了电话。

　　王开平忙着应付各方的电话，同时还要为最后的交接工作着而忙碌着，就等着所有事情都办理妥当，就到京城赴任，而F省，随着中纪委和中组部和联合考察组下来，本是平静的湖水，立马荡起了层层涟漪，一圈圈的往外扩散，波动越来越大。

　　若是一开始人们还不了解这次的考察组怎么会以这样的形式下来，并且云里雾里的时候，随着考察组逐步找相关人等谈话，人们便逐渐明了，原来此次考察组是冲着秦隶去的，而且还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一些做贼心虚的人总算是悄悄的放下心来，不然一开始听到中纪委的人下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知道了考察组要考察的是秦隶，这也总算是能解释为什么中纪委也会跟着派人下来，但考察的人被确定了，人们随之又产生了疑问，秦隶是堂堂的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常委里面还是排名仅落后于书记和两位副书记的常委，这样一位副省级大员，被上面的考察组派人下来考察，毫无疑问是要高升了，而这种考察，恐怕更多的是走个形式，一些交友比较广泛之人，甚至打电话给外省的朋友，询问外省有没有考察组下来，得到的答案是没有时，更是让人心知肚明这次的考察更多的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否则也不会仅仅只考察一个干部吧？

　　但秦隶如果要高升的话，又要高升到哪去呢？这可就成了很多人八卦的问题了，秦隶是副省级官员，要是再往上一步的话，就是正部级了，那只能到上面去了，而纪委这个系统的官员一般是很难跳出来的，基本上是入了这个系统，一辈子都要在里面沉沉浮浮了，秦隶要往上升一级，有人就开始搜寻上面适合秦隶的职位了，结果看来看去，却愣是没有发现有哪个空缺能让秦隶填进去。监察部的部长，那是刚上任一届不到的，不可能下来，而至于中纪委的副书记，那几个也没有哪一个是年龄要到线的，这样一看，秦隶即使升上去，也根本就没有适合秦隶的职位，这可就让很多人一头雾水了，很多人都绞尽脑汁的猜来猜去，却硬是没有一个人将京城常务副市长周方元病退并且已经由人代会常务会议讨论同意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毕竟由一个纪委书记到常务副市长，这样的调动还是让很多人觉得奇怪的。

　　考察组在F省省城呆了一个星期，知会了F省的主要领导，便静悄悄的离开了，若不是有人在考察组下榻的宾馆看到房间已经人去楼空，大部分人都还以为考察组仍在F省。

　　考察组离开的第二天，黄安国就赶到了省城，在省委家属大院，黄安国和秦隶两人，一老一少悠然自得的喝着酒，桌上放着几个小菜，都是刚做出来的，还热气腾腾的冒着烟。

　　“下面的人听说我要调走，是不是都在弹冠相庆？”秦隶微酌了一口小酒，嘴巴啧啧了几下，便笑着问黄安国，两人喝的是五十几度的白酒，秦隶就好这一口，黄安国是完全喝不来，刚才喝了一小口，就感觉从喉咙开始，由气管而下到胸肺再到胃，整个人仿佛被烧着了一般，头脑都嗡嗡的响，一下子适应不了，咳了个半死，把秦隶笑的不行，连声说黄安国还要练练酒量，不然一个市长连这么点白酒都不能喝，说出去要让人笑话。

　　“秦叔叔你可不能这么没信心，百姓和干部们听说你这么一位好纪检干部要调走，都舍不得，希望您能再多干几年呢。”黄安国摇了摇头，头这会还有点眩晕，刚才那五十多度的白酒带来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退下去。

　　“你小子，我都还没醉呢，你就开始说醉话，准备糊弄我是不是？”秦隶笑着点了点黄安国，兴许是心里高兴的缘故，今天跟黄安国讲话也没注意什么，直接小子小子的称呼，这样却是能更显亲近。

　　“秦叔叔，我虽然不是出家人，但我可不打诳语。”黄安国笑道，“大多数人还是拥护你的，你在F省所做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没有你对腐败分子的残忍和无情，没有你为老百姓们伸张正义，没有你为F省的经济保驾护航，那么真正受损失的就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知道要真心要感谢谁，知道哪些人真正为他们好，他们拥护你，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真正巴不得你赶紧离开的只是那么一小撮触犯了党纪国法的人。”黄安国诚挚的说道，这几天因为考察组下来考察秦隶，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有人惋惜的同时，也有人暗地里鼓掌，希望秦隶赶紧离开F省，在F省的这些年头，秦黑脸的名声却不是白叫的，那是他对腐败分子完全不近人情的惩治所得来的绰号，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说干部们只要有点不干净的，基本上都是闻黑色变，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上看，也可以说是秦隶的政绩。

　　“我曾经在全省纪检干部大会上说过，如何当一个纪检官员，怎么才可以当好。下面的干部有人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标准。我说有的，标准就是看有没有非纪检系统的干部骂。没被骂过的，那他不是个好纪检官员，是不合格的，有被骂过，但骂的不凶的，那他是个合格纪检官员，但不能算是优秀的，被骂的很凶的，则可用算是一个不错的纪检官员，而那些被最多人骂，还骂的最凶的，就是最优秀的纪检官员了。这个标准只能说是很另类，而且划分的很粗糙，要是用批评性的眼光来说的话，就是不科学的，但你不要小看这种不科学的标准，他还真的很适用在纪检干部身上，那些当了一辈子纪检官员没被人骂过的，只能说他们是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无所事事。”秦隶又喝了一小口酒，深有感触的说道，“当纪检干部，不要怕被人骂，一位优秀的纪检干部，必定是身经百战，久经考验的，他们，经得起任何挫折，区区被骂，又算得了什么。”

　　黄安国默默忘了秦隶一眼，他的心同样深受触动着，秦隶这番话看似轻轻松松的说出来，却道尽了一位纪检干部的辛酸，光荣和荣耀不属于他们，他们只适合在黑暗中行动，为党的事业默默的做着贡献，是党反腐的利刃，是党廉洁的先锋，他们是干部群体中特殊的一类人，是应当受人尊敬的。

　　“我说老头子，人家安国今天难得过来，可不是听你来唠叨的，再说他又不是你手下的干部，你讲个什么劲。”这时，秦隶的妻子从厨房探头出来道。

　　“对，对，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就不说这些，来，咱们再干一杯。”秦隶笑着端起酒杯。

　　黄安国一脸苦瓜的望着杯中酒，虽然只是白色的小杯子，这么一小杯下去，怕是要整个人都被烧起来了，看秦隶属的样子，却是一点也没有绕过他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