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克鲁苏的呼唤
晨光初晓，街道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雨露和湿润雾气，缕缕金光穿透清风中摇摆的树叶和缥缈的薄雾。
位于东京都台东区十字路口那一家名为【Blessing Coffee】的餐厅此刻沉浸在雨雾之中，周末之际，街道一片繁闹，这一家备受东京女性欢迎的咖啡甜品店依旧生意红火。
只是，任何出入这一家餐厅的人，都会露出畏惧之色，看着这一家店内有些格格不入的两个身影。
一个穿着白色外衣的青年，什么都好，就是眼神略显凶悍。而他身边的一个身高魁梧、戴着墨镜又是光头的中年男人点了一盘法式甜品，一杯咖啡，两个似乎混着黑道的男人完全跟咖啡甜品店氛围不搭。
墨镜老师再一次再一次跟李炎聚在这一家餐厅内。
别的不说，单纯坐在他身边的李炎，面对这一位人物也是捧着杯子浑身微微发抖。
“……”
李炎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位珈百璃她们的班主任。
在上一次珈百璃成为代理神明的事件中，这一位“班主任”功不可没。讽刺的是，或许世人一直都祈祷，一直都歌颂圣经自己，都不知道【上帝就在你身边】这样的谚语含义。
【Blessing Coffee】甜品店不经意间已经他跟这一位一直无数人向他祈祷的存在交换情报的中转站了。
现在的李炎还在犹豫自己是否有资格跟这一位大人物坐在同一排座位上。
李炎在雨中街道偶遇了这一位故人，结果直接被这一位墨镜老师带到了这一家曾经一起聚餐过的餐厅内，对方似乎有些事情打算在这里跟他作出说明。
李炎带着几分畏惧和敬仰坐在这一位老师的身边，客气地寒暄说道：“不，老师，这个时候我也有些事情打算请教一下你……”
然而，没有等到李炎将具体的内容一一道明之际，这一位戴着墨镜的老师就开口回应了李炎心中的疑惑：“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天真·月乃濑·胡桃泽·白羽·炎。”
墨镜老师看着露出惊色的李炎，说道：“关于你的时间，还有包括你身边在内的朋友发生的一切都被修改了的事情。”
李炎一时语塞，在寻觅了那么多人中，他将目光主要放在深厚的牵绊中，融入在人类社会和黑暗居民中间太久而习惯之后，很容易淡忘了这一位老师的真实身份和存在。
这一位老师，并非凡人能理解的存在。
看着墨镜老师，李炎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他微微黯然几分，问道：“真不愧是珈百璃的老师……那么，今天早上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珈百璃和小林前辈的住址突然被改变了，现在我完全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问老师……现在的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化解掉这一次难关？”
墨镜老师开口说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一个世界的吗？”
李炎语塞，虽然他也料到墨镜老师应该知道他的底细，但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一问，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是，他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来历并非他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墨镜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一个世界是种种巧合中存在下来的世界，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所谓的世界跟世界就有许多根本上不同的事物，比如，这一个世界对于某一个世界而言，存在着大量虚构人物，但是，或许自认为是唯一真实存在的世界内许多人物也不过是这边世界描写出来的人物罢了，在无数偶然的组合下，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世界。”
李炎听到这一个理论，跟他本身思考的假设相当接近了，不过接近跟知晓绝对不一样，听到墨镜老师的话语后，他仍然感到相当诧异。
“你应该见过它了吗？”墨镜老师问道。
“……”
李炎一听，脑海中不断回现出那一只有着触须、如同扭曲状一般的庞然大物。
他是在梦境中窥测到了这一存在的真容，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他压根不情愿承认这是见过，但是他还是冷静了下来，点头说道：“没有错，我见过它了。”
“它是一种万物诞生中的智慧存在，或许你可以认为它是生物，认为它是虚幻的，认为它就在你身边，认为它根本是杜撰而不存在的……对于你们人类而言这些都是正确的结论，它们甚至比这一个世界诞生还要早居住在附近，你们人类可以用精神和灵魂的感应与它们接触，但是这是很危险的做法，世界中有许多画家、小说家、雕塑家都可能因获得这一份疯狂的灵感而名流千古，但是这只是人类万分之一的概率。绝大部分的人类最终只会落到发疯的地步。”
墨镜老师讲述了关于【它】的存在，伴随着玻璃墙外的湿漉街道，李炎骤然感觉到那一丝诡异的寒意。
创作者跟那一种存在有着相当巧妙的缘分，那一种存在极有可能就是促使大脑发达的人类脱离自然，不断追求到更高级文明的力量根源。
李炎甚至觉得，之所以他所认识的真实人类属于他那边世界创作出来的各种成功虚拟人物，或许也是因为支配者们的作用。
又为什么要刻意针对他，篡改了他跟其他人之间的经历和感情？
李炎不解地思索着这一个看不透的问题。
就在李炎搞不清楚他为何会跟这一种有着各种外号的存在产生了联系的时候，墨镜老师打断了他的思路。
墨镜老师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说道：“李，我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着特别的能力，你不仅仅一次跟它有过接触，甚至能够跟它近距离接触都没有发疯，按照我的见解，你的灵魂估计是你那一个世界中智慧生命中最为强悍的魂了。”
“？！”
李炎一愣，他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哑然许久，说道：“魂……等一下，这样定论有些太草率了些，了……我只是在梦境里梦到过，不代表真的跟它有过直面的接触。老师您知道我是穿越过来的身份，虽然我不知道我穿越的理由是否真的跟它有关，但是对方没有让我发疯肯定是要用到我，不一定……”
墨镜老师看着他，说道：“我之前已经提到过它们主要接触的方式就是以精神感应跟人类进行沟通的，你跟它在梦境里已经见过了几次面依然镇定自如，你的精神能力比你的肉体能力更加强大，具备了它看重你的潜力。而且，你最近应该明白了吧，你的身份还需要再多多确认才行。”
李炎沉默下来，这样的一句话，无疑跟他自己本身不断意识到自己身份可疑点重合起来，无法用任何的话语再次反驳这一个假设了。
“你的魂力对非人类敌人有着强悍的打击力，妖怪，鬼魂，邪物，甚至尼德霍格都有杀伤力，这也就解释了你当时被修罗的血灼伤灵魂，反而在困境中激发了你更加强大的魂魄，这就是你具备了足够魂力的体现了。”
老师进一步做出解释。
沙沙沙的雨声，还有少女们聊天说笑的杂音充斥在李炎的耳边，但是他的内心中却如同幻听一般难以听清楚这些声源。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问道：“就算是这样……那我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被盯上……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墨镜老师思考了片刻，似乎很犹豫是否要将他判断出来的最可能结论告诉给李炎。
李炎发觉到了这一点，神色认真地对墨镜老师说道：“墨镜老师，我会亲自处理这一件事的，最重要的一点，请你告诉我关于它的目的吧。”
墨镜老师静静地看着他，这一个青年人如今是肉体凡胎，但是不知不觉在两年间，却做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成就。应该说，燃烧着灵魂逐渐照亮着这一个世界的身影有着改变世界的强大力量，如此隐忍的性格，以至于让他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信任这一个脆弱却又强大无比的青年会选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思考了一番之后，墨镜老师终于回答了这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一直都认为所有的支配者都是邪恶和诡异的……并非所有的支配者都能称为邪神。”
所谓的邪神，几乎在各个世界层次都有关于它们的传说，它们也有着绝对的等级，有着许多不同的称呼，最普遍的称呼就是：古神，旧日支配者。
墨镜老师说道：“一般情况下，支配者都会视人类为蝼蚁同等的存在，但是，人类偏偏是这一个世界中精神能力最顶尖的生物，所以它们会特别注意人类这样的生物。不过，目前为止它并没有对任何人有做过伤害的事情，但是，若是我的判断无误的话，你的精神已经足够接近支配者了，现在最先开始切断的是珈百璃和龙她们的牵绊，她们是最能够保护你的力量圈，让她们恢复到没有遇到你的常态生活中，接下来，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它还会逐步切断其他人物关于你存在的联系……”
天空昏暗阴沉，隐隐有着雷光抖动。
墨镜老师对李炎说道：“它快要消失了，它需要在自己力量消失之前，寻找到一个被它怜悯过，能完美沟通而不发疯，能够继续守护它一直守护的这一层世界的合格替代者，剥夺掉他现在来之不易的存在，变成下一任旧日支配者……李，你的身躯已经逐渐开始支配者化了，这就是为什么要在你彻底变成支配者之前，你穿越过来，也让你尽量离开任何一个群体的理由了。”
※※※
雨天，电车轰隆隆地从高架桥驶过。
在挤满了行人的街道中，雨势渐渐加大，不远处的河流也变得湍急起来。
街道挤满清澈的雨水，就成了小孩们游玩的天堂，在一片人群中，三位穿着黄色雨衣放学回家的小女孩踩着积水，完全不同于畏手畏脚的成年路人们，毫不在意身上衣服沾湿，在街道里奔跑起来，其中一位看起来活力四射的小不点跑得最快，露出开心得意的笑容。
后面一位声音有些胆怯的女孩喊道：“小幸，不要跑那么快啊，等等我们！”
跑的最快的小女孩则是回过身来回应道：“笨蛋，这样慢吞吞跑的话，回家的时间就太晚了哦！”
不过，就在跑最前的少女回过身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之际，猛然间整个人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噗通】一声，对方似乎也没有注意到突如其来的熊孩子，被撞了一下却毫无知觉，反而撞人的国小女生却摔了个底朝天，溅起一片水花。
小女孩摔得全身湿透，雨帽都甩了出来，露出了金黄色的短头发，摔疼之后，满脸都是雨水，愣了好一会儿，鼻子通红间，脸上的表情似乎开始委屈得要哭出来。
后面的两个女孩匆匆跑过来，问道：“小幸！不要紧吧？！”
被撞的人在周围路人的一片侧目下，也才回过神来，他拿着雨伞，身上被这么一撞湿透了大半，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俯下身来，将女孩扶起，这一个看起来刚刚上了小学年龄的女孩几乎没有重量一般被他轻易拉了起来。
那一位站起来的女孩，以及身后两位赶过来的女生真正看清楚了这一个人的面容之间，都纷纷吓得脸色发青。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年龄的青年，面容挺清秀好看的，但是就是那略有紧张的眼神看过来之际总觉得有些吓人。
青年责备说道：“雨天的街道，怎么可以这么跑呢，这样太危险了。”
三位女孩都被吓得一声不吭，明明对方斥责的时候并不凶，但是效果拔群，立刻让三位女孩战战兢兢起来，她们立刻鞠躬喊道：“很……很抱歉！”
青年原本略有忧愁的表情愈发困扰，看着这一群颤抖的小鬼，他很清楚自己从小就不受小孩待见。他稍微想要帮那一个黄头发的小女孩擦擦，结果吓得三个小女孩眼泪都快要流下来，让他止住了举动。然而，他曾经跟鹤见留美那一群快要上国中的小鬼相处过，知道她们大概是被他眼神给吓到了，已经不止一次有人吐槽他在紧张的时候，眼神就太过锐利，会给敏锐的小孩给予太多的心理压力。
【哔哔哔！】
他意识内的编辑系统突然响动了起来，让他明白自己似乎又遇到了标注过的人物。
看着这三个孩子，他总想起了跟珈百璃她们相遇的场景……
他默然，看了这一群小鬼半晌，松了口气，问道：“那个，我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对了，那边有一家糕点店，我请你们三个吃蛋糕吧，吃完之后安安静静地回家吧。”
三个女孩纷纷一愣，呆呆抬起头看着这一个露出些于心不忍表情的身影。不过，那一家面包店对她们而言再熟悉不过。
面包店内，莫名其妙赚到了放学后点心的三位女孩完全没客气的意思，不约而同点了店内最贵的三份分别放了黑森林、杏仁和水果蛋糕，让原本拿出了一千日元的李炎表情复杂地盯着她们许久之后，痛苦地拿出了两千日元来结算。
“谢谢凶眼睛的大哥哥！”
三位女生高兴地喊道。
李炎捂住心脏，痛苦不已。
小幸美滋滋地打算在看动画的时候边看边吃，然而看到外面那么大的雨，于是拉扯了一下刚刚回来就关注到她们三个小鬼和那一个陌生青年的国中生少女，说道：“乃乃香，我们三个留在你家里看动画吧。”
这一位留着短头发的国中生少女这才回过神来，板着脸说道：“你应该在后面加一个姐姐称呼吧，真没礼貌，对了，那个帅哥是谁，你们的邻居或是亲戚吗？都没见过呢。”
她脸颊微微露出两片樱桃般的绯红，带着小激动地问道。
一个性格比较沉稳的女孩说道：“那一个人被小幸撞了，请了我们吃蛋糕哦。”
女国中生一愣，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路上撞了人还被请吃蛋糕，她怎么就没有遇到这样的好事。
大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息的意思，李炎知道了这家店竟然跟这三个小孩很熟之后，也稍微松了口气。店老板找回钱给他，微笑道：“那三个小家伙似乎给你添麻烦了，真抱歉啊。”
李炎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毕竟还是小孩。”
店老板点点头，说道：“她们也才刚刚上都小一，不过想的东西很多都很有意思，也很让人觉得宝贵，太好了，起码今天没有闯出什么大祸。这位小哥，你看起来似乎不大开心呢。”
李炎沉默片刻，说道：“最近……我跟我的朋友失联了，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联系得上，后面，越来越多的朋友会跟我失联，其中原因有些复杂……”
店老板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才那么焦虑。”
李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但是，若是这样，等到他们都忘记了我，或许……这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相互平安就好了，记住我，或是不记住我，其实并不算多严重的事情……”
店老板静静听着，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李炎的话语。他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严重，看得出你对他们的感情很好，这样好不容易有的缘分和牵绊，怎么可能不记得也无所谓呢。这样人生经历中最高贵的经历被剥夺，若是你一放手，就真的很难很难找回来了哦。所以，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不要这么放弃了，他们，也应该很努力地在寻找跟你联系的方法吧。”
李炎身躯猛然一震，听着这些话语，原本有些暗淡的神色，显得更加暗淡起来。
孤独的时间久了，便希望自己心中能有一些不愿意放下的东西，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羁绊……
沙沙作响的雨声，李炎微微仰起头，看着这一片空空荡荡的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