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妄心

    却见在混沌蒙昧之中，有着一片幻影，其中一个僧人手持戒刀，满身鲜血，面对着冲天火光癫狂大笑：“哈哈哈哈，你们这些畜生，当下修罗地狱，永不超生！”


    “我一家七十三口都被株连屠戮，如今大仇终于得报！杀了你们才是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日，善哉，善哉！！”


    看着这僧人的癫狂样子，苏橙不由得心中微惊。


    少林寺中，竟然会蕴藏着如此怀有深仇血恨的人……而且，又是一位玄字辈高僧！


    不仅如此，这位玄字辈高僧，苏橙隐约之间，还曾听说过！


    他便是罗汉堂之中排名第二的高僧，玄垢！乃是法真的师父玄净的师兄。


    玄垢一身修为已达先天五重，论硬实力，比现在的罗汉堂首座玄悲大师还要高！只是少林寺并非完全以实力为尊，故而才没有资格担任首座。


    现在看来，玄垢心中果然有所执念，的确不太适合担任罗汉堂的首座……


    “……”


    苏橙看着眼前荒唐的梦境，以及癫狂大笑的“高僧”玄垢，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没有出面去为这位玄垢解惑什么的。一来是不想多管闲事，没有这个兴趣。二来，玄垢在少林寺当了这么多年的僧人，都没办法化解他心中的执念。自己的只言片语，又如何能解？


    “阿弥陀佛……”


    他诵了声佛号，挥手将这梦境打碎。紧接着转而进入到下一个僧人的梦中。


    不过，苏橙没想到的是，玄垢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苏橙连续看了一百多个僧人的梦境。


    可是，越看，眉头皱的就越紧。


    之前的吃肉武僧和玄垢，都是“玄”字辈高僧。于是苏橙便想着看一看“法”字辈的僧人，结果可倒好，越看就越是心中不舒服。


    吃肉对武僧而言，实际上倒也算不了什么。


    玄垢更是因为身负悲惨身世，有这样的执念，也可以理解。


    但是接下来苏橙看到的，却愈发觉得不忿。


    有一杂役院的僧人梦中嗜酒赌博，输钱之后大撒酒疯，当街杀人，大笑离去。


    有一武僧院的僧人梦中美女如云相伴，宛若后宫皇帝，佳丽三千。由此却还不够，还要再街上强抢民女，武力胁迫！


    有一达摩院的僧人梦中大权在握，声令之下百万人蛰伏，一怒之间万人头颅掉落，血流成河！


    有一菩提院的僧人利用武功偷盗行窃，被发现之后破口大骂，毫无高僧风范。


    甚至，还有一个证道院的僧人，在梦中自己成为了“法戒”，不惜堕入魔道，投奔魔僧，只望能够获得盖世武功，睥睨天下！


    这……


    “这……是少林寺？”


    在连续看了一百多个僧人的梦境之后，苏橙的眼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最初的时候，他进入到少林寺之后，其实本身对少林寺的印象是不怎么样的。


    毕竟前世的观念作祟，总觉得，少林寺的僧人就是嘴上满口仁义道义，背地里却还是贪图人间富贵，只用佛法说辞去蒙骗凡人。佛经的说法在那时候的他眼中，当然也只是唬人的。


    不过后来，随着他读的佛经逐渐多了，武学进境日益增长，以及领悟了诸多真言伟力，甚至是感悟到了佛法的存在之后。逐渐地，却有些改观。


    因为从现在自己所会的武学来看，“佛”，恐怕是真的存在。而少林寺的这些弟子，除了法戒之外，大部分也的确都是规规矩矩的。


    甚至他觉得，自己是误解了少林寺了。


    可是现在倒好。


    仅仅是一夜之间，苏橙的观念便再次扭转。


    上百个僧人的梦境，持斋礼佛，净心自修的，不足十分之二三！


    如果只是类似吃肉，执念，或是因为凡俗情感无法斩断尘缘的话。苏橙都可以理解。


    可是有近一半的僧人，在梦里可是什么梦都敢做！


    杀人，放火，嗜酒，赌博，贪财，好色，妄语，偷盗……


    清规呢？戒律呢！


    如果不说是少林寺，说是魔门，他都相信！


    “怎么会这样？”


    苏橙一时之间，也有些疑惑不解。


    难道说和尚真的都是如此虚伪吗？


    也对，平日里自己一直在藏经阁宅着，几乎不会怎么接触少林寺。说到底，对少林寺的众僧还是不够了解。


    少林寺数千个僧人，难免良莠不齐，也是正常。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慧根，或许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再说了，梦中和现实中，毕竟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们平日里清醒的时候，有少林寺规的，自身“超我”的压制，几乎是不可能做出那些恶行的。相反，人有一种逆反心理，平日里被清规戒律压制或许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潜意识中，有一颗邪恶的心。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那就是……


    “梦中破戒”算是破戒吗？


    或许有的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有的，可能并非是其本心所致。


    如果说梦中世界乃是真实存在的，且其是真心所这么想的，那么这的确算是破戒。可是，或许也有的是佛经中所说的“六尘”之心的魔障。


    甚至是随便的杂思幻梦罢了，谈不上有什么罪过。


    如果不是本心如此所想，那或许，也不是真的破戒。


    这样想着，苏橙反而有些释然了。


    只是即使如此，他也忽然觉得，很多少林寺的僧人或许都不太适合继续留在佛门。倒不是说别的，而是他们的内心自己，本身便不想成为一个佛门中人。


    如果自己不想，就算读再多的佛经，也是徒然。


    “只可惜，少林寺的僧人太多了。一时之间，我也无法遍看众僧的梦境，更无法分清楚这些梦到底哪些，是真的本心所想。要不我还真是很好奇，到底有多少人，是真的心怀佛性……”


    苏橙如此想着。


    而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忽然间，梦境之中，灰暗天空中无数金印开始再度浮现了起来。


    “这是……！？”他微微一愣。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闪烁过了无尽梦境幻影。之前看过的上百个僧人的梦境，被打破的碎片，似乎在佛法金印之中重新凝结了起来。


    在天空之间，金印闪烁，如同巨大的佛光。


    紧接着，无数门庭，浮现在他的眼前。


    在这一时刻，苏橙眼中出现了少林寺数千僧人的所有梦境幻影。所有幻影都在他的脑海之中相继略过，如若泡沫一般显现、破碎……


    随着梦境的不断生灭，大梦真经，似乎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梦境那灰暗的天空之下回荡响起：


    “众生无边誓愿度，十数劫大梦一场。三藐三菩提，悲喜皆幻灭！”


    苏橙顿时便意识到，这一次的观看少林寺众僧的梦境，竟然，让自己无意之中的触发了某种条件。真正地对大梦真经达到了入门之境界！


    要知道，不像六神诀，好歹有修炼方法。而大梦真经的话，在此之前苏橙根本就是无从入手！但现在，终于有所进展了。


    虽然不能说是小成，但或许可以称之为是进入到了“第一重”境界。


    一瞬间，他便领略到了与之前的不同。


    之前要了解别人的梦境，苏橙必须要进入到梦境门庭才行。但是现在，眼前的无尽梦境门庭却分成叠列，犹如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都可以凭借自己的意识去在瞬间之内，便了解其中详情。


    而就这样，苏橙尝试着去吸取众僧的梦境。片刻之后，伴随着梦境迷乱，少林寺数千僧人的梦境，不到盏茶时分，便被他尽数阅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