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成仙地？

　　云床之上。

　　面冷的仙神望着下面龙宫夜宴推杯换盏不休的画面，虽然众鬼神和宾客都如痴如醉，但是映入眼帘总觉得就这般也太过平淡了一些。

　　月神望舒看到了云中君的脸，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于是开口说说：“最近巫山之中又点化了一些妖怪。”

　　云中君问她：“是什么样的妖怪？”

　　月神答曰：“由巫山神女刚刚才点化出来的妖怪，和之前的不一样，如今正好经过这里，要不要让它们过来。”

　　云中君点了点头：“那就看一看。”

　　月神一点头，便看到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灯光稍稍暗了一些，那万盏烛光微微摇曳。

　　众人纷纷将酒樽放在玉案之上，然后就看到那万盏烛火的照耀下，一侧的通道之中一个又一个影子突然出现。

　　那影子出现的时候大得吓人，投射在墙壁上看上去又长又大，动静也很大。

　　跑起来咕噜咕噜地，听声音和影子不断放大的过程，便知道其靠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轱辘轱辘轱辘……”

　　“轱轱轱……哐……”

　　众人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在这神鬼之地，难免也就要想得多一些。

　　那壁上的巨影，通道里的怪声，以及骤然安静下来的气氛。

　　总让人觉得接下来出现的，必定是什么诡异惊悚之物。

　　但是等到从通道发出一声弹响声，那物从空中一跃而出的时候，众鬼神立刻哄堂大笑。

　　原来，是一个皮鼓。

　　“咚！”

　　那是一只木身皮鼓，周遭顶着钉子，出来的时候是圆溜溜地滚出来的，进入了大殿正中央。

　　瞪着眼睛的鳌道人见到这东西出来的时候那么大个影子，心中自然也忍不住生出一些惊惧，随后发现不过是一皮鼓，自然也忍不住跟着那些鬼神一起笑了。

　　“弄得这么吓人，原来不过是一皮鼓而已。”

　　但是随后，鳌道人便发现自己笑早了。

　　众目睽睽灯火通明之下，便看见那皮鼓一边滚着，两侧竟然延伸出了两只手来。

　　每只手中还握着两个鼓槌，自己敲打着自己，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咚咚咚！”

　　“咚咚咚！”

　　格外地有节奏，就像是个大胖子拍打着自己两侧的肚皮。

　　滚动的侧面，还能够看到一张渗人无比的妖魔面孔在不断地随着转动时而浮现，时候碾在地上，看上去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恶狠狠地盯着场中众人。

　　这并不是普通的皮鼓，而是一只妖魔。

　　鼓妖。

　　鳌道人笑不出来了，只感觉头皮发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惊悚之物。

　　幸好这是在龙宫之中，若是换一个地方，他怕是要立刻站起来逃命了。

　　他那点微末道行，念念咒卜筮晴雨还行，遇到这等妖魔怕是立时就要化为其腹中之餐口下之鬼了。

　　随着那皮鼓抵达了大殿深处，其突然停下，发出了一声远超之前的槌响。

　　“咚！”

　　声音如同狂风席卷大殿，映入众人耳朵。

　　鼓妖启动了法力，那声音也变得格外洪亮，一听便知道绝对不是小小的皮鼓所能够发出的，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

　　那鼓一震，鳌道人感觉心好像也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也真正明白，这个是真真切切的妖魔，可不是他之前遇到的什么所谓妖人、邪徒之类的可比，是超脱于阴阳之外的非人非鬼之物。

　　紧接着，又是一道影子一闪。

　　一把胡琴掉落在了地上。

　　“铮铮~”

　　掉落在地的时候，那胡琴还没有躺下，反而还竖着蹦跶了几下，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转了几个圈，显得格外地优雅。

　　最后，那胡琴靠在了墙壁上。

　　光影随着墙壁流转，一个美艳的女子出现在了画壁之上，伸出两只纤瘦的手臂，用那细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

　　琴音如同波浪席卷，哪怕坐在末席，也能够清晰地听见。

　　“噔！”

　　这是琴妖，其开始应着那鼓声，演奏了起来。

　　紧随其后，笛子的声音也开始出现了。

　　众人循着笛音寻找而去，便看见在柱子的后面，有着一个笛妖。

　　那笛妖的头直接连在了笛子上，看上去没有身体只有头颅，丑陋怪异的面孔与其说是人更像是一只蛤蟆，正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吹奏着那长笛，声音犹如魔音贯耳。

　　一个妖怪接着一个妖怪出现，每一个妖怪都带来了一种乐器。

　　接下来又看到了古筝、扬琴、敔、埙等等等等各式各样的乐器，看上去似乎千奇百怪，不过基本都是木属的，却又有着一部分各类虫的特征。

　　那群妖纷纷现身，为殿上的神君献上一曲。

　　殿中没有乐师，没有琴女，没有舞者，唯有那妖魔献乐。

　　演奏的也并非凡间韵律，而是天上的仙音，众人从未听过。

　　只觉得。

　　忽而如同高山流水，忽而又像是飘在云端。

　　但是转瞬间又好像从碧霄落入黄泉之中，眼前尽是群魔乱舞之象。

　　殿中，阴阳老道将脖子伸得老长。

　　不是形容词，而是真正地伸得老长，他觉得前面屏风挡着甚是不爽利，但是身体又不能够随便离开坐席，于是便将脖子延长到了屏风一侧，仔细地看着那群妖魔。

　　口中，啧啧称奇。

　　“啧啧啧！”

　　“这世上，竟然有这般多千奇百怪的妖。”

　　“不对，这妖与其说是妖，但是更像是被炼化了的器物。”

　　已经变成了鬼神的老道，眼中放光地看着那妖物，恨不得上前去摸一摸，看看那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妙啊！”

　　“当真是玄妙！”

　　“莫非，这其间也有着什么大道。”

　　阴阳老道又固态萌发，总觉得看到的东西里面隐藏着什么玄机，内里有着大道万方。

　　那些妖魔在跳，那些鬼神在笑。

　　但是鳌道人这般还活着的凡人，却感觉心惊胆战头晕目眩，面色惨白嘴唇发抖。

　　鳌道人往左看，便看到看着自己将头伸出去一两米长的师兄。

　　往右看，便看到了另一个将头放在桌案上大吃大喝的鬼神。

　　前后左后，就他一个正常人。

　　不，就他一个是人。

　　这让鳌道人格外紧张，哪怕知道这里不论是那鬼神还是妖魔，都没有人敢作恶，甚至连高声语都不敢。

　　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羊入虎群，本能的就感觉到了死亡和危险，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而望着那奏乐的妖，鳌道人也想起了自己出京时的豪言壮语。

　　“伐山破庙，捉鬼驱邪。”

　　这人世间，若是到处都是阴阳老道这般凶厉之鬼，殿中这般诡谲之妖邪。

　　他这南下伐山破庙，还能不能成行了。

　　不过又看到这些妖物在仙神的目光之下，如同玩物一般匍匐于地，看着那鬼神们望着妖魔肆无忌惮并无恐惧的目光，鳌道人对于这人间凡俗之外的种种也更加渴望了。

　　“凡俗之事，人间天地，毕竟还是太浅薄了，这世间之广阔远远超乎吾等所能想象。”

　　“然而这般玄妙，却并不是凡人所能见到的。”

　　“凡人寿数不过数十，这副皮囊上不能飞天下不能入地，唯有成那神鬼仙圣，才能见到这天地的真正面貌啊！”

　　鳌道人脑袋里这般说道，想到了这里他再次记起了刚刚阴阳老道所说的却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

　　鳌道人立刻微微挪开身子凑到了一旁，目光看着那拉长脖子正一脸认真看着柱子下蛤蟆脑袋笛妖的阴阳老道，然后开口呼喊道。

　　“道……”

　　本还想叫道主，但是想了想，如今阴阳老道已经入阴间为鬼神，也不再是人间云真道的道主了。

　　于是他便改口，直接称呼其为。

　　“师兄！”

　　“师兄！”

　　阴阳老道脖子咻的一下缩了回来，就好像弹簧一样，瞬间将脑袋重新稳稳地装在了肩膀上。

　　老道扭头立刻看着鳌道人，一副让其小声一些的模样。

　　“嘘！”

　　“牡丹龙池神宫夜宴，九天仙圣下界与会，这等场面，师弟莫要随意喧哗。”

　　“若是让神仙看见了，给你记上一笔。”

　　鳌道人愣了愣：“神仙岂会做这等事。”

　　阴阳老道看了看周围：“常言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啊，你看着殿中，有着多少神仙眼中的小鬼。”

　　在他看来，这里有一个算一个的小鬼，谁知道会不会背后给你打小报告。

　　凡俗之间，为了一个官位都能够生死相向，这能得长生权柄也极重的鬼神之位，愿意拼个魂飞魄散的也心甘情愿了。而鳌道人看着阴阳老道，觉得他或许也是其中一个，甚至可能是最难缠的那几个之一。

　　鳌道人问他：“师兄，你方才说这天地之间有着一处玄妙之地。”

　　“那地方，到底叫做什么名字？”

　　阴阳老道：“不知。”

　　鳌道人期待的目光落空，他就知道这老道不靠谱。

　　其忍不住说道：“师兄又在消遣我。”

　　阴阳老道：“当真不是在消遣你，那香火龙庭据闻属于人间皇朝，是维系九州龙气天下气运之所在。”

　　“乃是一处福地灵境，历代天子王侯，拥有谥号的文臣武将，死后皆可入内。”

　　“元神入其中据说只要皇朝气运还在，便可不堕恶道，不入轮回，不灭真灵。”

　　“世间既然有这般去处，或许也不止一个。”

　　鳌道人说：“师兄连名字都不知道，却说得如此言之凿凿。”

　　阴阳老道虽然说得认真，但是鳌道人还是将信将疑。

　　而这个时候，殿中的鼓、琴、笛等一众奏乐之妖也终于将曲目演奏到了尾声，随着一声铮弦之音从那殿中波荡到大殿角落，甚至扬起了珠帘帐幔，也自此宣告终结。

　　殿中之人听得如痴如醉，而阴阳老道也立刻看了过去，惋惜道刚刚说话去了，没有听到最美妙的地方。

　　而大殿突然安静下来，鳌道人嘴巴动了动。

　　虽然有心多问问那成仙地的情况，阴阳老道不知道名字，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但是这般安静的情况下，却又不敢再问了。

　　众妖列队排成一行，匍匐在地看似是在看那龙宫之主，实际上是在等候着那神仙的法旨仙音。

　　鬼神们再度放下了酒杯，也看向了大殿深处，宴会再度安静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

　　云上，传来了神仙的声音。

　　“妖，终究还是妖。”

　　另一个声音问道，听声音是位女子。

　　“怎么了？”

　　那云上的神仙道：“俗气了些。”

　　那女声说：“或许是因为这殿中狭窄，故而显得喧闹。”

　　而这个时候，那女声开口说道。

　　“那我，就换一处地方吧！”

　　听完，众鬼神凡人还以为神仙这是要天上了。

　　却不想。

　　神仙一挥手，改天换地。

　　接下来的画面，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令人瞠目结舌。

　　斗转星移，月上高空。

　　大殿之中的所有人、神、鬼、龙连同玉案、屏风诸物、一齐从龙宫之中飞出，朝着天外而去。

　　眨眼间，便到了云海之上。

　　鳌道人吓得趴在玉案之上，生怕自己掉下去了。

　　“师兄，这，这是要去何处。”

　　而一旁的阴阳老道，却惊喜交加。

　　“妙啊！”

　　“妙啊！”

　　“老道我今日，也要去云上看一看了。”

　　接下来。

　　参与牡丹龙池鬼神夜宴的一众人、妖、神、鬼，便在那云海之上接着奏乐，鳌道人从吓得趴在玉案之上不敢动，直到发现云上的诸物都没有掉落下去。

　　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但是其朝着下面望去，目光穿透云海看着脚下的大地山河。

　　心中总是不免想到：“这要是掉下去，我这肉体凡胎，怕是立刻就要化为一滩肉泥了。”

　　直至大日从天边升起，这鬼神之宴依旧没有停休。

　　不过，那大日升起的金色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照得云上的人、神、妖、鬼难以忍受。

　　尤其是那些小鬼，妖魅的幻影。

　　本就有些虚幻的模样，在那大日金光之下一照，越发地变得看不清了。

　　而鳌道人还是第一次在云上这般地方，亲眼看到大日自东方升起。

　　就算是只看这一眼，他便感觉此景铭刻终生。

　　难以忘怀，也不虚此行了。

　　而这个时候，鳌道人看向了那同样放着光芒，身形笼罩在脑后圆光之中看不清的两位神仙。

　　其中一道影子，隐隐和之前鳌道人在云壁山见过的那身影有些类似，他和阴阳老道也明白，那应当便是云中君了。

　　“这下，该回去了吧？”

　　然而。

　　神仙却还没有尽兴，于是那女仙又嫌日光太盛，于是又一挥手。

　　众人自云海之上落下，便来到了另一处地界。

　　众人睁眼一看，这是一处好似桃源秘境一般的地方。

　　巨木参天，鸟语香。

　　灵芝兰草遍地，氤氲之气散于各方，各种异兽轮番出现，这些异兽走过宴席之间的时候，甚至还会献上一些奇珍异宝。

　　殿上的宾客，有的也拿到了一些罕见的奇玉，斗大的灵芝，诸如此类之物。

　　然而到此，依旧没有结束。

　　接着。

　　神仙又带着他们去了一座更广阔的宫殿之中。

　　鳌道人朝着窗外面看去，这里没有日月，但是却始终被一道道神光笼罩，能够嗅到一股类似于香火的气味，令人心安。

　　不过鳌道人看到的不仅仅外面天地的异常，他看着那沿着大地看不到尽头，不断绵延下去的层层宫阙，立刻看向了阴阳道人。

　　阴阳道人点了点头，两人暗道。

　　“这怕不是他们之前所说的香火龙庭了吧！”

　　这一场宴会，众人去了水底龙宫，去了金光云海。

　　去了桃源仙境，来到了香火龙庭。

　　最后，众人又来到了一处仙山之上。

　　此处山峦叠嶂，仙气袅袅。

　　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他们跟着那神仙一起落在此处，仿佛也感受到了神仙的滋味。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乘云气，御天穹，游乎四海之外。

　　鳌道人恍恍惚惚，早已不知道自己自何处而来，又将要往何处而去。

　　“这是什么地方？”

　　而这个时候，反而是阴阳老道喊住了他。

　　“鳌师弟，快看。”

　　那飘于虚无之上的仙山脚下，虚空落着一座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写着：“三清山！”

　　而石碑的背面则写着：“天有三气，得之以成仙！”

　　“轰隆！”

　　二人只觉得脑袋之中仿佛有雷霆炸响，魂魄也一下子从那九天之外落下，从那恍恍惚惚之中醒来。

　　二人之中，那已经成为了鬼神的，还想要多抓些恶鬼，多立些功德，能够留住这长生的鬼神之位，但是这长生毕竟还有尽头。

　　那还在人间的，也奔波于四方，想着日后成为鬼神，也能够有个好的去处。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仿佛看到了修行之道的最终去处。

　　那石碑上。

　　虽然没有写如何成仙，要成的又是什么仙。

　　但是不论是什么仙，在他们看来，便想到了能证永生不死，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诸如此类的描述。

　　在他们二人眼中看到的不是三清山三个大字，那石碑上分明写着。

　　“成仙地！”

　　二人还没有看够，一切落幕，众人神妖鬼便重新回到了那水下龙宫之中。

　　但是阴阳老道、鹤道人对于那仙山福地念念不忘，甚至于坐在那龙宫之中，久久难以回神。

　　而这个时候，云床之上的神仙也终于想起了有正事要办了。

　　“云中君！”

　　“嗯？”

　　“该敕封龙王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