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福尔摩斯的结局
东京，夜晚。
爱丽丝发烧了。
从表面看是这样，那略有稚气的端丽面容一片红晕，呼吸急促，身体虚弱到无力的地步，而且相当怕冷，窝在那一张堆满了布偶的床上，盖上了两翻被子都还在微微颤抖。
李炎取出体温测量计，结果看到显示的是38.8度，几乎快要接近高烧的程度了。
明明早上出门前一起吃早餐的时候，爱丽丝这一个女孩精神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赫~~~赫~~~~”
强撑了好几天工作的爱丽丝脸色很差，几乎完全不省人事，眉头微蹙起来，不断用嘴急促呼吸，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她晕倒在走廊不久后，被李炎带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李炎之前想要让真白过来帮忙，但是真白和丽塔都不在房间里，小林家也因为工作出差缘故暂时离开了东京，敲了几分钟的门，也不见得珈百璃能够回应，所以最后李炎只能亲自动手了。
他将温度计量器放进爱丽丝的腋下之际，慎重地解开了少女的第二个纽扣，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犯罪沉重感困扰得极为不安起来，结果拿着计量器的手打算伸进去的时候，手掌触碰到有些冒汗又滚烫的皮肤上，就让李炎倍感尴尬，好好放到腋下，让爱丽丝胳膊夹紧之后，李炎终究还是不小心看到了几分。
“这个丫头……果然穿得是青春期少女常用的背心……”李炎的脑海中忍不住确定了一件事。
2月份是冷暖交替的春季，时常下雨，天气又比较寒冷，东京境内的感冒的人数一直激增，包括东京大学那边，每天都会有一些同学因为身体不适而请假缺席，毕竟学习物理的理科生压力巨大，即使是体质再好，都很容易因为过度疲劳而中招。
在刚刚躺到床上的爱丽丝苏醒过一次，服下了李炎给的退烧特效药之后就一直沉睡，现在药效发作，少女的额头都是闷出来的热汗。
衣服有些湿漉漉的李炎坐在一旁，只能看护一下爱丽丝，看来今晚没有办法跟进小说了，晚餐的话，叫两份外卖好了。
“呼……”
李炎松了口气，微微低下头，也稍微休息片刻。
七海受了伤之后，李炎意识到真白等人周围的危险场景后，一直都绷紧了神经，在这一个温暖的公寓房间里看护发烧的爱丽丝的时候，必须要冷静心情，呼出一口气之后，疲劳之中也放松了身心。
对于从欧洲那边过来的盗贼团伙的资料，李炎最近有好好研究过，似乎是一家智谋与暴力并用的国际团伙，警察猜测过起名为【杰斯特】的盗贼团伙是为了纪念十九世纪风靡在地中海的著名海岛杰斯特，团伙里被怀疑有意大利人，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波兰人……成员并不多，但是盗窃成功率90%。
这样的势力来对付一个高中女生，看来他们对椎名真白和丽塔的怨恨足够深刻了。
更重要的是，团伙里面，有一个聪明过人的头脑，能理性地思考着从心理上折磨椎名真白的罪犯，估计也是这一个团伙的头脑主导的。
将灯光调到最暗的程度，李炎静静思考着如何能应对暗处的【杰斯特】团伙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了爱丽丝的电脑桌下，似乎有一堆文件摆在那里。
“？”
李炎动身去拿了部分文件过来查看，结果却看到了英国和日本两国警署的内部保密资料……
“这是怎么回事？！”
李炎大惊失色，他打开了电脑桌下的灯，开始把文件搬了出来，进一步去查看这一堆来历不明的文件。
结果审核之后，可信度很高，确定真的是来自英日两国警署内部保密文件。
“等一下……这些明显不对外公开的文件是怎么来的，怎么会在爱丽丝的房间……”
李炎震惊地思考着，但很快有了确切的答案。
他回过头，看着沉睡的爱丽丝。
爱丽丝的身份他一直都没有过多干涉，只是基本确定她不是什么恶人之后，就将她留在身边，但是爱丽丝不止一次显示过她的计算机能力和头脑优秀程度，很明显，这些资料和情报分析，都是爱丽丝的“杰作”。
这恐怖的黑客技术，竟然连英国和日本的核心机构的文件都能套出来，简直就是一个网络怪物……
他在查看这些资料的时候，隐隐约约在翻阅每一个警官的个人资料，出勤记录，案件报告，以及全部涉及到【杰斯特盗贼团伙】案件的情况分析，李炎探索到了这一堆资料要调查的目的。
他的记忆中，爱丽丝和真白几次古怪的表情和接触，似乎让李炎越来越清楚爱丽丝和维多利亚两人的立场和目的。
爱丽丝的背景，似乎的确不简单，但是对他们这边似乎真的是扮演了一个“助手”的角色。
“……”
“……！”
在数十分钟的翻阅和分析中，李炎很快了解到了椎名真白和维多利亚找到的线索。结果这一个发现，让李炎瞳孔都放大起来。
李炎皱眉起来，心想：“……难怪了，杰斯特盗贼团屡次能阴差阳错逃走，原来是警官队伍里有奸细，而且官职级别还不低，一直跟案中巧妙地掩护了同伙的撤退。”
那么，就等于说，被警察日夜保护的椎名真白等人，实际上也等于24小时时刻都在被杰斯特的团伙给监控着。
只能说，警察那边，尤其是英伦警察那边，很难再被相信了。
“不过依靠这样的手段得到的结论，我想……她们也无法拿出这样的证据去让警察内部调查，而且这一种推理也不算是指控证据。”
李炎坐在灯下，明白着眼前的困境更加险峻之后，就在这一时刻，身后的爱丽丝突然说话了。
“爸爸……”
爱丽丝小声地呼唤了一句。
“……”
李炎一愣，回过身看去。
紧紧闭着眼睛的爱丽丝，秀丽的眼睫毛的泪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从脸庞边上流下，手开始有些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爱丽丝？”李炎有些惊讶地看着爱丽丝，站了起来，回到了床边上。
他伸出手去摸一下爱丽丝的额头，但是体温并没有进一步上升。
然而，李炎的手却被爱丽丝发觉到，她从被子乱抓的双手很快抓住了李炎的手。
一片昏暗的房间内，一片玩偶若隐若现陪伴着爱丽丝，外面细雨连连，偶尔闪动着雷光，李炎一愣之下，他的手被那一双颤抖的小手抓得紧紧地。
看起来这一位少女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一直在做着恶梦的爱丽丝终于抓到了一个有安全感的手，仿佛就意识是她父亲的手一样。
“太好了……爸爸，你在这里……”
爱丽丝处于浅睡和半醒的神志不清状态中，原本紧张的心情，似乎也稍微安心了下来。
“……”
李炎被爱丽丝握着双手，让李炎心情复杂地被爱丽丝称呼为父亲。
“我突然……突然梦到又被抓了回去……没有逃出来。”
黑暗中，那少女的声音渐渐安心着，却又有几分畏惧的颤抖语气，小声的告诉他说道。
“又黑，又暗……没有任何人见我的地方……”
“说着我不应该出生，不应该存在……幸好只是梦，我一点都不想回去那一个地方……”爱丽丝小声地呢喃细语，说道。
渐渐平息下来的爱丽丝难受地呼吸着，似乎意识如同十二三岁的女孩一般，开始小声的话语道。
“爸爸你借给我看的《福尔摩斯》和《安娜卡列尼娜》都看了……果然，我还是喜欢无所不能的福尔摩斯啊……爸爸，要是福尔摩斯知道，他也会过来解救我吗……”
……
窃窃私语之中，渐渐地，爱丽丝似乎即使是烧模糊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一只手并不是父亲的，说道：“爸爸的手……不会那么粗糙的……你不是他，所以你是谁？”
“……”
李炎看着爱丽丝这样的状态，刚才的手感告诉了他，爱丽丝的发烧没有加剧，但是似乎体能太差，精神也不佳，意识已经有了幻觉。
终于，如同冥冥中的代入角色一般，李炎静静思考后，最终为了让爱丽丝好好休息，用英式腔调地小声回答说道：“我就是福尔摩斯。”
黑色的雨越下越大，沙沙作响。
“……”
“是吗，果然……福尔摩斯先生果然是存在的……”
在昏暗的灯下，爱丽丝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了一些，意识薄弱地断断续续说道。
“我一直想要见到你……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福尔摩斯先生……”
寒风细雨中，昏暗的二月雨景，比起下雪还要冷冽的时光。
爱丽丝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似乎在梦里，又似乎已经有些意识，虽然语序混乱，但是让李炎听明白了。
爱丽丝在讲自己的身世……
但是越是听下去，越是让李炎心情复杂，三观尽毁。
爱丽丝的身世，几乎可以用混乱不堪和惨不忍睹来形容，甚至可以跟地狱少女的悲惨身世相提并论了……
“这样的我……想要问一下福尔摩斯……我到底应不应该降临在这一个世界上？”
“……”
李炎的耳边，雨声不断，敲打着他的心脏。
【滴答，滴答……】
摆钟不断摇摆着，昏暗的吊灯在暖气风中不断摇晃。
他看着爱丽丝的面容，脑海中回忆起那一位第一次相见的时候，穿着黑色欧式丧服，坐在巨大的行李箱上的少女。
【我到底应不应该降临在这一个世界上】，这一个想法对于李炎太过熟悉了，李炎沉默着，最终李炎代替了福尔摩斯，回答了困扰着爱丽丝一生的诅咒谜题。
“爱丽丝，人生下来本身就没有对和错，错的只有你的亲人……”
“有人说【天才】就是无止境的吃苦耐劳的本领，这个定义下的很不恰当，但是对于侦探的工作上倒是合适（福尔摩斯原话）。所以，爱丽丝……你是侦探吧，就跟椎名真白一样，或许你天生就是侦探的料，只不过吃苦有些提前罢了。”
“爱丽丝，那些并不是将你定罪的证据，人会不自觉的将真理歪曲以符合自己的推理，但这并不是事实，事实你要活着，为了改变即有的悲剧勇敢地活下来……这就是我作为【夏洛克·福尔摩斯】为你推理出来的真相了，侦探小姐……”
在窗户一片黑雨中，李炎看着渐渐平静下来，再一次陷入梦境中的爱丽丝，静静听着雨声。
李炎沉默着，最终他不知道自己说的理由到底是否能有福尔摩斯那么睿智，但是人生的存在定论的推理需要花费一辈子来证明一个真理，他已经有过一辈子，那么，他应该有这一个资格告诉爱丽丝这一个答案……
不过这么想的时候，李炎感觉有些不妙。
哪个人类会有两辈子的……
不知道为何，他接触了天使开始，就开始洞察到世界别人看不到的事物，之后又接触和抵达了形形色色的存在和世界之后……突然开始能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8:45分。
“？！”
李炎听到了楼上开门的声音，他就走到了六楼的一层，去看看这两位回来的少女。
“啊，晚上好，李先生。”丽塔微笑着说道。
“晚上好。”
椎名真白准备打开门，看着李炎，面容平静地打招呼说道。
“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李炎松了口气，看着她们两人，问道。
丽塔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站在真白身边，解释说道：“我们去看七海酱了，带了一些日用品过去，顺便把她之前的衣服拿回来洗一下，看，有七海的小内裤哦。”
“嗯，在我袋子里。”真白说道。
“为什么在我面前那么正经的介绍七海的内衣裤了……呼~~~那个，其实我公寓房间里也有一个需要你们女生来照料的……”
李炎眯起眼，但是他有些不打算告诉她们，自己纯粹是为了担心她们而过来的，所以想要将爱丽丝的事情告诉她们，当做一种借口。
不过，一瞬间，李炎眼前的真白和丽塔两人身边的雨滴顿时固定住了，不，仿佛时间被固定了起来，一瞬而过的雨滴却在李炎眼中静止掉了。
这一次的既视感，比上一次更加强了一些。
“？！”
李炎的身体记住了这一种感觉，他的意识很快抓住了这一瞬间：他似乎又能窥测到未来的碎片了。
来了，又来了一次！
不断逆流的时空中，黄昏颜色的伦敦城镇，以及到处是人潮汹涌的东京，如同碎片一般闪烁不断，最终，李炎如同坠入了这一片碎片的中央。
如同，古今中外的事情他都能偶窥测一样。
“……”
李炎的意识再一次接收到了预示，这一次他不再犹豫半刻，震惊的眼神中急忙抓住这一次提示。
这一次预示依然很零碎，在漆黑一片的学校的房间内，似乎有一场追逐战，在这一般漆黑的画面中看不到那一个被追逐的是谁，但是看得出是一位有着金色头发的女生。
那一座学校走廊他还认得，就是曾经去观看真白和七海表演的舞台剧的时候，见过的水明艺术大学附属中学的走廊。
下一次事件，会发生在水明艺术大学附属中学吗？
画面再一次抖动起来，黑暗的走廊里有一个被追赶的身影不断奔跑，背后却传来了刺耳的枪声和闪烁的火光，漆黑一片中，一片鲜血溅在墙壁上。不过这一次的预示中，李炎无法说话，也无法分析和思考，只是在寻找线索中，看到了有一个时钟，时间显示正好是11:35:15。
一瞬间，预示再一次消失了……
沙沙沙……
李炎的耳边，再一次淅淅沥沥的听到了雨声，然后意识蓦然恢复过来。
但是意识恢复的时候，李炎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张面容。
这是丽塔的面容，这一个英国少女靠的很近，几乎连她的呼吸都感觉得到，眼睛还眨了眨。
“李，你怎么了，一动不动的？”眼前的丽塔摇了摇他的身子，好奇问道。
“……没什么。”李炎表情复杂地后退了一些，才对丽塔说道。
“不舒服？”真白那一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睛看着李炎，问道。
这个怎么说得清楚，李炎压根不可能说自己未卜先知。
但是这下子更糟糕了，李炎汗颜地看着眼前两位金色头发的少女，丽塔和真白头发都是金色，但是他的预示压根看不清到底是谁陷入危险之中，更危险的是，从预示中推理的话，会有一个人很有可能会被枪击。
最终，李炎思考良久，对两位女孩说道：“……那个，明天是周五，你们谁比较早放学的？我公寓里面的那一位助手现在发烧了，若是你们谁有空的话，回来先帮我照顾一下爱丽丝，她现在烧到38度，有些迷迷糊糊了。”
这一句话，就是在试探明天到底还会在学校里晚归，虽然这一种试探不会太准确，但是起码有一个参考。
“原来是这样……明天的话，我会比较早回来吧，真白她最近在学校里成立了侦探社，会留在学校半个小时等候是否有委托发生，到时候我回来看一下爱丽丝吧。”
丽塔微笑着说道。
“……”
李炎一时语塞，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那一连沉默的椎名真白，这样排除的话，无论怎么想，都是这一次由真白卷入袭击中。
最终，李炎料到无论是真白留校还是丽塔留校，结果是差不多的，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来规避未来了，对她们建议说道：“……真白，丽塔，你们两人明天都不要去学校，就说感冒了，帮我照顾一下爱丽丝吧……现在外面治安似乎有些不好，你们的水平缺课一两天也没有问题的。”
“……”椎名真白和丽塔纷纷沉默。
本身就料及外面情况问道少女们思考了一下，总感觉李炎知道了比真白告诉他还要多的情报了，看着他神色有些紧张，你看我我看你，很快答应了下来。
这样若是能够规避掉预示的未来的话，即使是出现了其他意想不到的未来变动，李炎也觉得会比少女被枪击更加安全一些。
在六楼那里交了要是给丽塔之后，商讨了一段时间之后，李炎就准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稍作休息。
不知道为何，那一刻，真白在身后看着李炎离开的一幕，原本没有什么，突然真白看着那一个背影越来越远，内心中不知为何有一股不安的情绪迅速占据了心灵。
这一种感觉，就像是华生看到福尔摩斯去跟教授做最后了断的那一幕一般，几乎快要消失在这一片黑雨和黑暗中一样。
“……福尔摩斯。”
真白心不知道为何内心慌乱起来，紧张地喊了一句。
“嗯？”
李炎转过身，好奇地看着真白。
椎名真白微微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
椎名真白这样的表情，连身边的丽塔都觉得真白有些奇怪。
“没什么。”真白平静了下来，说道。
椎名真白站在走廊的灯光之下，最终目送着李炎回去了，她最终选择相信着，这一个敢于跟黑暗浴血奋战的福尔摩斯，无论任何时候，她都选择相信他会成功。
※※※
周日的清晨，一群警察进入了水明艺术大学附属中学。
“丽塔！”
椎名真白和维多利亚在学校的杂物室内，翻开这一堆压住柜子的东西之后，成功找到了被困了一天的丽塔。
“……真白？”丽塔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问道。
顿时之间，丽塔想起了什么，神色越来越不安起来，问道：“李呢，真白，李把我藏在这里，他现在在哪里？！”
椎名真白没有反应。
不过，寻找李炎的线索很快被警方找到了。
椎名真白和维多利亚两人在被英日两国的警察带到了旧校舍的走廊里。
走廊破损不堪，干掉的血渍溅的到处都是，可想而知当时那一个人跟那一群人之间的战斗达到了什么地步。
走到最后，椎名真白的眼前，看到了李炎最后留下来的痕迹。
一个弹痕，一片鲜血，而那一片鲜血溅到了倒下来的时钟，停在了11:35:15。
真白颤抖着，微微张着嘴，她的面前，血痕仍旧，只是……福尔摩斯，真的如同小说那一般，生死不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