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库利

    “帕克，我们回去吧。”呼兰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金属棍，后背上多了数条新鲜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白天的耶古森林看着并没有夜晚那么可怕，但一样让呼兰充满了恐惧，不仅是为森林中的存在，还为矿场的那些看管者。


    真正留在这个星球的星际人其实只有三位，他们居住在降落在地面上的星际飞船中，如非必要很少会从那艘巨大无比的星际飞船中出来。


    因此，为了省事，他们会挑选出一些识趣的坦隆尔人作为矿场的看管者，替他们管束那些矿场上挖矿的坦隆尔人。


    也许是为了讨好尊敬的星际人，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那些看管者在面对自己的同胞时格外冷酷残忍，甚至不愿意再以坦隆尔人来称呼自己。


    帕克和呼兰身上的伤疤，都是这些看管者所鞭打的，比起从未见过的星际人，其实这些狗腿子一样的看管者才是大部分坦隆尔人真正仇恨的对象。


    “怕什么，阿库利去了天船那边，不在矿场。”帕克阴沉着脸，脸上的愤怒几乎遏止不住，身上的新伤比呼兰还多一倍。


    阿库利正是他们这个矿场的看管者名字，天船则是大部分坦隆尔人对于星际人的飞船的称呼。


    “发光虫叫他抢走了。”帕克拳头攥的紧紧的，“阿妈又把藏起来的那点给咱们吃了。”


    不知道是谁发现帕克兄弟从耶古森林带回了发光虫，消息传到了看管者阿库利的耳中，当天就带着手下把发光虫抢走了，帕克和呼兰想要阻拦，各自被打了一顿，养了好些天才养好身体。


    多亏了他们阿妈最开始就藏起来了一块发光虫的肉，给帕克兄弟吃了，帕克兄弟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但这也让帕克接受不了，他和弟弟豁出性命去耶古森林里获得的猎物，就这么被抢走了，不仅没有补偿，甚至他和弟弟一人还挨了顿打。


    “那群可恶的狗腿子。”帕克怒骂。


    “可……可我们回这里也没有用啊……”呼兰带着哭腔开口，他又感觉到了那种无处不被注视着的恐怖视线。


    “我们没有可以和她交换的东西了……”


    上次，他和帕克遇见了那个下半身像蜘蛛一样的美丽女人，本来以为遇见了怪物，但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很好说话，只要他们能回答她的问题，就可以放他们两个一命。


    而且，帕克甚至用一个废弃矿洞的消息，和这个女人换了一只发光虫！


    呼兰想了很久，也想不到自己和帕克究竟还知道什么，又或者还有什么能从那个可怕又美丽的怪物女人身上换到东西。


    “有的！”帕克沉默了一下，“我有可以交换的东西。”


    意料之外的，陌岚发现了上次的那两个小孩竟然又来到了森林中。


    实际上，她正准备深入森林。


    不过先听听这两个小孩带来的人类的情报也可以，总要知道自己的“邻居”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尊敬的耶古使者！”名叫帕克的小孩一见面就突然跪下行了个大礼。


    耶古是坦隆尔人最开始祭拜的神的名讳，耶古森林的名字也是来源于此，坦隆尔人认为充满食物的森林是耶古神的馈赠，在耶古森林中居住着耶古神——星际人从来不会进入到耶古森林，也被他们认为是一种证明。


    但真正的原因嘛……比杂草还常见的卡胡尔树，没办法引起星际人一点兴趣，谁会特意去摘取一两根杂草呢。


    何况，星际人虽然科技强大，但他们自身的身体素质，相比于大部分种族都更加孱弱，森林里有不少可以威胁到他们的野生动植物，但价值却完全不值得他们冒险。


    帕克想象不到，一个生活在耶古森林里、有着怪物和人类合并起来身体的美丽女人，除了耶古神的使者还能是什么，她还那么的大方仁慈，愿意施舍她的食物给他们。


    “嗯？”陌岚侧了侧头，没有出声反驳，毕竟她连耶古神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方土地一方语言，比如陌岚口中的六眼熊，在当地人嘴里就是旱帕，那种会伪装成藤蔓的蛇叫弯蔓，星落虫叫发光虫……


    陌岚在很多时候，需要一点想象才知道他们说的内容是什么。


    帕克跪在地上把他回去后的经历描述了一遍，呼兰在他身后一齐跪着，身体颤抖不已，比起什么都感知不到的帕克，呼兰要明白陌岚的可怕之处。


    无知者无畏。


    “所以？”陌岚很是好奇，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在人前，放这两兄弟回去时，也用精神力在他们脑海中设置了点东西，类似于爆炸物吧，一旦这两兄弟违背约定，和其他人提到了她的存在，就会爆炸，死倒是不会死，只是会把他们两个炸成傻子。


    如今全须全尾的样子证明两个小孩嘴的确严实，但这不是能让陌岚第二次发善心的理由。


    “我知道，您崇尚公平的交易。”帕克其实不太理解这句话，他只是从看管者那里听说过而已，据说星际人经常这么说，那大概应该是某种好话，就像是看管者提到过的发光虫是好东西一样。


    “我愿意向您献出我的生命。”


    陌岚和呼兰同时一愣。


    呼兰伸手去拉帕克，拼命摇头，“不，我们不换了，帕克，我们回家吧，阿妈还有吃的，弟弟也有。”


    可帕克却固执的很，头重重嗑在地上，额头破了好大一块皮，血液顺着流了下来，从眼皮上滑落，帕克眼也不眨，抬起头来直视着陌岚，眼底野兽一样的红光闪烁着，“我想向您换阿库利的生命。”


    诶？……卧槽！


    吃瓜的手微微颤抖，陌岚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叫帕克的小男孩路子竟然这么野，说真的她一开始也以为对方是打算换一点食物的，没想到竟然直接要人命。


    “为什么呢？”面上不显惊讶，陌岚轻笑一声，温和的问。


    “无论换取再多的食物，都会被掠夺。”帕克咬牙，年纪轻轻已经看透了本质。


    “只有阿库利不在了，我们的食物才能真正的留在自己身边。”


    陌岚摇头，哪怕只是听几句形容，她也能猜到，坦隆尔人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占据了相当于这个星球一半面积的，是被开发到完全裸露的矿区，被分为上万个区域，每个区域有大小不等的数个矿场，而每个矿场又有不同的看管者负责。


    帕克他们所在的，仅仅只是一个编号9956的临近森林的边缘矿区，甚至这里只有四个小型矿场，阿库利只是这中间一个矿场的监管者罢了。


    “阿库利不会真正死掉的。”想了想，陌岚回答，“你如果要的是，那个抢走你食物的阿库利的性命，那么下一个阿库利依旧会出现，也依旧会抢走你们的食物，甚至不用太久。”


    “阿库利只是一个名字。”


    真正的剥削者未曾消失，那么再多的阿库利死去，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陌岚倒不是做不到，虽然星际人用星际飞船上的装备监控着全部的矿区，但这种监控只是最简单的能量检测，只能判断某个地方有没有大规模的能量爆发，一两只突然出现的兵虫根本不会被检测出来，杀死一个连武器都没有的坦隆尔人，连一点难度都没有。


    没看到陌岚用小型飞行舱降落都没有引起注意嘛，但凡那群星际人把监控稍微放一点到森林上，这会都应该有不少探测机器过来了，陌岚至今什么探测机器都没有发现就是证明。


    可陌岚也想让这个上头的孩子冷静想想，一命换一命到底是不是个值得的买卖。


    “我……”帕克张了张嘴，声音又咽了回去，好半天，这个安静的男孩才轻声问道。


    “只要有看管者，我们就必须过这样的生活吗？”


    陌岚还没有回答，帕克又突然低下头，声音低微的仿佛听不见一样。


    “……不，不是看管者，是星际人。”


    陌岚靠近了这个男孩，伸出手抬起那张稚嫩的脸颊，露出那双眼底猩红、透着冷静的眼瞳，“我有点喜欢你了，好孩子。”


    有些人在压迫中不停弯下脊梁，也有些人，在压迫中反而将脊梁挺的越发板直。


    “他觉醒了。”拾柒在精神网络中说，觉醒的并未力量，而是意识。


    “是的。”陌岚赞同点头，又微微轻叹，“可我，并不是人类可以信任的啊。”


    “你的命，我收下了。”抚摸着男孩的头顶，陌岚对着帕克身后完全愣住的呼兰露出一个微笑，牵着帕克的手，走向了身后山洞中，背影中透着一股非人的淡漠。


    帕克顺从的，没有任何反抗的跟随着陌岚的脚步，他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但他直觉，这是他想要改变什么的机会。


    “帕克！等等！帕克！”呼兰焦急的大喊，甚至顾不得害怕，追向前方的身影。


    一只触手虫径直拦在了呼兰的身前，也阻拦了他的所有视线。


    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样？呼兰茫然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