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勉修自证，再渡苦海

    “古之仙人者，积其功勤，蒙霜冒险，栉风沐雨，而躬亲洒扫，契阔劳艺。


    “修行，亦是修心。修道之路阻且长，艰难困苦数不胜数，需躬亲勤勉，砥砺明心。


    “苦海无边，众生皆渡。”


    每日清晨，林玄总是会亲自来到院落中，为众人答疑解惑，指点修行。


    尽管偶尔也会爆发几声河东狮吼，不过他对这群不大丁点的小朋友倒也较为宽容。


    一来二去，众人竟也不那么惧怕他了，甚至有一次周汐跟众人打赌，敢趁着林玄长老中午打盹的时候去揪他胡子。然后去撺掇小和尚玄爻，结果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响彻云巅，屋顶都颤了三颤。


    众人吓得一哄而散，林玄脸气的通红，胡子一跳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对这群小崽子忒好了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于是当天，周汐和玄爻打坐的时候，头顶上多了三块砖头，加以秘法，不到一定时间绝对拿不下来。


    囡囡自然没有加入他们的调皮捣蛋，每次听闻林玄讲道，她总是先自行思考，并将思索的结果结合起来，在自己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体系。


    她也会问林玄一些问题，后者答疑解惑，为囡囡查漏补缺，用前人之经验验证自己思考的结果。


    林玄倒是颇为惊异，这女娃尽管体质不佳，对修行的见解却总能切中要害，角度新奇，让他大为欣赏。


    半夜时分或者正午时分，囡囡总是会溜到山石上，以实际行动来进一步验证所思。


    后来他们把这块山石叫做清风石，因为盘坐在上面的时候，总能不自觉的感受到山风阵阵，很是清爽。


    就这样日复一日，几个月的时间悄然而过。距离囡囡发誓过的半年之期越来越近了。


    清风石上，囡囡尝试在体外调和日精和月华，却敏锐地发现，随着两者数量配比逐渐相近，之后形成的那个灰朴朴的洞口颜色会越来越深，最后竟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彩。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漆黑的洞口，自语道：


    “阴阳生和、清、浊三气，分为天、地、人也。人即我，唯天地存，天地合一，是为混沌，难不成，这是天地最本真之初始形态，混沌之意？”


    若是林玄知道，囡囡仅凭那段粗浅的法诀，竟演化到了这一步，可能胡子都要被自己抓下来，眼珠子都要给瞪出来。


    囡囡开始尝试引这团混沌入体，还未没入，始一临体，囡囡便惊喜的感受到自己体内沉寂数月之久的生命之门再次重重一震，紧闭的门缝中似有什么东西冲破阻挡，呼之欲出。


    “可行！”


    她大喜，但是并没有放松警惕，有条不紊地牵引混沌洞口慢慢没入身体。


    随着混沌洞口逐渐没入，生命之门传来的波动已不再是偶尔一震，而是如擂鼓般隆隆作响，其内有什么东西正猛烈撞击着门扉。


    这滋味并不好受，囡囡整个腹部如同放在通红的烙铁上一般，生命之门遭受的每一下碰撞都仿佛直接重击在她的心口上。


    “唔……”


    囡囡嘴角溢血，小脸煞白，眉头紧皱，她咬着牙，不想放弃。


    此刻，生命之门那厚重的门扉明显被撼动，里面的东西似是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出。磅礴的生命气息涌起，囡囡顿感自己六道清明，神识一下子敏锐了不少，但是转瞬即逝，泄露出来生命源气的还是太少了！


    “积阳为天，积阴为地......”


    囡囡咬牙默念法诀，豆大的汗滴从她粉嫩嫩的额头滴落。她试图操控那团混沌冲击生命之门，却惊恐发现根本不受控制，混沌似与门内那个东西产生了共鸣，自行高速旋转着。


    囡囡见状不妙，在这么下去，她小命似乎都要交代在这里。


    “囡囡加油哦。”


    少年的声音似是从渺远的虚空中传来。


    “哥哥……”


    不行！囡囡还要去找哥哥！


    囡囡咬牙，她要放手一搏。


    体内的我控制不住，体外的我还控制不住吗！


    囡囡驱动法诀牵引体外一个个金银光团轰向生命之门，她很有选择，一金一银轮番着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阴气尚未消失，阳气已然集聚。这是囡囡在这几个月夜半修行中找到的一个能同时牵引阴阳二气的时间点。


    阴阳二气凝成的光点轰在生命之门上后即刻被混沌洞口吸收，让后者的体积越来越大，却也导致门内的动静愈发猛烈。


    “唔……”


    囡囡闷哼，门内的冲击此刻已如万斤巨锤重重击在她的心窝上，嘴唇都给咬破了，鲜血淋漓，囡囡口鼻溢血，以大毅力坚持，只差一点了！


    她心有不甘，一直堵着一股气。


    我生为劣体，每个人见到我都先摇头，但是我不惧，因为我有哥哥，我只要做他最好最乖巧的妹妹就好了。但是，你竟然将最疼爱我的哥哥也从我身边夺走，不知今在何方。我想自力修行，前去寻找哥哥，你竟也如此相阻！我不叹命运不公，不馁身残体弱，我自当逆天而为，只为做哥哥身畔最为乖巧懂事的好妹妹！


    囡囡不察，己身执念竟如此之深。


    “给——我——开！”


    最后一对光团被囡囡牵引重重击上，这一下，生命之门厚重的门扉终是被挤开一道小缝，一黑一白两条玄鱼自里面冲出，在空中抱成一团，竟直接冲向混沌，将混沌吞噬了个干净。


    同时，蓬勃的生命精气喷涌而出，萦绕在囡囡的四肢百骸，令她毛发舒张，浑身舒坦，此前身体都要被撕裂的感觉转瞬消失，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种极尽升华的畅意中。


    古语有云：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初入修行那一刹那所带来的极致畅意舒坦是难以用言语来进行阐释的，仿佛斩断枷锁，投身一片更为广袤的天地之中。


    囡囡感悟着此刻体内的变化，生命之门朝气喷涌，她顿感六识同明，五根清净。


    只是自己的苦海在哪？


    她自视，却发现那一黑一白两条玄鱼正抱团，融合归一。


    最后竟化作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用黑漆漆描述亦不足以形容那种黑，那是彻底的黑，绝对的黑，绝无一丝光线的黑。


    就好像大千世界，色彩缤纷，却突然有一块圆形区域失去了任何色彩，漆黑深邃，却完全看不到任何细节，亦望不到洞穴尽头，突兀的横在那里，似不属于这世间。


    黑色洞口就那样浮在囡囡体内，尽管不大，只有樱桃核大小，却黑压压的，似是能镇压一切，亦能吞噬一切，粉碎一切。


    虚空在黑洞周围扭曲，它沉稳安静，缓缓旋转着，但是囡囡隐约感受到，在那个漆黑深邃的洞口里，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是……我的苦海？”


    囡囡尝试祭出，黑洞苦海始一露在外界，便铺天盖地席卷起周围的日精月华，顿时风云变幻，日月颠倒，连清风石都开始激烈晃动。


    囡囡见状忙将之收回，四周立即恢复风和日丽，黑洞苦海则恢复到了古井无波的模样，黑压压镇压在囡囡体内，


    尽管不大，却压迫感十足。恍惚间，一轮铺天盖地的黑洞横在日月星辰之间，吞噬万物，粉碎一切。


    囡囡认真思索，那一黑一白两条玄鱼她已有猜测，应是体内阴阳二气化生而成。只是为何最后会形成这样一个黑洞，她想到了融合阴阳二气时形成的混沌洞口。


    “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难道，阴阳二气结合，演化混沌，便是那一？”


    囡囡及时类比，试图通过自己寻找答案。她有预感，林玄大概也不知道。


    “不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绝非混沌，道先于混沌而生，故混沌并不是那一。”


    她发现了自己逻辑中的漏洞，但是并不气馁，随后，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囡囡瞪大双眼，自语道：


    “体内小世界亦有己身之道，未来将受外界万道考量，方为证道。难道，这个黑洞，是我的道吗？”


    尽管是一个非常模糊的猜测，也是囡囡通过自己一点点逻辑推演，得出了一个无限接近于真相的结论。


    无人提携，无人点拨，仅凭自己，这要是说出去，怕不是要惊掉一地下巴。


    如果再知道囡囡开辟苦海的过程，那些在棺材里的老古董，估计都要跳出来抢着收囡囡作为徒弟。而不考虑她体质过差的问题了。


    “只是林玄长老说过，开辟苦海之后，只有苦海中神泉喷涌，才能飞行。我这黑漆漆一个大洞，哪来的泉眼呢？算了算了！至少总算能留下来了！”


    囡囡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眉开眼笑，来日方长，空想无益。她心情好似一只刚刚出巢的小鸟，蹦蹦跶跶的就跑回院落去了。


    哥哥，囡囡距离你又近一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