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分别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山谷间，一道长虹划破天际，停在这处原始山脉前。


    光芒散去，竟是先前出现在村里的那只白玉石鸟，与之前相比，身形放大了足有上百倍，流光溢彩，霞气逼人。


    其上隐约可见人影绰绰，其中一人低语：


    “神朝布局千百年，范围涵盖半数星域，只为求得合适血脉，如今，那件器物修复一事在即，不得有失。”


    “是！”两道黑影站出，兀地自原地消失。


    “此地多年之前曾现圣体感应，在此地之‘势’的压迫下，理应难以修行，想必依然在此，你也同去，确保万无一失。”


    “是。”一女子回应，其声空灵悦耳，如幽谷清泉般沁人心脾。


    白玉石鸟活灵活现地晃晃脑袋，一展翅膀，刹那远去。


    第二日，村中甚是热闹。


    近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挤在村头，围观三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正中央的女子面容姣好，身着一袭雪白的羽衣，衣袂飘飘，涤尘不染，其上绣满镂空的羽毛，如同真正鸟羽般将身体层层覆盖，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而去。腰部一根丝带将羽衣收拢，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蛮腰，更拉长了她婀娜多姿的身形。秀气的大眼睛眼波流转，俏丽动人。一颦一笑，让人不禁为之心醉。


    另外两名男子则毕恭毕敬，恰好位于女子身后半步的地方，却也身着华服，英姿摄人。


    女子含笑，翠发轻拂，宛如春风拂面，柔情似水。村中男子不由得痴了，结果被自家老婆一巴掌打在头上。


    她轻启朱唇，声如天籁：


    “缘起仙途，心向长生。我等今日来此，诚邀修道之人，能以凡人之身，驾驭道法，勇攀仙途，超越尘世，砥砺前行。凡心向道，勤于修行，守住初心。抚平尘世之忧，超越俗世之扰，共享修行之乐。有意向道者，请将血液洒于此物。”


    一阵朦胧的绿光亮起，一块锈迹斑斑的绿铜浮沉在村民眼前。


    众人先是沉默了半晌，便先后有人割破手腕，滴落在绿铜上，不过绿铜古井无波，毫无反应。


    少年领着囡囡也站在人群当中，轮到他时，他走上前去，割破手腕将鲜血洒上。


    顿时，绿铜霞光万道，灿烂如骄阳般，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刺的众人睁不开眼。


    女子美眸放出异彩：“有了！”


    两名男子闻言就要上前带走少年，女子一摆素手拦住他们，莲步款款，走上前去。


    待少年从强光中恢复视野清明，却见刚刚那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嫣然含笑，清香袭人。


    “少年可有意入我仙门，以少年之资，定当傲视同辈，睥睨九天。”


    少年心中一动，却随即被妹妹怯生生的大眼睛填满，他转身领来在身后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开口问道：


    “我意入仙门，只是我妹妹尚且年幼，倘若不能伴其左右，恐不能成行。”


    后方男子闻言，眉头紧皱，就要动手。


    神朝之事，不得有失。


    女子回头斥道：“退下，我来处理！”


    男子作罢，此女地位极高，罕有人可左右其意志。


    “妹妹真可爱呀，告诉姐姐，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女子弯腰，看向囡囡，露齿浅笑，囡囡只觉得面前阳光明媚，她晕乎乎开口：


    “仙女姐姐好，我叫囡囡，今年四岁了。”


    只是一瞬，她便探清了囡囡的虚实，得出了跟老猴子一样的结论。


    体质奇差，不利修行。


    女子秀眉微蹙，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为网罗天下体质，其身后势力不仅布局各方，相应亦建立了许多儿童福利机构，其中有点道基的孩子皆被送入势力作进一步培养，他们所在的东荒恰有这么一个地方。


    她看向少年，将心中打算告与他，女子已看出，囡囡凡事皆以少年为是，只要少年点头答应，她多半也会顺从。


    福利机构倒是有人照料，且女子循循善诱，暗示在那里小女孩儿会过上远比在这里更好的生活。少年沉吟片刻，问道：


    “我若随仙子而去，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妹妹？”


    “此行或将前往星空彼岸，保守估计数载之久。”


    数载？


    而且是保守估计，也就是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少年沉思，可是妹妹她……


    一听数年不能与哥哥相见，囡囡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就蒙上了雾气。


    她细声细气，低着头搓着手，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哥哥......囡囡不想跟你分开。”


    只是她也明白，如果哥哥不去，她跟哥哥就只能一直这样过着清贫的生活。


    少年闻言，一阵恍惚。


    这些年来尽管贫寒，但是一朝一夕，入目皆是妹妹甜甜的笑容，以及软软的话语，想到妹妹那彻底信任他的清澈目光，完全把他当做自己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他又如何想与妹妹分开？


    只是，他亦想让妹妹过上寻常生活，而不是每天跟他饥一顿饱一顿，动辄还有性命之忧。


    他捧起囡囡的头，后者已噙不住眼泪，豆大的泪珠正一颗接一颗地滚落而下。


    不远处，同女子一同前来的两名男子中的一名嘴唇微动，与另一人暗中传音。


    羽仙子心性善良，若是他们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那少年将不愿随我们而去。不妨我们毙掉那女娃，直接带走，我等身为神朝护法，纵使仙子贵为圣女姊妹，亦不能将我等任意处置。


    妹妹无助的啜泣如一道道利刃剜在少年心头，他正有悔意，却看到女子身后两名男子面色不善，似要动手。


    他顿觉不妙，若是自己拒绝，妹妹是否会发生危险？如果那样，他宁可远去。


    见少年看向两名男子，女子转身逼视，两男子见状，只得罢手，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幕。


    少年见状，更是确信心中所想，他去意已决，强忍悲痛，对囡囡道：


    “囡囡，听仙女姐姐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还有很多像囡囡一样大的小朋友，你们在一起可以每天玩捉迷藏，还能吃好多好吃的东西，哥哥只是要去修行，不是不要囡囡了，待哥哥修行有成，一定还会回来的。哥哥不是说过吗？要带囡囡一起成为仙人，囡囡相信哥哥，不是吗？”


    囡囡闻言，一边抽搭着鼻涕，一边哭着说道：


    “可是，可是，可是几年以后，囡囡就长大了，哥哥就不认识囡囡了。”


    少年拉起囡囡戴着青铜指环的手，摩挲着那个简陋的指环。


    “怎么会呢囡囡，哥哥一定都会知道哪个是囡囡的，而且囡囡带着这个，如果哥哥没有找到你，你想怎么惩罚哥哥，哥哥都答应你。”


    囡囡低头缀泣，说不出完整的话。


    少年望天，也已泪流满面，他又说道：


    “哥哥会把面具带走，如果有一天，囡囡突然发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在吓唬你，囡囡可不要哭哦，那就是哥哥回来了，好不好？”


    少年擦擦眼泪，刮了刮囡囡的琼鼻，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囡囡撇嘴，一边哭着一边笑出了声，冒出一个大鼻涕泡。


    “好，囡囡知道了，囡囡会跟小朋友们好好玩，然后等哥哥回来的，哥哥放心囡囡，认真修炼，囡囡等你。”


    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听闻囡囡稚嫩却懂事的话语，少女心中一阵酸涩，她知少年此行凶多吉少，不过若是提升少年修为，或许倒也不必以全身血液献祭。


    若是如此，兄妹二人还有相见之日。


    “还能再给我一个时辰吗，我想再陪陪妹妹。”


    “可以。”女子答道。


    在分别前的最后一个时辰里，少年领着囡囡，前往了他们曾经采药的各个角落。一路上，囡囡哭哭啼啼，不管少年怎么哄，她都止不住眼泪。


    “囡囡要懂事哦。”


    “囡囡……知道的。”


    在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少年与两名男子化作一道长虹远去。


    似仙般的女子留下，打算亲自将囡囡护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