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半决赛

　　求知淘汰卫冕冠军的喜悦很快就过去了。除了星期一升旗仪式上校长亲自来发表了一通赞扬鼓励的讲话，再就没有其他的庆祝活动了。星期一下午的训练课上，李灵也板着脸，告诉还在得意的队员们：还有半决赛这道坎，过了半决赛还有决赛。没有获得最后胜利，永远都不要得意忘形。

　　华西中学被淘汰这事在外面倒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晚报连续报道了两个版面，这是他们版面用的最多的一次。七中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普遍表示高兴，因为他们去年在求知身上栽了跟头，心里始终不爽，觉得很丢人。并且总想着让别人也在求知身上栽跟头，心里才能平衡一些。如今他们都沉浸在对华西中学出局的幸灾乐祸当中，有几个人能注意到这场胜利背后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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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布挺来说，他更加没有心思回味战胜卫冕冠军的那场比赛。他现在可是烦心事一大堆呢。

　　“咦？这里要拆迁？”饭桌上，晋静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们这里被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商，据说他们打算修建一个商业区。”

　　晋静对此很不解：“不是说老巷子是文物保护单位吗？怎么可以拿去建商场？”

　　“报纸上在讨论这种行为是否正确，不过讨论归讨论，这事是早就定下来了的。”爸爸低声说道。他的童年就是在这个巷子里面度过的，他的初恋，他结婚、成家立业、女儿出世长大……都是在这条巷子里。如今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这条承载了他无数记忆的巷子竟然要面临拆毁的命运。一想到这，他就有些心疼。

　　“那……那我们怎么办？”晋静问道。

　　“开发商答应提供两种赔偿方式，一种是按照我们现在的居住面积折现赔钱，一种就是赔偿和现有居住面积一样的住房，不过地点我们不能选，得由他们提供。他们说在城东，就在城东，他们说在城西就在城西。”

　　晋静扭头看了看呆呆的布挺：“那阿布他们家的房子怎么算？”

　　她爸爸看着布挺道：“我正要对你说呢，阿布。你今年夏天就要去美国了，你们家的房子打算怎么办？还有你们在其他地方的几处房产。”

　　布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要给我爸妈打电话……”这种大事，他可做不了主。

　　这条巷子承载了他们父辈的记忆，同样承载了他们的记忆，如今听到马上就要被拆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里早已经不仅仅是他住的地方，还是他小时候的游乐园，他和晋静经常从巷子这头追逐打闹到那头，整条巷子都是他们清脆的欢声笑语。

　　显然大家都被这个消息弄乱了心情，晚饭吃的气氛沉闷。匆匆结束晚饭的布挺回到家就直奔卧室，拨通了越洋电话。

　　晋静抱着书本进来的时候，布挺还在和他的父母通话。她也没去打扰他们，拉着臧剑坐下来复习功课。

　　从卧室里面隐约传出来布挺的说话声，晋静却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布挺从卧室中出来，晋静连忙将目光转向他，什么都不说，用眼神询问。

　　“呃，本来我妈妈要回来的。”

　　“是吗？那很好啊，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阿姨了！”

　　“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

　　布挺指指埋头写作业的臧剑，什么都没说，那意思却都很清楚了。晋静明白过来，如果阿布的妈妈回来了，看到住在他们家的臧剑，谎言就会被揭穿，然后他们要面对这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尴尬局面。

　　大人们会相信阿剑是从宋朝穿越来到这里的吗？

　　“我妈让我选择折现赔偿的方案，反正也不在这里住了，其他地方的房子，继续租，不过由你们家代为收房租。”

　　老巷子拆迁这件事情，如果孤立的来看，无非就是政府和开发商的一次勾结，或者承载晋静童年记忆的地方消失而已。现如今，却让她深刻的感到，阿布的离去如此之近。

　　她沉默了。

　　房间中顿时只能听到挂钟指针发出的滴答声。

　　良久，晋静才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我妈没说。”

　　“你想什么时候走？”晋静突然抬头盯着布挺问，那眼神咄咄逼人。

　　“呃……”布挺被她的眼神逼退了，他扭开头，看着继续埋头做功课的臧剑说，“最起码……也要等我把市长杯踢完吧？”

　　“期末考试不参加了吗？”

　　“我……我不知道……”面对晋静的逼问，布挺只能不断重复“我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他觉得自己在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心慌意乱的。

　　晋静不说话了，她也知道现在问不出任何结果。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和阿布在一起的日子正在一天天减少。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写完作业，温习完功课，然后晋静就起身告辞了。

　　等晋静走了，臧剑又把她曾经问过的问题抛向布挺，布挺也仍然用回答晋静的话回他。

　　可实际上呢，晚上那通电话里面，布挺只改变了一件事，就是不让他父母回国。至于其他的是早就决定好了的。比如：他的赴美签证已经办好，他在美国就读的学校也已经联系好，甚至就连他预订机票的日子都已经确定了——五月二十一日。

　　机票会提前送到他手上，到时候他只需要带上一些他认为不能丢弃在国内的东西登机就行了，连衣服都不用带，在美国有很多套新衣服已经挂在了他的衣柜中。就算他两手空空的离开也没有什么问题。

　　布挺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只要一想起晚上的电话和晋静的问题，他就没法入睡。

　　他已经不担心阿剑了，他相信阿剑可以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晋静能照顾他。但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告诉晋静具体的离开时间呢？

　　自从知道自己去美国是无法避免不可挽回的一件事之后，布挺常常会有这么一种幻想：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离开，但是不告诉任何人，还是一样上学放学，和球队训练，比赛，和同学们开玩笑聊天。不让所有人知道自己要走，然后等到真要走的那天，自己一人悄悄地收拾好行囊，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独自离开。然后直到第二天，突然有人问起：“咦？阿布人呢？”大家才恍然大悟，身边少了一个人。

　　他喜欢独自一人品尝孤独的滋味，让他觉得自己很沧桑，很酷。

　　所以他决定了，不告诉晋静具体的离开日子。只是告诉班主任，因为要办理退学手续。当然，他会要求班主任不要告诉班上其他同学的。对了，还有伯父伯母，也要告诉他们，毕竟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离开前到个别是应该的。同样，不能让他们告诉晋静。

　　就让我一个人离开吧，谁也别送我，别想我。

　　布挺就这样yy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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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清就存在的老巷子的历史结束于2007年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几天报纸上关于老巷子究竟该不该拆的讨论已经渐渐落下帷幕，大家继续关注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关注北京奥运会，关注生计民生。开发商承诺老巷子作为城市的招牌不会全部拆除，他们会将那块青石牌坊保留下来，作为商业区的一座纪念碑。瞧瞧，多仁慈的开发商啊，还知道给牌坊留个“全尸”。

　　媒体上沉默了，老巷子却热闹了起来。这些天布挺和晋静上学放学的时候总能够看到很多陌生人，他们端着相机在巷子周围转，合影留念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啊，在给自己的记忆留下一些凭证吧。”晚饭上，晋静的爸爸说。“这条巷子，也许明年这个时候就看不到了。城市在发展，我们熟悉的东西再慢慢减少。这也算是一座城市的新陈代谢吧。”

　　晋静看了一眼布挺，明年这个时候，她也肯定看不到阿布了。我们在长大，身边熟悉的人和物也在慢慢消失。

　　想到这里，这顿晚饭她又吃的索然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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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巷子的拆除不关李灵什么事，他除了在张维面前发几句“官商勾结”的牢骚，再痛斥以张维为首的媒体没有社会责任感之外，还是继续训练球队。这个周末的半决赛求知的对手不算太强，却也不能轻视。毕竟能够打进半决赛的对手必定有他们优秀之处。

　　唯一让李灵感兴趣的就是，他们半决赛的对手树人中学足球队的主教练兼领队老师竟然是个女的。根据张维给他的资料来看，这个女教练兼领队只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三十不到。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她对于足球很精通。李灵看了看树人中学的升级历程，只能用一次来形容：运气。小组赛出线之后，八分之一决赛靠点球决战淘汰对手。四分之决赛更离谱，比分是2：1，树人种学却没有一个进球，这三个球全是对方打进的，他们先进了树人中学一个球，然后非常诡异的在下半场连进两个乌龙球，让树人中学完成了大逆转。

　　这段消息把李灵看的笑喷了。这么倒霉的事情都能让树人中学的对手遇上，他们被淘汰了可一点也不冤枉。

　　由于强队过早被淘汰，今年的半决赛水平大幅缩水。李灵很高兴，因为他的球队不用再决赛前消耗太多的体力。他知道七中一定会战胜他们的对手，进入决赛的。剩下的，就是去年两个对手之间的再次重逢。七中一定想方设法在他们的主场战胜求知，报去年的一箭之仇，同时在自己的主场捧起冠军奖杯也是一件快事。而求知呢……

　　李灵当然不会允许有人骑到他头上来拉屎，何况还是老对手，他最讨厌的一个人所率领的球队呢？同时，他也一样认为在对方的主场捧起冠军奖杯是天大的快事。一想到在上千名观众铺天盖地的嘘声中高举奖杯，李灵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喜欢让人不爽，尤其是让一千多人同时不爽。

　　当然，他自己轻松了，却绝对不能让手下们也轻松起来。于是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天刻苦训练他们，把他们半决赛的对手形容得无比恐怖，完全不亚于华西中学和七中，并且说他们的女主教练计谋过人，善于利用对手的心理牵着他们鼻子走。说的一群人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反倒让知道事情真相的张维笑得前仰后合。

　　“你就知道骗人！”两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张维用筷子点着李灵笑道。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是呀是呀！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请女孩子吃饭还是学校食堂，今天竟然还要我掏钱请客。”

　　李灵点点头：“你说得太对了。从小学到中学，从大学在毕业走上社会，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也一个都没有。没有绅士风度，不会讨好人，也没什么钱，长得也不好看……”

　　张维以为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本打算道歉，没想到李灵话锋一转。

　　“为了以示感谢，我决定再加两个菜！”他又扔了一块兔肉进嘴，伸出两根指头，那手势怎么看都很像“V”。

　　“嘿！”张维翻了一个白眼，决定不理会他了。要知道今天可不是公费吃喝，而是她自己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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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李灵的福，晋静和布挺这些日子都没有心思考虑日后的事情。大家都在担心他们半决赛的对手究竟会有多厉害，那个神秘的女教练是不是真的会迷惑人的心智，让对手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步调走。

　　可实际上呢？此时此刻的树人中学足球赛，为了他们半决赛的对手大家都乱成一锅粥了。不知道真相的求知害怕他们，知道自己真实实力的他们同样害怕求知。

　　甚至在球队中有这样一种说法正在广为流传：身为去年第十五的树人中学，能够闯入半决赛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半决赛就算输了也无所谓。毕竟他们的对手是拥有“妖人”臧剑的求知中学。

　　倒是他们的主教练，那个颇为好强的女教练很讨厌这种说法。一直以来，足球都是一项男人为主的运动，一个女人要在这里面出头太不容易了。今年的树人中学出人意料的闯入了半决赛，让这位女教练的自信心迅速膨胀起来。她不认为求知中学有多么厉害，就算臧剑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一个人和十一个人，哪个更厉害？她这么简单的把足球当作了算数。

　　于是这些天她每天都埋头寻思遏制臧剑，击败求知中学的方法。

　　至于她究竟有没有想出来，那可就没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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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揭晓。两场半决赛没有安排在一天进行，星期六下午举行的是第一场半决赛，对阵双方是求知中学和树人中学，而星期日下午举行的半决赛才轮到七中登场。

　　进入半决赛之后，比赛都要放在本届市长杯的主办学校举行，这是规矩。所以李灵的求知第一次打了“客场”。对于这个“客场”他也算是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的球队绝对不要指望会在这里受到多好的待遇。因为去年淘汰了七中，求知俨然已经和华西中学一个地位了，他们在出场热身的时候就遭受到了看台上无休止的嘘声轰炸。

　　球员们显得有些不适应，在热身中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失误。看着这一幕，李灵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他的球队是肯定会打入决赛的，而且他也坚信七中进入决赛是毫无悬念的事情。这样的话，一周之后，求知肯定会再次来到这所学校，这座球场比赛。如果不趁此机会好好适应适应客场气氛，那么决赛的时候就会出现很多让他更头疼的问题。

　　让李灵倍感欣慰的是，当大多数人都在为那些嘘声感到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球队里还是有几个正常人的——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不紧张，反而不正常吧？石头因为天生迟钝，对于这些嘘声充耳不闻，或者压根就没觉得这些嘘声是什么意思。赵海岩似乎有很深的心事，皱着眉头对于那些嘘声也没有任何反应。罗维是那种粗线条超自信的人，从来不会把对手的诋毁放在心上，如果说有人能让他丧失斗志，那只可能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王薇。布挺大大咧咧，李灵很少看他紧张过，甚至他相信越是这种不利的环境，越能激发布挺身上的斗志，他的表现反而会更好。

　　至于最后一个不紧张的人，自然就是臧剑了。他对于观众们表现出来的不友好，反应相当漠然。仿佛这一切和他无关一样。这是最让李灵放心和高兴得了，只要有臧剑在，只要他状态正常，求知就能一直赢下去，不管面对华西还是七中，李灵都有这个信心。

　　第一场半决赛只进行了短短十分钟，在教练席上看球的李灵就从鼻子里面发出了轻蔑的哼声：“造越位？女人……真天真啊！”

　　是的，树人中学的女教练花了一个星期冥思苦想所找出来遏制臧剑的方法就是“造越位”。她认为只要让臧剑陷入越位陷阱，就可以冻结臧剑。其实这套战术如果放在去年初出茅庐的臧剑身上，兴许还有用。但如今的臧剑已经没有刚刚接触现代足球的青涩了，跟着杨炜和王薇在一起看了那么多足球录像，又看了那么多期足球杂志和报纸，战术方面的水平早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造越位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战术，就算是职业级的教练也不能完全驾驭，别说一个中学体育老师出身的教练了。

　　“造越位是一把双刃剑，困住对手的同时，也能对自己本身造成致命伤害。”杨炜在给晋静解释这种战术的利害。

　　李灵在旁边听到这话哼了一声。“用得好了，能让对手全部进攻都无功而返，用不好的话……哼哼！会死得很难看！”

　　他话音刚落，求知的陈涛在中场策划了一次犀利的进攻，他看到对方的后防线很空虚，有大片大片的空当，干脆中路直塞。对方后卫造越位压上失败，让臧剑打了一个成功的反越位出来。轻松穿过树人中学整条防线，出现在他们后卫的身后，然后接到陈涛的传球，调整好姿势，起脚射门。足球毫无悬念的从树人门将的双腿下穿了过去，穿裆！

　　球进了！

　　看台上没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倒是响起不少嘘声。看来这些七中的观众对于自己的仇敌具有非常大的怨念。

　　臧剑也没有什么庆祝动作，这样级数的对手实在是提不起他多少兴趣。他只是随便挥挥拳头，再喝上来的队友们简单拥抱了一下。大家在赛前都把他们的对手想得很厉害很厉害，只有臧剑不以为意，在和耿喆交手之后，让他发现了足球另外一片天地，他知道耿喆是马上就要成为职业球员，如果职业比赛中有很多这样的对手，他倒是很期待职业比赛呢。

　　李灵在赛前一个星期努力编造了个谎言，在这场比赛十五分钟之后就被打得千疮百孔。臧剑的第一个球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比赛中，两支球队实力上的差距完全显现出来。树人中学可笑的造越位战术根本阻止不了求知和臧剑，陈涛仿佛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他在比赛中只传一种球——手术刀般的直塞。这种传球总能轻易地撕开树人中学形同虚设的后防。

　　树人中学女教练的造越位战术非但没有帮助自己的球队冻结臧剑，反而成了让自己球队输的颜面全无的罪魁祸首。

　　这场比赛最终的比分是令人吃惊的6：0。树人的前锋没有威胁到布挺把守的球门，臧剑再次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在这场比赛独进五球，将自己在射手榜上的优势进一步扩大。华西中学被淘汰了之后，莫野风连理论上逆转臧剑成为射手榜第一的可能也没有，而七中的头号射手阎飞宇还落后臧剑足足十二个进球。这种巨大的差距，就仿佛长江天堑一样不可逾越。金靴实际上已经被臧剑收入囊中。

　　取得半决赛胜利的求职队员们非常兴奋，直接在七中的球场上就开始了他们的庆祝。这是他们建队以来的头一份，破天荒。李灵礼节性的和对方主教练握手安慰了一番之后，也冲了球场，加入了庆祝的队伍。他听见看台上响起的零星嘘声，仿佛看到了一周后同样的一幕，今天就当作下周日的预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