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祖传宝贝

    客观来说，奸臣大多比忠臣更聪明，更油滑，也更懂得审时度势。


    没有这一身奸猾的本事，还真干不了奸臣的活儿。


    影视剧里的奸臣倒行逆施，残害忠良，媚上欺下，种种作为真以为是为所欲为？


    若没有一点本事傍身，让皇帝离不开他，这种人早被活剐了，谁会给他残害忠良的时间和机会？


    蔡京也是如此。


    如今的他，当然还谈不上是奸臣，至少目前为止，他除了对官家极尽谄媚逢迎外，基本没有别的毛病，虽然做人油滑，但做事勤恳踏实，赵孝骞交给他的差事从来不反对，更不打折扣。


    今日的蔡京，已经算是执宰朝堂了，可他还是出现在城外北郊的工地上，认真踏实地落实官家的嘱咐，亲自督办建讲武堂的工程。


    几名工部官员殷勤地跟在他后面，不时为蔡京讲解工程的流程和进度。


    蔡京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满意地点头，尽管官家设讲武堂的决定引来朝堂一片反对声，但至少工部做事还是很规矩的，他们不敢违抗官家的旨意，更不敢对这位最近春风得意的宰相阳奉阴违。


    工程做得很踏实，没有半点缺工少料的情况，而且进度很快，从选址到今日，短短数日内，地基已经夯好了。


    蔡京每隔一日总要亲自来工地视察，担心的就是把事办砸了，官家会对他失望，所以事无巨细他都盯得很紧，有蔡京高度地监督着，工部的官员和工匠们如履薄冰，工程上更不敢掺半点水分。


    工程没问题，现在要解决的是生源问题。


    跟着蔡京的不仅有工部官员，还有一名礼部官员。


    蔡京一边在工地上游走，一边侧头对礼部官员下指示。


    “国子监的武科有名无实，礼部下个文把它撤裁了，将它划入讲武堂，国子监祭酒和监丞那里，本官会去打招呼。”蔡京淡淡地道。


    礼部官员躬身应是。


    “其他的生源，基本要从汴京的殿前司上三军和边军武将中挑选，待我大宋平定西夏后，将士们班师回朝，此事再着手办理。”


    “哪位武将入讲武堂，哪位排除在外，此事要向官家请旨，由官家定夺，你我臣子不可僭越，否则必惹祸上身。”


    礼部官员惶恐称是。


    讲武堂是大宋版的军校，军校培养出来的将帅人才，绝对是官家的心腹班底，忠诚方面必须经得起考验。


    关于武将入讲武堂研习的人选问题，任何臣子都不能插手的，太犯忌了，人选只能由官家决定。


    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如火如荼的工地，蔡京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欲离去。


    正迈开脚步，一名蔡府的下人匆匆赶来，慌忙道：“禀老爷，公子请老爷速速回府，有要事相商。”


    蔡京不慌不忙，虽然当宰相的日子还不算长，而且还没有正式上任，但蔡京的宰相气度倒是养出来了。


    “何事如此慌张，天塌了不成？”蔡京冷哼道。


    身后一众官员纷纷识趣地后退了几步，蔡京朝他们颔首示意，然后上了回城的马车。


    回到蔡府，蔡京走入前堂，见儿子蔡攸正一脸不安地在堂内来回踱步，显然心思不宁。


    见蔡京回来，蔡攸上前行礼，拜见父亲大人。


    蔡京径自走到堂内首位坐下，淡淡地道：“急着叫老夫回来，到底有何事？”


    蔡攸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孩儿做错了事，向父亲大人认错。”


    蔡京哼了哼：“你又做了什么？”


    蔡攸的声音愈发虚弱：“孩儿……今日在青楼揍了人。”


    蔡京愈发不满：“整日流连于青楼楚馆，惹是生非，官家特赐你功名和官职，你却不见一点长进，仍跟以前一样胡闹，辜负了官家顾念旧情之恩，仅这一点，逆子你便有取死之道！”


    蔡攸张了张嘴，这还没说具体的事呢，就被劈头盖脑一顿训斥，要是把今日犯的事说出来，亲爹不得把他挂在东南枝以谢天下啊。


    见蔡攸垂头不语，神情惶恐，蔡京终于训足了瘾，继续端起了宰相和父亲的架子，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一口。


    “说吧，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揍了什么人。”蔡京淡淡地道。


    蔡攸小心地看了看亲爹的脸色，低声道：“孩儿和几位朋友，揍了两个日本人。”


    一听是日本人，蔡京顿时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大宋是泱泱天朝上国，蔡京作为即将正式上任的大宋宰相，骨子里自然是非常高傲的，尤其是近年来大宋在军事上的频频捷报，更助长了蔡京高傲的气质。


    日本，区区一个小岛国而已，听说那岛上诸侯们连年征战，一片乌烟瘴气，而且此国对大宋尤为顺服，多年来以藩属自居，表现得非常卑微。


    而日本人来中原做买卖的商贾也不少，但他们的地位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卑贱。


    儿子只不过在青楼揍了两个日本人，这有什么好说的？揍就揍了，区区小岛贱民，敢翻天不成？他们连大宋宰相的大门都没资格靠近。


    心中隐隐有些责怪儿子的小题大做，蔡京不悦地捋须道：“老夫朝政繁忙，你就为了这点小事匆匆忙忙把老夫叫回来？”


    蔡攸也不出声，只是讪讪陪笑。


    见儿子如此心虚的笑容，蔡京终究聪明绝顶，顿时心中一惊，察觉到不妙，于是问起了一个他刚才忽视的重要问题。


    “你揍的日本人……是什么来头？”蔡京终于有些忐忑了。


    蔡攸心虚得不行，仍讪笑不敢出声。


    但蔡京是何等聪明，脑子飞快运转之下，最近汴京宫闱和朝堂的一些逸闻浮上脑海。


    “老夫听说，官家的两位日本嫔妃的父亲，近日与张嵘将军一同来到了汴京朝贺，官家还赐下宫宴款待，”蔡京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你说揍了两个日本人，揍的该不会是……”蔡京语气发颤，捋须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几乎带着哀求般盯着儿子，哀求从儿子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然而蔡京终究失望了。


    犬子腼腆忸怩地一笑，垂头道：“正是。”


    蔡京浑身一震，一股久违多年的惊恐绝望的情绪，此刻在心中侵袭蔓延，他全身如坠冰窖，手脚冰凉，眼神泛起一片毫无生机的灰败之色。


    “官……官家的两位岳丈，竟，竟被你……揍了？”


    蔡京浑身剧烈颤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老夫即将正式接任尚书左仆射的当口，你把官家的老丈人揍了……”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一行老泪簌簌而下，蔡京绝望地仰天长叹。


    见向来老谋深算冷静睿智的亲爹失神自语，仿佛要疯，蔡攸急忙道：“父亲大人冷静！官家已亲自出面，他说了，此事不怪孩儿和几位朋友，错在官家的两位老丈人。”


    蔡京无声地惨笑。


    干出了这等事，官家嘴上说不怪罪，你还真信了？


    接下来针对他蔡家的狂风暴雨，这场雨二十年的功力，就问你挡不挡得住。


    见蔡京的神色没有丝毫转怒为喜的迹象，蔡攸顿时也急了。


    他感觉自己今日要噶。


    “父亲大人，孩儿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官家还跟孩儿说了一件事，关于东渡日本……”


    话没说完，蔡京也不打算给逆子说话的机会。


    抬手阻止了蔡攸的话头，蔡京突然变得和颜悦色，奋力挤出一丝微笑道：“我儿稍等，老夫想给你看一件我蔡家祖传的宝贝……”


    蔡攸被打断了话头，正是满头雾水，好奇道：“什么宝贝如此神奇？孩儿为何从未听说过？”


    蔡京和煦慈爱地呵呵一笑：“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老夫去去就回，千万等在此地，啊！听话！”


    说着蔡京起身就转进了后院，大约过了一炷香时辰，蔡京的身影出现在前堂时，手里已握着一根颜色陈旧，包浆满满的粗硕藤棍，看起来像游戏里充值才能拥有的法杖，很高档的样子。


    见蔡京手执藤棍，杀气腾腾地走出来，蔡攸纵是再迟钝，此时也终于惊觉大事不妙。


    “父亲大人，这，这是……”蔡攸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问道。


    蔡京站在儿子面前，面色平静，一手抚着藤棍，如同江湖剑客深情地抚摩一柄绝世宝剑，犹如抚摩着情人的纤纤玉手。


    “此棍，正是我蔡家祖传的宝贝，它名叫‘大义灭亲棍’。”蔡京如同回忆初恋般，深情地注视着手里的藤棍。


    “父亲大人，您听孩儿解释！揍那俩日本人真不叫事儿，官家已经当面说了，不怪孩儿……”蔡攸急了，一边后退一边解释。


    蔡京今日惊闻噩耗，遭受如此严重的打击，似乎心智都受到影响了，变得有些疯癫。


    他突然双手捂住了耳朵，如诗人般深情吟诵：“啊！老夫不听，老夫不听……”


    紧接着，蔡京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可怖，手里的藤棍挽出一朵棍花儿，然后藤棍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朝蔡攸劈头砸下，口中暴烈叱喝。


    “孽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随老夫回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