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民间秩序

    “早上的第一泡尿”，纨绔们当得起这个比喻。


    其实赵孝骞自己也是纨绔出身，当年刚穿越过来时，还谋划过著名的马场格勒伏击战，把曾经设计欺负过自己前身的纨绔们狠狠揍了个遍。


    而赵孝骞也因那一战封神，在纨绔圈子里树立了威信，后来威信过于强大，竟发展到收全城纨绔的保护费。


    所以赵孝骞很清楚汴京的纨绔们是个啥德行，这群人仗着父辈祖辈的余荫，在大宋的国都里横行霸道，就连开封府都不敢管。


    今日老丈人被揍，纨绔们落入了赵孝骞的视线。


    既然见到了，就必须把他们调理一下，顺便净化汴京的空气。


    赵孝骞说话很不客气，若是换了别人敢如此形容纨绔们，这会儿应该已经酿成血案了。


    但赵孝骞开了口，纨绔们仍老老实实地站着，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在场的诸位，基本都有官职在身，虽说只是寄禄官，可也算是朝廷栋梁……”赵孝骞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说到“朝廷栋梁”这个字眼时，不仅赵孝骞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纨绔们也纷纷眼皮一跳，顿时露出赧然之色。


    很好，这群货至少还有个优点，那就是大家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朝廷栋梁”这话委实把他们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见众人神色尴尬，赵孝骞于是幽幽地改了口：“……好吧，你们至少是个人，这话很中肯吧？”


    众纨绔：“？？？”


    “朕听说，诸位在家排行不是老二就是老三，还有庶出的，家中长辈对诸位不甚重视，是吧？”


    这话也中肯。


    权贵高官家族对嫡子和长子奉行的是精英教育，成年后就不止是读死书了，家族长辈还会有意识地创造机会，让他们学会待人接物，以及官场商场的实习。


    家族对嫡子长子都是寄予厚望的，他们注定将来要继承家业，所以嫡子长子们每日的行程排得非常满，而在精英教育下，他们也根本不可能跟一群街溜子到处乱逛，横行霸道。


    反之，排行老二老三或是庶子的待遇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也是精英教育，但他们并不被重视。


    同时他们自己也一眼看到了未来，爵位官职家产什么的，都与自己无缘，于是在这种心理压力下，大部分人选择了放弃自己，从此自暴自弃。


    汴京的纨绔圈子，大多便是由这一类人形成的。


    赵孝骞眼睑低垂，对这些纨绔，他说不上好感，更不存在同情，认真追究这群货色曾经干过的事，在场的一个个都够判了。


    他只是想改变汴京的现状，同时也让各个权贵家族的风貌变一变。


    “朕知道你们大多在家中不受重视，朕也知道，你们也放弃了自己，这辈子大抵就是如此了，家族兴旺，你们跟着吃香喝辣，混吃等死，家族衰亡，你们跟着发配充军，落魄潦倒……”


    赵孝骞说着突然抬眼，道：“但朕还是想问一句，你们……真就甘心一辈子如此了么？”


    “你们现在还年轻，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乐，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愁，可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你们已经三四十岁了，难道还像现在这般玩乐？你们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还玩得动吗？”


    一席话仿佛戳中了纨绔们的痛处，许多人顿时勃然变色，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


    “草木尚知争春，老骥亦知奋蹄，而你们的人生，好像已经结束了，年轻时这样，活到老了也这样，没有任何改变，朕觉得，这才是最悲哀的事。”


    一名纨绔突然站了出来，咬牙道：“禀官家，臣不愿这样！”


    其余的纨绔们也纷纷露出悲愤之色，异口同声道：“臣也不愿这样！”


    旁边的蔡攸不知是不是被这激昂的气氛感染了，刚站出来打算说什么，赵孝骞眼疾手快道：“攸儿，你坐下，没你的事儿。”


    蔡攸跟他们不一样，他是蔡京的嫡长子，有功名有官职，他的未来在朝堂，跟纨绔们完全是两种人生。


    见纨绔们的情绪已被自己调动起来，赵孝骞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这群货色还有救。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都不愿一辈子活在家族的阴影下，像靠吸血为生的寄生虫，那种命运无法自主的挫败感，比贫穷更令人绝望。


    “朕给你们指条明路，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赵孝骞悠悠地道。


    纨绔们闻言两眼一亮，当即纷纷躬身请教。


    赵孝骞抬手，手指朝东方遥遥一指。


    “知道日本这个国家么？如今已经被我大宋王师灭得差不多了，嗯……你们今日揍的两人，就是日本比较有实力的诸侯。”


    纨绔们懵然点头。


    “未来不久，日本将纳入我大宋的版图，朕会在日本驻军，同时也将设立行政官署，统治这块地盘。”


    “但是，朕不想看见日本本土的诸侯们用另一种方式卷土重来，朕需要把这个国家的文化，历史，规则等等，全部推倒抹去，让日本从这一代开始，归入我中原大宋的王化。”


    赵孝骞环视众人，缓缓道：“官府也好，驻军也好，只能维持表面上的统治，但有些约定俗成的东西，是官府和驻军也不能改变的，所以朕需要有人能深入民间，改变这些东西。”


    一名纨绔小心翼翼地道：“官家说的‘约定俗成’的东西，敢问是什么？”


    赵孝骞悠悠地道：“比如日本的土地，城池，集市，港口，这些重要的东西，尽管大宋将日本纳入了版图，但这些东西未来仍然可能被本土人占据。”


    “曾经的诸侯被打败了，但他们不会甘心失败，一定会占据大量的土地，控制港口和集市，以此再次形成一股股本土势力，用以抗衡大宋的官府和驻军。”


    众纨绔恍然。


    都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虽然不一定都是精英，但他们终究有着普通百姓无法企及的常识和谋略观。


    他们听懂了官家的话，官家说的是灭国之后如何消化它的问题，这些具体的事情，官府和驻军不是靠杀人就能解决的。


    “官家的意思是，……让臣等东渡日本，长期定居下来，控制日本的土地，城池，港口？”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大方向上，有官府和驻军来做，但官府和驻军没办法直接控制土地和港口，这件事只能交给民间的人。”


    “商贾大多是见利忘义之辈，这件事交给他们，朕不放心，反倒是你们，有足够的背景，心也够狠，下手够黑，品行方面更是丧心病狂……”


    众纨绔：“？？？”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这件事交给你们，朕倒是觉得很合适。”


    “朕要你们去日本，建立属于大宋的民间秩序，尽力打压本土势力，日本民间的农民，土地，城池，港口，都应该在我宋人的掌控之下，不能给任何本土人士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种民间秩序，是官府和驻军没办法做到的，朕更不想扶持本土势力，他们终究非我族类，朕恐养虎为患，你们去做这件事最合适。”


    “不仅是日本，它不过是个前哨站，未来朕还要发展水师，打造船舰，出海远航，探索新的陆地，占领更多的土地。”


    “朕希望你们也紧跟水师其后，水师征服陆地，你们占领陆地，朕特许你们跑马圈地，为自己的家族，也为自己的前程博个敞亮的未来。”


    一席话令纨绔们两眼放光，神情纷纷激动起来。


    赵孝骞的这番话，给他们的人生打开了新的视线和格局，纨绔们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生还有救，原来他们也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赵孝骞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暗暗点头。


    这件事算是成了。


    不是画大饼，赵孝骞对日本，乃至对未来可能征服的新大陆，都是如此布局的。


    海外的土地城池不是官府和军队占领了，就能完全归属于大宋的。


    它还有更深层更复杂的需要，官府和军队只能维持统治，但却无法令当地百姓归心。


    唯有把民间秩序和势力建立起来，让大宋的统治深入到每一个村庄，每一条街巷，统治才能长治久安，这块土地才真正属于大宋。


    而建立民间秩序势力的活儿，只有这群纨绔去干才最合适。


    商人干不了，他们见到好处连祖宗都能卖了，心里完全没有国家民族的概念。


    官员和武将也干不了，他们维持的是大局上的行政和统筹。


    只有纨绔们，他们有钱又有闲，而且心黑手辣，出身也都是又红又专的好苗子，不担心他们为了利益卖国。


    未来大宋在海外开拓的疆土，大多是从殖民开始的，而殖民，需要一群心黑手辣，又有后台背景的杀才。


    放眼大宋，还有谁比这群纨绔更合适？


    反正他们在家族里不被重视，若能把他们扔到日本或别的新陆地上，说不定能发挥他们的长处，帮助巩固大宋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