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家

　　青岩的冬天，零下十度的气温很常见。

　　胡殊同有一件短款的呢子外套，栾平欣给他买了一条灰色的围巾还有皮手套，这样一搭配起来，立时显得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胡殊同是腊月的生日，老家的说法是虚两岁，所以说过了这个年，胡殊同已经二十六了。用老一辈的话说，“二十有一，分田立地，二十有三，儿女之欢，二十过五，无冬无暑”，到了这个年纪，是要顶大梁知清苦了。现实也确实如此，胡殊同初中高中的同学们十之七八都结婚生子了。

　　火车已经买不上票，二人选择坐大巴回去，中途要倒多个站点。

　　车动之前，栾平欣的状态简直可称亢奋，一遍遍翻着数着路上吃的用的东西。可等车轮开始驶向家的方向时，她整个人都静穆了起来。

　　栾平欣把手臂支在窄窄的车窗上，许久的时间她都一直看着窗外，胡殊同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此中情切不难体会。他这个只一年没回家的人，都是时时热浪涌心头，更不要说这个上一次回家都快过去四年的人了。

　　论性格，栾平欣是动，胡殊同是静，可要是说起习惯，俩人正好调过来。胡殊同心中有事不知如何排遣的时候总喜欢到处走走，栾平欣则会长久地发呆，用她的话说，这叫“空寂疗法”。

　　沉静下来的栾平欣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也袒露出更真实的她，像总是翱翔的鸟落在枝头柳絮间，环视着四周寻得一处温存。

　　“这围巾和手套，一共多少钱？”

　　栾平欣转过头来，眼中果然有几分湿润，嗔着开了一句玩笑，“要是不提钱，才懒得理你。”

　　胡殊同笑着说：“你呀，这情绪酝酿酝酿就好了，不用在途中就发泄出来，不然等见了家人流露得不够饱满，肯定会觉得这姑娘野了。”

　　还有这么开导人的，栾平欣也不由笑了，“行啦，我没事。”

　　“话说瞧你这副样子，拜冷是不是有大成果了？”

　　“还真让你猜中了，年后拂晓系列打算试机，一切顺利的话，年底就能投产。”

　　“拂晓，这个代号起得好。”

　　看着栾平欣的样子，胡殊同发自肺腑的高兴，栾平欣的领域与自己不同，被记录的只有成果，而过程不会有人知晓。

　　二人少有这样的共处之时，自打上了大学，一年能见一次已经算不错了。所以每每回想起过去的事，总是满满的初中高中记忆。那时候栾平欣的脾气远比现在火爆更多，而且也喜欢出头，有次见胡殊同训弟弟，在她看来简直比暖水香皂还要温柔，一通劈头盖脸下去，胡运同直哭成了泪人。

　　所以这一路上，二人非但不觉得漫长，反而时间过得还很快，聊起许多往事，有的居然都是十年前了。

　　这几年栾家的变化更大了，现在很多巴结栾启镇的人都称他“青北果王”，新库旧库同时使用，通过高质量大储量的反季节新鲜水果，产业进一步壮大。莫说墨自县，栾家在整个青岩市都很有名气了。

　　“说实话你规划的冷库，我一直都很期待呢，回去一定要多去看看。也想知道，我爸那么夸你到底有何依据。”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满意什么？”

　　“满、满意冷库。”

　　“胡殊同，你脸红了哎！”

　　“车里太热。”

　　一趟火车的行程被班车截成了一段段，两天后的晚上他们才到青岩市，第二天一早坐了三个小时的班车，终于回到了墨自县。

　　令人意外的是，来车站接栾平欣的居然是雷小溪，而且他没有坐在后排，而是坐在副驾。栾平欣与雷小溪是两姨亲，雷小溪排行老二。

　　回头望着二人，雷小溪目露光彩，对胡殊同点了个头，而后打量起来栾平欣，“小丫头，几年没见更漂亮了啊！”

　　“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呢，接驾为主，受姨母之命接栾大小姐回家，有些琐事顺道和二位商讨一下。”

　　栾平欣登时斜眼而望，“不愧是县委大主任，这腔打的。”

　　“平欣，我下午还得去市里，不知道哪天回来呢，实在是抽不开空，这才赶着接你们的工夫大概说一说。”

　　“什么事呀这么急？还是和我俩商量？”栾平欣皱起眉头，别看雷小溪谈吐自如，但掩不住眉宇间的焦躁。

　　这一问不要紧，哗啦哗啦半搾厚的两份材料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封面写着“强瑞建材装配式冷库方案”。

　　“明年八月，有个青北卉艺术节，青北七个大县市都在争取主办，这件事市委也很重视。”

　　“这和强瑞建材有什么关系？”

　　“强瑞建材这两年涉足装配库业务，但业绩不理想，提供给客户的产品造价高能耗大，一直在寻求技术团队的支持。为此他们在全市范围内投下标书，时间就定在元宵节之后。如果我们能够中标，意味着可以与强瑞达成合作。”

　　胡殊同与栾平欣对望一眼，大概已经明了此中之意。

　　雷小溪接着说道：“卉艺术节需要大量冷藏库储藏鲜，装配库的灵活性极有优势，这样一来与强瑞实现合作相当于我们墨自县有了更优的资质，与其他县市的竞争就多了一道砝码。退一步讲，就算我们没能争取到艺术节的举办，能通过合作减免再加上县政府的补贴，将装配库引入县里的工厂食堂、小型周转库也是一件大好事。”

　　刚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栾平欣特别不开心，她本想着利用假期与家人在一起好好放松，这很难得，没曾想脚还没踏进家门，工作工作又是工作就摆在了眼前。但听雷小溪这么一说，鼓着的气也就缓了下来，不得不说，装配式冷库这个东西，是个大事。

　　一旁的胡殊同虽沉默不语，但目之所定都在手中材料，装配式冷库是个被看好的大领域。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更灵活，不像土建式冷库开基挖地一生驻留于此，装配式冷库是组装型的，对一些中小型的冷库，装配式冷库工期短时效强，优势明显。

　　强瑞建材在做的其实就是装配式冷库供应商，所有需要组装的材料设备都在工厂内制作完成，从下到上、从里到外的材料一一齐备。

　　“年后我们去开竞标会，你们就是县设计院的技术顾问，还有名牌大学研究生傍身，资质完全没问题。接下来的，就看你们两个怎么合作分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