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NEET与黑暗中的篝火
夜晚9点。
一张简单的保密协议合同，被爱丽丝看过之后，她稍微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很快地拿起签字笔，在乙方的签名框那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了，是用真名哦。”这一位刚刚吃完饭的少女放下笔，喝了一口Dr Pepper，补充说道。
李炎好奇地接过保密协议合同看了看爱丽丝的签名，接过字迹很流畅清秀，不过艺术字体却压根无法看得出爱丽丝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签名无法看得清楚到底叫什么啊。”李炎心想。
“放心好了，的确是我的真名哦，我很遵守合理的契约精神的。那么，时间不早了，BOSS酱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房间了。”
爱丽丝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她说完之后，就准备迈出自己的脚丫，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李炎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背影，依然我行我素，完全问不出任何关于这一个女孩的生活细节。
这一位只有一米三个头，穿着棕熊睡衣和一件短裤，那一头如此乌黑，又有如瀑布一般柔顺的长发散发着一股文静而端丽的气息，无论看几眼，都会让一般人觉得是一个惹人怜爱的日式少女。
只是，李炎自然明白爱丽丝的确写了真名，只是依然不愿意将她自己的真名透露出来而套用艺术字体罢了。
不过他嘱咐过爱丽丝打电话给她的父母说明情况，也不清楚这一个助手有没有好好按照他的去做。
“对了。”
李炎想起来什么，对走得不远的爱丽丝问道：“爱丽丝，你洗澡了吗？”
“！”
爱丽丝原本散漫的神色顿时一惊，整个人都站直了。
李炎看着爱丽丝的背景，继续嘱咐说道：“这一栋公寓楼最值得称赞的就是浴室了，浴室很宽的，浴缸也很大，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很少有时间泡澡，不过女孩子不是都喜欢泡澡的吗，我之前有好好清洗过，还没有使用一次，你可以再好好刷刷，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爱丽丝同学。”
“洗……洗澡的话，我过来这边面试的时候就洗过了。”爱丽丝急忙找了一个理由，解释说道。
李炎有些好奇起来，接着说道：“就算是这样也应该要洗吧，晚上好好泡澡对睡眠也有帮助的，不需要客气的，你先去洗澡好了，我之后负责擦干浴室。”
“……”
“……”
不知道为何，爱丽丝沉默的时候，李炎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些沉默下来。
这一个穿着睡衣的少女依然一动不动的为难样子，实在有点像是李炎自己小时候不愿意去洗澡的时候的反应，那一种磨磨蹭蹭的样子极为类似。
之前他就听到爱丽丝明确不想洗手的时候，李炎就觉得这一个女孩多少有些跟普通少女有着不一样的地方……时不时称呼自己是一个Neet就更加符合了她如今这些生活习惯。
NEET，是Not currently engaged in Employment,Education or Training的缩写，亦即“不读书，不工作，也不接受培训”的一类社会人群，在日本里面也算是比较普遍的一种宅生活方式了。
李炎的眼前，总觉得neet爱丽丝的形象也真的有些酷似某个游戏著名的neet公主……
“那个……”
李炎表情略有复杂地看着爱丽丝，问道：“爱丽丝，你不会很讨厌洗澡吧？”
这一句话对于日本少女而言，无疑是一种冒犯式的举动，李炎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常识性地询问了一句。
结果，爱丽丝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这样的反应似乎就在表示被他给说中了。
“今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打算不洗澡。”
“不要说了，无论如何都要洗澡才行吧！”
“啊！！！”
爱丽丝没有想到李炎是对别人生活习惯要求那么高的留学生，在她用人权，隐私和其他各种理由阻止李炎的时候，结果还是被李炎从门边的墙上给扒下来，送进更衣室里面了。那一种“说服”她的眼神几乎让她开始领教了单枪匹马从黑道老板家里抓人的小说家的气魄，她进去更衣室之后，带着一丝泪光站在宽敞的更衣室内，很快的门又打开了，她还以为李炎准备开赦之际，却看到她放在房间的毛巾也被送了进来。
“等一下，起码把摩卡熊（布娃娃）交给我才行，洗澡的时候我不能没有它……”
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这一个少女才似乎做出痛苦的妥协，把门好好锁了。
“这个丫头，竟然真的不喜欢洗澡……neet类的宅女真是让人头痛，不过话说她到底几天没洗了，看起来身体单薄，刚才抓住墙壁的力气不是挺大的吗？”
李炎看着浴室的木门，无奈地心想。
让人在意的是，刚才抓她的时候，他依然没有闻到任何的异味，倒不如说爱丽丝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
“……”
李炎总觉得美少女的设定有些犯规了。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干涉了对方隐私的问题……
曾经教导他强身自保，最后传授他八极拳的老师也是这么教导他的，这样生活有序的意识会帮助一个人更加清醒地认识自己和人生，朝阳，正午，黄昏，黑夜……每一个时刻都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不就是一个人生吗？他从倔强的小鬼渐渐领悟了这些道理，最后才能学那一套学问，他的品行被老师认同，甚至被他赞许能超过他本人的坚韧不屈。
不知不觉的，他也跟自己的恩师一样去约束觉得应该要约束的身边之人起来。
这样做的确希望为了对方好，但是，自己这样做，是否也是一种武断的行为，他们彼此可不是师生关系……
李炎眼神有些犹豫起来。
他只是希望那些人生活得更好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刻，我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李炎坐回到客厅里面，心想。
脑海中，椎名真白的面容悄然显现出来……
跟真白曾经刚开始过来的时候很类似。一样的聪明，一样观察力敏锐，一样某一程度就像是一张白纸一般。
一直等着爱丽丝洗了二十分钟，才听到了爱丽丝开门的声音。
爱丽丝看到李炎的时候，表情已经稍微有些忌惮起来。她的黑色长发湿漉漉一片，似乎没有完全擦干，还滴着水，睡衣也是湿漉漉的，在光线照耀下，萝莉的平坦身板也带着一股青春少女的美好之感，隐隐约约可以透过这一件睡衣就能够看到少女完美无瑕的肌肤颜色……连内衣裤都能看出颜色。
让李炎在意的是，这一个女生似乎口袋还带着电击棒，在潮湿的浴室里带这样的东西真心有些太危险了些……
更加显眼的是，李炎看得出爱丽丝的个头不高，但是此刻脱下了白丝袜之后，也才看到这一个女孩的腿真的很漂亮修长，李炎觉得以后若是这一位少女长得跟英梨梨差不多的话，起码也有这一双腿可以支撑场面了……
李炎幡然醒悟，顿时抱着自己的头，困扰地心想：“不对，糟糕，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刚才那萝莉控眼中的美好和感慨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爱丽丝的确相当动人。
“我洗好了……现在请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
爱丽丝热气腾腾地跟李炎保持着距离，继续抱着那一片刚才抱得住的门边上，警惕地说道。
“知道了，这样洗好了不就看起来很好了吗？不过要当我的助手，最起码就是要三餐准时，保持卫生，这样对你也是一种好事，洗澡和刷牙都会让你的精神保持最好的水准，规律的生活会让你保持最稳定的工作状态，所以作为雇主，我只干涉你这一点而已了。”
李炎露出笑容，鼓励了一下说道。
“额……”爱丽丝抱着摩卡熊，警惕之下，最终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是十六岁，这样的任性程度顶多只有七岁……”
李炎叹气，心想。
他拿着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更衣室那里洗澡，然而，却看到传统款式的洗衣机那里完全没有脏衣服。
【咚咚咚！】
李炎敲了敲门，问道：“爱丽丝同学，你的脏衣服不洗吗，那一身黑色的哥特服起码要洗一下才行……”
悄悄打开的门缝中，露出那一双抗争的少女双眼。
但是迎接她的，则是一双俯视她的眼睛。
爱丽丝只能抱着一堆衣服往更衣房内走去，不知道为何，那平时看不到的凶悍眼神一看过来，她就立刻怂了起来。
“？”李炎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在某些时候会露出凶光，看着爱丽丝自己进去洗衣服，只能再等等。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都听不到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他探头看进去，问道：“怎么了，不懂得怎么用……”
结果，他的眼前，却是一个少女的双脚朝上不断挣扎，整个人都掉进六公斤的洗衣机里面，洗衣机还在不断地注水，洗衣机在微微转动的时候，少女的脚也跟着转动，这一个少女完全溺水了，完全发不出声音出来！
李炎睁大眼睛，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最终急忙把湿漉漉的爱丽丝重新救了起来，洗衣服差点洗出了一条人命出来……
“不妙，真的很不妙啊……”
李炎看着这一个还在咳嗽的爱丽丝，惊愕地思考着：“爱丽丝的生活自理能力某种程度比真白她还要差……这样的家伙当助手真的可以吗，但是我的合同已经签了，这下子我真的还能安心写小说吗……”
然而，等到李炎冲洗好身体，久违地奢侈泡了一次热水浴缸的时候，闻到了类似于爱丽丝的香味，他这才想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这样泡了一个少女泡过的热水……
总觉得滋味怪怪的。
※※※
深夜。
出门上厕所的爱丽丝，看到了卧室那边的灯光依然亮着。
她走了过去，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中看到了李炎还在复习功课的背影。
这一个写小说的留学生作者，是一个东京大学理学部的优等生……
“果然很用功，也是很认真的家伙啊。”爱丽丝站在门口前，静静思考。
随即的，她也看到了李炎的桌前，堆放了一叠初稿，似乎就是这些天空闲的时候写出来的作品了。
爱丽丝来到这里，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给李炎当助手的，她有着自己的目的而亲自出动，当505室某个老贼作家的助手只是掩饰而已。
不过，看到他这样的背影，爱丽丝也觉得自己应该要做好助手的本分工作才行。
李炎，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这么短时间内会对一个陌生人下这一个定论。
最终，她上厕所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因为体质和心理上的问题，爱丽丝夜晚无法入眠，她只能依靠电脑通宵游走于各个网络角落，搜寻着日本，东亚，甚至是全世界的情报。
福尔摩斯，到底在东京的哪一个角落……
在三和文库的网络对抗中，爱丽丝收到了对方巧妙的询问之际，这样灵敏的思维，情报技术和计算机技术都很优秀，她从未感到过这样一股电流窜动，浑身发寒的感想。
椎名真白……这个少女用了最短的时间完全通过了数学，物理，生物，英语字谜，汉字考证，以及推理题目，是个货真价实的推理天才。
结果，她却自认为助手，为福尔摩斯工作。
天下间哪一个侦探不是当【福尔摩斯】为精神依托的……
少女的手指搜寻了东京所有的案件说明，都没有查到有类似于这样的人出现……
所以，真白所提到的【福尔摩斯】又到底在哪里？
那一个传说中总是带着弯烟斗，带着侦探帽，一身大衣，显得精神而古怪，出没于黑暗和光明的身影……
爱丽丝头疼起来。
不过，这毕竟不是最重要的目的，爱丽丝分析了一段情报而无果之后，也稍微休息片刻，开启了一罐Dr Pepper。
此刻是凌晨5:40分，她知道李炎在2:10分去休息了，夜晚之中，似乎只有她自己存在这一个世界里一样。
漆黑一片的东京依然有着缕缕灯光，宁静的街道有些微寒，爱丽丝静静看着窗户，一片灰蒙蒙的楼层，如同漫画的世界里面一般神秘、繁华而唯美。
突然，邻居那里传来了一阵对话。
“康娜，准备好了吗？”
“是，托尔大人。”
“今天我们要去横滨那边买点海鲜，昨天的时候就看到某一个市场有搞大优惠活动哦，东京这边绝对买不到那么便宜的海产的，我们要赶快过去排队才行。”
“不得了！今天有海鲜吃呢。”
似乎是隔壁公寓的人家在商量今天购买食料的事情，爱丽丝有些好奇在东京新宿这边，怎么可能要跑去横滨那边买海产。
她那一双黑白明亮的眼睛如此专注有神，静静听着。
“大概……6:30分能回来吧，排队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托尔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
“诶？”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怎么可能做到，就算是坐新干线也做不到。
“托尔大人，需要给李大人买一些吗？”
“嗯……这个月的预算有点可怜呢，稍微买一些便宜些的壳类海鲜好了，只要不告诉李，应该没有问题。”
爱丽丝听到这里，才明白隔壁跟李炎的关系似乎不错。
“果然，有点奇怪……”
只是，爱丽丝有些好奇，这里的位置靠近阳台，既然在商量出门购物的事情，为何不选择在玄关那边，而是要选择在五楼高的阳台讨论呢？
“那么，出发吧。”
托尔对康娜说道。
爱丽丝喝着Dr Pepper，有些缭乱的头发被夜风吹拂着，她听到窗口有噗通的响声，好奇看了出去……
一片漆黑中，隔壁有2个身影直接往阳台上跳了下去……
“噗——！！”
爱丽丝顿时忍不住呛到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待到她爬下床，打开窗户去往下看的时候，却在下面路灯照耀下，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这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脸色发青，头发被一阵阵寒风吹拂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是她眼花，还是因为反光的原因，但是这些假设都无法成立，因为隔壁谈话的声音都已经停止了……
“不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鬼魂是不存在的，人因为害怕，是因为自己潜意识之中相信这样的传闻，是自己的无能才导致了这样的错误认知，作为侦探，不允许这样错误的认识存在记忆里。”
爱丽丝很快恢复了冷静，她作为侦探，最起码的第一点，就是要相信世界没有鬼神作祟。
然而，爱丽丝为了说服这一点，在Google那里搜寻了“新宿区壹元公寓闹鬼”的传闻之后，一直难以寻觅的不重要情报这才呈现了出来……
“……”
爱丽丝看着一个个资料，开始有些动摇了自己身为侦探的信仰。
周围时常有无人驾驶的鬼车出没；公寓楼的四楼处总有几个人影在空中漂浮走动；五点多的时分经常有奇特的东西拍打着周围公寓楼的窗户；还有五楼曾经被人看到着火，结果消防车都还没有来，那一层楼却完好无损……以及路边总是有人目击到夜晚的时候，会出现能走路的日本娃娃……
因此，这一种现象导致了对面三栋公寓楼都一直难以有住户愿意逗留……搜寻了这些发帖人曾经的住址，结果都符合了曾经住过周围的事实。
资料，没有bug，何况还是加上她刚才的亲眼目睹……
5:56分。
【滴答、滴答、滴答……】
客厅的摆钟声音悄悄传递到了卧室里面。
窗户外面的风声忽忽作响，劳累了一天的李炎盖着厚厚的被子，房间内并没有开暖气，临近二月的天气渐渐回暖，这样的温度已经完全能够忍受了。
一直在卧室里睡觉的李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
他睁开眼睛，往门口看了过去。
结果，一个身子包裹着被单，手里抱着一只熊布偶，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面容，发出嘶嘶哭泣声，全身颤抖，低着头，以及那一头黑色的长发的女孩身影蹲在地上，委屈地躲到了他的卧室里面。
这样的时候一眼看去，简直是在看恐怖片的镜头一样。
“等一下，什么鬼？！”李炎瞪大眼睛，心寒了一片，心想。
※※※
好不容易到了清晨。
在躲进被子的爱丽丝睁开了眼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奇怪的是，她从未知道自己除了下午三四点之外，还会在其他时间睡觉。
她爬出了被子，迎面而来的则是刺眼又温暖的阳光。
“唔……”
爱丽丝禁不住闭上眼睛，眼睛带着几分泪光。
渐渐地，她才看清楚了这里，原本不开暖气的卧室开始排出一阵又一阵的风儿，明亮而摆放了一堆书籍的卧室里，黑着眼圈的李炎在自己书桌那里看书，这样陪着她度过了两个多小时。
凌晨的时候，睡眠不足4个小时，在搞清楚爱丽丝遭遇到的现象之后，李炎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来圆这里的传闻。
虽然是撒谎，但是事实的确不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慌撒的不是很严谨，但是却很有用。
结果，爱丽丝听着李炎唠唠叨叨地解释的时候，她抱着摩卡熊从害怕的高处渐渐平息下来，这一个过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如同童话中寒风暴雪中，有一座燃烧着篝火的安全小屋一样，渐渐的，她就在被窝里，被一股温暖而抖动的温暖火光包围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奇迹……
奇迹会在每个人的身上发生，有一次，就有可能第二次……这是爱丽丝认为的道理，一直佐证在别人的身上，但是，这一次却在她自己身上发生了。
她爬出被子，在焕然一新的书籍房间内看到了那一个打瞌睡的李炎，不知道为何，她记得昨晚，压根没有什么那一种温暖的灯光被点亮才对。
何况，那么厚的被子，也压根无法被灯光照亮……
“……”
爱丽丝坐在温暖的床上，一缕缕金色的晨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在宁静而朦胧的房间里沉默地思考着一切，看着眼前这一个泡了一杯茶，强迫自己没有睡下来看守她的身影。
那么，那一种类似于篝火一样的光阴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