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玄枵峰

    东荒，疆域无尽，烟波浩渺，


    纵使是修士，从一个区域前往另一个区域，也要足足飞行数日之久。


    但，女子脚踏一种奇特步法，莲步生辉，竟与老猴子所踏步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化作一道白光刹那远去。


    不足一日，女子便已抵达目的地。


    并不是说女子不够快，恰恰相反，只是因为这片区域过于浩大，纵使女子拥有极速，也要花费这么多时间。


    她降落在一处空地前，面前坐落一座古朴的山峰，云雾缭绕，透过云层，隐约可见有古色古香的建筑修建在半山腰上。


    女子翻手，一个精致典雅的玉阁浮现在她掌心中。


    该玉阁通体皎白，似与先前那玉石鸟同出一源。


    银光一闪，一个粉嘟嘟，衣着朴素的小女孩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正是囡囡。


    原来，哥哥走了以后，囡囡再则忍不住与哥哥别离的悲痛，放声大哭，谁劝都没用。


    女子好说歹说，囡囡才一抽一抽止住哭泣，但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失去哥哥以后她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女子于心不忍，素手轻拂，让囡囡睡了过去，心想等把囡囡带到新环境里，见到了更多同龄人，或许会更好一点。之后将囡囡收入玉阁，便离开了。


    囡囡呆呆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囡囡不要害怕，姐姐给你找一个很厉害的师傅。”


    囡囡心里透亮，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囡囡谢谢仙女姐姐。”


    尽管囡囡外表看似稚嫩柔弱，几年来的清贫生活让她的心思极为细腻，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懂事与成熟。


    她心里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女子也是为了让哥哥放心，才会给她找一个好的去处，所以她也要让哥哥放心，好好表现，等哥哥回来。


    而且她并没有感受到眼前这个姐姐有什么恶意，反而她身上香喷喷的，很好闻。


    女子闻言心里暗喜，其实她可以直接飞到山上的，而不必在此多此一举。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囡囡先远距离了解一下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入了此门，想要再出来的话，可能必须要等学会飞行之后了。提前知道自己身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心中对新环境的恐惧也会大大减少。


    女子嘴角微翘，蹲下身看着囡囡：


    “囡囡不要叫我仙女姐姐了，我名羽琳，你叫我羽琳姐姐就好。”


    “嗯，羽琳姐姐。”囡囡认真记下这个名字。


    女子牵着囡囡腾空而起，径直没入山巅云雾之中。


    玄枵峰顶，一处气势恢宏的大殿中。


    正中排着几个蒲团，其上盘坐有几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其中一人鹤发童颜，尽管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气色很好，脸蛋红扑扑的。


    他身着一袭青灰道袍，无一丝杂色，气质出尘，周身朦胧，似远离尘世，不在这天地之中。


    他便是玄枵峰峰主，星虚长老。旁边几位老人则是玄枵峰的其他几位长老。


    羽琳领着囡囡与几人对面而坐，她静若处子，眼眸低垂，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超然的气质。


    囡囡则盘坐在了一个专门给她准备的小号蒲团上，受到羽琳出尘气质的影响，她也调整呼吸，认真吐纳，整个人努力保持专注，听候长老接下来的发言。


    星虚长老已知晓羽琳来意，只是在探测囡囡道根时依然眉头微皱。


    体质竟如此先天不足，怕是要付出比同龄人多许多的努力。


    囡囡敏锐察觉到星虚长老的神色，忙双手作揖：


    “囡囡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但是囡囡也会刻苦修行，弥补不足的。”


    闻言长老们皆露出异色，此等话语从一个三四岁女童嘴里说出倒是显得颇为成熟。


    星虚长老慈眉善目，微微一笑，他心里已有定夺。


    “也罢，大道茫茫，皆无定数。先天与道相合的体质，修行之后泯然众人者亦不在少数。不为体质所禁锢，或许才能打开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我辈不见仙，是否亦是此等世世代代之条条框框束缚我心所致呢？”


    其余几位长老闻言，皆点头表示认可，若有所思。


    羽琳心中一动，其曾聆听教中那位盖代人杰讲经布道，当中亦有类似感悟。


    天行有常，道亦无常。以有常搏无常，殆矣。唯有打破自身之有常，化己身为无常，方能打破这方天地之禁锢，超脱其上，明道见仙。


    囡囡认真听着，尽管不懂，她亦用心记下。现在，她必须认真听好身边每个人说的话，没有哥哥照顾，她必须自己好好生存下去，所以也一定不能让对方讨厌自己。


    见星虚点头，囡囡连忙表示谢意。


    只是星虚眉头一展，和颜悦色地说道：


    “老朽可并没有答应收留你，能不能留下，要看在你未来那个师傅眼里你的表现如何。”


    “囡囡记在心里了，在此谢过星虚长老。”


    问来住处位置，羽琳领着囡囡离开大殿，打算送她前往住处之后便离开。


    大殿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寂静，落针可闻。几位老者彻底沉寂下去，仿佛无生命气息的枯木般毫无波动。


    玄枵峰半山腰，一处巨大的院落前，一群三四岁的小朋友正盘坐在一块凸起的山岩上，迎着落日，吐纳打坐。


    一个身着道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正一旁监督着他们，不时用手中戒尺敲敲这个，打打那个。


    少年一阵头大，师傅今日外出访友，你说他好巧不巧，那么多同门弟子，偏偏就他在那个时间点出门，撞到了师傅。于是倒好，被揪过来带这群刚从凡尘收上来的孩子，还不知道要带多久。


    天啊——


    他欲哭无泪，头一个比两个大。


    这群孩子古灵精怪，跟群皮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完全不把自己这个修道之人放在眼里。虽说可能也有点怕怕的，不过也只是怕怕的，不敢对他怎么样而已。


    让他们打坐吐纳，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那个小胖子双目紧闭面色狰狞，把自己脸都快憋红了，旁边一个小瘦子倒是还好，乖乖盘腿坐着，只是手里那只蚂蚱已经快被他捏死了，小瘦子见状随手一扔，径直落在一个穿着花布大棉袄的小女孩儿身上，引得后者一阵大叫，这一叫仿佛一根引线，直接引爆了整个孩子堆。


    顿时，抢夺声争吵声打闹声哭声笑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搓成了一个球，重重砸向少年。


    “……”


    少年扶额，欲言又止。


    “呵呵呵，瑶光，怎么不去闭关修行，跑到这儿看孩子来了？”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空中传来，羽琳领着囡囡缓缓降落。


    少年名为瑶光，与羽琳显然是旧识。


    “……”瑶光依旧无言，打了招呼，却发现小孩子全部安静下来，皆呆呆看着眼前这个惊为天人的女子。


    “这个姐姐，你好漂亮啊！”


    天下还没有女子不爱别人说她美的，羽琳闻言浅笑，她将囡囡领到少年面前，开口道：


    “这个孩子已得星虚峰主认可，决意交于你师，烦请你帮我转告，之后便交予你了。”


    瑶光闻言，答道：“羽仙子所托之事，自当办好，只是师傅近日寻访故人，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待师傅回来之后，我定向其转告此事。”


    羽琳点点头，然后蹲下身摸了摸囡囡的脑袋，叮嘱道：“那姐姐就先不陪囡囡了，之后有什么事情，你跟这个哥哥说就好。”


    瑶光闻言，忙补充道：“我名瑶光，是玄枵峰林玄长老的首席弟子，从此我们就是同门了，囡囡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好的，羽姐姐，囡囡知道了。”


    “瑶光哥哥，囡囡有礼了。”


    瑶光不禁对这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儿露出异色，这比那边那群活宝强太多了吧！


    羽琳见安排妥当，转身离去。


    “羽姐姐再见——”


    “仙女姐姐再见——”


    孩子们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禁嘴角一弯，驱动法术，霎时远去。


    “看什么看！这是你们以后的同门，大家要和睦相处才是，听到了吗？”


    一群孩子叠罗汉似地围观着这个怯生生的女孩子，后者揪着衣角，被围观的很不好意思，怯生生开口：


    “大家好，我叫囡囡，很高兴认识大家。”


    “我叫周汐！刚刚那个仙女姐姐是你什么人？真好看呐！”


    “切，我以后也会这么美，哦对了，我叫林倩！囡囡，我们做好朋友吧！”


    “囡囡你以前是哪里的……”


    “囡囡你……”


    “别跟我争，我也要跟囡囡说话！”


    ……


    活泼的气氛顿时充斥在整片山石上，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与囡囡交流，瑶光倒是没有阻止，反正别想着他们能静下来心来打坐修行了，跟囡囡熟悉一下倒也不错。


    囡囡一开始还有些腼腆，奈何孩子们氛围过于热情，她也逐渐放开，开心地加入大家的讨论中。


    ……


    不知多少万里外的一处原始山脉中，一只小松鼠从睡梦中醒来，在它身边凌乱地散乱着一些刚刚采摘的野果。


    它先是晃了晃脑袋，然后陡然一惊，看着自己爪子上还抱着的一个刚刚被啃了一口的果子。


    这个果子呈元宝状，黄灿灿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它正是大老远被其香味诱惑而来，只是咬了一口，便沉沉睡去，直到今日才醒。


    竟然有如此强烈的催眠功效，它气急败坏，在原地跺个不停，随后又一下子想起什么，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


    中州，一处传承万古的圣地中。


    少年一行站在一座祭坛前，该祭坛样貌奇特，由五种不同颜色的奇石打造而成。祭坛古朴陈旧，似是历经无尽岁月，不同颜色的结合处遍布细微的裂纹。


    “启动祭坛！”


    不知谁一声令下，五色祭坛发光，虚空抖动，景象模糊，一道光门自空中徐徐打开，内部竟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深邃渺远，似是接入宇宙深处，圆盘状的星系与瑰丽的星云皆依稀可见，只是不知通向何方。


    祭坛之上一道光芒闪过，少年一行自光门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