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撕毁盟约

    种建中如闲庭信步，走进了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而他刚才豪迈的大笑声，却仍在城外悠悠回荡。


    辽军百骑对他突然发起的袭击，随同黄尘一起湮没在天地间。


    耶律淳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扇城门，牙齿咬得格格响。


    刚才未经他授意的突袭，不仅损了他这个主帅的颜面，更令人难堪的是，突袭居然失败了，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小丑。


    无端折损了百骑，耶律淳却连看都不看，他猛地扭头，双目赤红地环视麾下将领。


    “刚才是谁擅自下令突袭射杀宋军主帅的？”耶律淳脸色阴沉地问道。


    片刻的沉默后，一名辽将终于受不了心理压力站了出来，不甘地道：“末将见郡王殿下与宋军主帅不欢而散，对方孤身在城外，正是天赐良机，所以……”


    耶律淳盯着他的脸庞，半晌后，冷冷地道：“下辈子，记得安分做事，不要再鲁莽了。”


    辽将大惊失色，耶律淳却大喝道：“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一群辽军亲卫冲上来，利落地将他反缚双手，拖了下去。


    耶律淳面色漠然，对麾下这名将领的生死并不在意，而是转身盯着兴庆府的城门。


    许久后，耶律淳狠狠咬牙。


    “兴庆府，本王誓必取之！”


    “现在，全军将士马上用饭，饱食后开始攻城！此城不克，我等都将被陛下问罪！”


    一场意料之中的城池攻防战发生了。


    一个时辰后，辽军阵中突然擂响了战鼓，吹响了号角。


    城外十万辽军兵马调动，列阵朝兴庆城步步逼近。


    宋辽两国的联盟，从此刻起彻底撕毁，破裂。


    兴庆府的城楼上，种建中冷眼看着辽军的兵马调动，列阵逼近城池，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丝毫不见慌张。


    耶律淳的选择，其实也很符合他的心意。


    种建中也希望辽军主动翻脸，撕毁盟约，如此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对辽军下手。


    出征之前，官家便已定下了战略目标。


    大宋要吞下整个西夏，是“整个”，一点残羹冷炙也不给辽军留。


    这不已不是简单的军事问题，宋辽两国的君臣都非常清楚，西夏被灭国后，宋辽两国的关系将走向何方。


    如果说这数十年来，宋辽夏三国俱在，还能维持局面上的平衡，那么如今西夏被灭，天下局势的平衡就已经打破了，接下来宋辽两国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死我活。


    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任何一方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除非宋辽任何一方最终亡国，另一方完全统一天下。


    未来的局势发展走向，其实两国君臣心里都有数，所以这一次宋辽联盟灭夏，两军主帅都得了皇帝的授意，各自打着算盘，酝酿着阴谋。


    不同的是，宋军行动比较快，出手比较狠，在辽军还在因为内部的事而忙着换帅，驻军之时，宋军便已抢先攻破了兴庆府。


    而兴庆府，是两军的必争之地，至此，宋辽两军的矛盾彻底爆发，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和气，所谓的盟约，更成了一个历史笑话。


    种建中的底气很足，他对麾下的将士有信心，并且他对中央朝廷更有信心。


    与辽国翻脸是必然的事，这一点早在出征前官家便有过预料，所以当事情真正发生后，种建中也不怕担责。


    “传令，全军将士各司其职，守好城池，辽军进入射程后马上击杀，放开手脚打！”种建中站在城楼上大声下令。


    城里只有两万宋军，另外的三万余宋军早在辽军到来之前，就被种建中派出了城，在数十里外的东西两面驻扎。


    十万辽军到来之前，种建中便有了预料，针对辽军提前做出了兵力部署。


    果然，耶律淳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种建中提前做出的部署也起了作用。


    “城楼放出响箭，让城外的郭副帅所部看见，东西两侧的兵马可以赶过来了，”种建中盯着城下辽军的动向，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一道美食，简直垂涎欲滴。


    “这一次，本帅誓将这十万辽军葬在兴庆城外！”


    宋辽彻底撕破脸，辽国损失的不仅是西夏的资源，更严重的是，如果耶律淳所部的十万辽军回不去，辽国的元气就大伤了。


    本来国势颓下，难以挽回，为了凑足这十万兵马，耶律延禧只能从遥远的西北诏讨司调集兵马。


    若是这支兵马全军覆没，对辽国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国内朝堂必将大乱，从而更加速辽国的灭亡。


    所以，种建中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个念头，站在战略的角度上，若能全歼这十万辽军，对宋辽两国的意义都将十分重大。


    更确切的说，它给宋辽两国带来的影响，比灭亡西夏更深远，更重要。


    当然，仅靠他麾下的五万余兵马，很难全歼这支辽军。


    但如果加上大宋西北二十万边军的配合……


    一军主帅，落子从来不看眼前的得失，所思所想皆着眼于整个棋盘。


    种建中当即大声道：“来个不怕死的人，冲出城给我送个信，有没有？”


    话音落，他身后的所有将士都昂然往前跨了一步，异口同声道：“我愿往！”


    种建中欣慰点头，随口点了个平日里看来最机灵的家伙，道：“你突出城后策马北上，给西北军章帅送信，请西北军严密封锁西夏北部，并令大军缓步南下，对十万辽军形成合围。”


    “此事，十万火急，务必把信送到！事若成，赏金千两，升指挥！”


    亲卫兴奋抱拳，眼中浮起一片决绝凛然之色，当即便穿戴上铠甲，走下城楼挑选战马去了。


    十万辽军合围兴庆府，而宋军，却以天下为棋盘，对这十万辽军形成合围。


    刚布置完毕，便听城外传来急促的战鼓声，号角呜咽如同神鬼哭嚎。


    兴庆城战云密布，天地变色。


    十万辽军分成三个方向，开始朝城墙发起了冲锋。


    天崩地裂般的死嘶吼声中，种建中泰然自若的声音回荡在城楼内外。


    “全军坚守，自由击杀。”


    城墙马道上响起一排排的枪声，与此同时，两支响箭忽倏冲天而起，尖啸直上，最后在天空中发出凄厉的爆鸣。


    城外东西两面，两支宋军兵马闻讯而动，踏着滚滚黄尘朝兴庆府疾驰而来。


    …………


    汴京，延福宫。


    赵孝骞今日醒得很早，睁开眼时，枕边躺着的薛梅云也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睁开了眼，二人目光对视，薛梅云终究脸皮薄，下意识地捂住了被子，羞涩地将俏脸扭过一旁。


    “啥都干过了，现在才害羞，是不是太晚了？你搁这儿演朕呢？”赵孝骞含笑道。


    薛梅云摇头，低声道：“臣妾……未施妆容，素面丑陋，怕污了官家的眼，对臣妾心生嫌恶。”


    赵孝骞扯了扯嘴角，道：“咱们也算夫妻了，夫妻同床不是图美色……”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赵孝骞无奈地改口：“好吧，刚开始时确实图美色，男人嘛，都是见色起意，而朕，是男人中的男人，雄壮且伟岸。”


    薛梅云噗嗤一笑：“官家倒是坦荡君子呢。”


    “不过夫妻相处久了以后，对对方的容貌，性格，都已了如指掌，彼此之间久不必遮遮掩掩了，说句俗的，你身上几根毛朕都清清楚楚……”


    “呀！”薛梅云大羞，扭身便掐了他一下，嗔道：“官家这话太俗了！”


    赵孝骞笑了：“所以啊，夫妻相处，重要的是心态，愿意一辈子过下去的心态，有了这样的心态，夫妻才能处得久，才能真的过一辈子。而对对方的缺点，也就能包容，体谅。”


    “朕的那几个婆娘，每天睡醒后眼角沾了眼屎的模样，便秘时脸蛋都涨红的模样，饭后牙齿塞着菜叶的模样，不小心在被窝里放个屁的模样……种种尴尬的，丑陋的，难看的，朕都见过。”


    赵孝骞越说，薛梅云越是羞涩难堪。


    这话说的，实在太毁滤镜了。


    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女子都应该是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不仅不拉粑粑，而且只食甘露仙琼，浑然不染尘埃……


    可听官家这么一说，一切美好的仙气飘飘的画面全毁了，此刻浮现在薛梅云脑海里的，是一幕幕柴米油盐，一幕幕便秘抠脚放屁各种不堪难看的画面。


    仙女下凡尘，着陆地点失误，不幸掉进粪坑……


    只是想一想，薛梅云便觉得无地自容，自己将来与官家相处久了，难道真会变成这般模样？


    那样的自己，官家还会喜欢吗？


    “官家，别说了好吗？臣妾都不想活了！”薛梅云躲在被窝里可怜地道。


    赵孝骞笑了两声，道：“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也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那几个婆娘各种难看的样子朕都见过，朕也没有嫌弃她们，对她们一如既往。”


    “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指望自己的妻子随时随地都美美的像仙女，说明这个男人的心智还没成熟，并不适合走进婚姻。”


    说了这么多，但薛梅云终究是绝色倾城的美女，实在无法放下偶像包袱，她甚至都不愿触及这个话题。


    “官家，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薛梅云盯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道。


    “趁着朕心情还不错，你赶紧说，再过一个时辰，朕开始处理朝政后，心情就没这么美丽了，那时你说什么朕都给你怼回去。”


    薛梅云嘻嘻一笑，然后小心地道：“臣妾入宫已两年了，很想念臣妾的父母，可不可以请官家下道旨意，请臣妾的父母来一趟汴京，臣妾……太想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