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前路
赵方旭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那盘旋数日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源头，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唐妙兴那看似温和却始终暧昧不明的态度，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地拒绝。
拒绝是做给外人看的姿态，是摆给唐门内部看的立场。
他真正在等的，是诸葛青。
是这个凭借一己之力，撬动了整个异人界格局，甚至让龙虎山老天师那样的泰山北斗都不得不顺应大势的年轻人。
十佬们交出各家法门，哪都通公司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些信息背后代表着什么，像唐妙兴这样的掌门人，不可能嗅不出来。
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正在席卷而来，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所以，他不是在抵抗，他是在待价而沽。
他要等的就是一个能为行将就木的唐门，带来一线生机的人。
“唐妙兴，你？！”
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炸碎了会客厅内短暂的宁静。
张旺猛地拍案而起，身下的红木椅子被巨力推得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指着自己师兄的手指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声嘶力竭的抗争，慷慨激昂的陈词，在这位师兄眼中，恐怕不过是一场戏。
他张旺，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丑角。
“好了，师弟。”
唐妙兴缓缓直起身，他的脸上没有被拆穿的窘迫。
他抬眼看向暴怒的张旺，声音沙哑，
“诸葛先生说的，句句是实。继续这样下去，我们什么都守不住。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清楚？我清楚什么！”
张旺的怒火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绕过桌子，几步冲到唐妙兴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的脸上，
“那是我们唐门自己的事！就算唐门烂了，根断了，那也该由我们姓唐的、姓张的自己来扛！
你这么做，卑躬屈膝，求一个外人，对得起惨死的杨烈师兄吗？对得起埋在后山，为唐门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列祖列宗吗？！”
“杨烈师兄”四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唐妙兴的心脏。
他的身子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之后……我自会去向他们告罪。”
他闭上眼，仿佛不愿再看师弟那张愤怒而失望的脸。
这件事，他何尝没有在深夜里反复拷问过自己。
但个人的荣辱，在整个门派的存续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诸葛青掀起的这场变革，是浩浩汤汤的时代洪流，别说是小小的唐门，就算是龙虎山天师府，也无法螳臂当车。
既然大势不可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那点可怜的骄傲，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乘上这股滔天大势，为唐门谋一个未来。
“你……”
张旺气得语塞，还想再骂，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好了，二位。”
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地切入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诸葛青端坐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不妨听听我的解决方案，再做决定，如何？”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
唐妙兴的心思，对他这样的术士而言，并非什么难解的谜题。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一进门就毫不留情地撕开唐门最血腥的伤疤。
他能提出问题，自然就能解决问题。
唐妙兴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干脆地借坡下驴。
唐妙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对着诸葛青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诸葛先生，请讲。”
“唐门的手段，根植于隐秘的刺杀与渗透，讲究一击毙命，不留后患。
这与当前社会所需要的公开、普适的价值观是相悖的，这是根子上的问题。”
诸葛青缓缓说道。
唐妙兴默然点头，这话却是事实。
少林、武当的功夫，可以编成广播体操，可以作为强身健体的套路，还能当做观赏性的武术。
而唐门的瞬击、毒瘴，能拿来做什么？
教人如何更高效地毒杀同类吗？
但如果从根子上改掉这股“毒”性，那唐门，也就不再是唐门了。
张旺重重地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杀人，本就是追求极致的效率，能用一招解决，自然不用出第二招……
“而我，恰好知道一个适合唐门手段发挥的地方。”
诸葛青的语调微微上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就是，军队。”
“呵，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高见。”
张旺立刻嗤笑出声，语气中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军队？我们不是没想过。可异人总共才多少？能进唐门内门的又有几个？靠这小猫两三只，怎么成军？
怎么成体系？军队要的不是一两个顶尖刺客，而是一支成建制的特种部队！”
“这……”
唐妙兴也是一怔，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诸葛青会给出这样一个看似最不切实际的答案。
然而，一旁的赵方旭，眼神却骤然亮了起来。他瞬间明白了诸葛青的底牌。
原来如此……是修身炉！
果不其然，诸葛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他看着因自己的话而陷入困惑与不屑的唐门三人，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事实。
“谁说，未来的士兵，需要天生的异人资质？”
他简单地解释了修身炉的存在与原理。
一个能够记录、分析、乃至复刻“先天一炁”运行模式的超级计算机。
理论上，只要数据足够完善，它就可以将一个普通人，改造成拥有特定异能的“后天异人”。
“我们可以批量制造出拥有唐门手段的士兵。”
诸葛青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客厅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
“但他们空有力量，却缺少了使用这股力量的‘经验’。
他们需要教官，需要最顶尖的老师，来告诉他们如何将手中的炁，变成敌人咽喉上最锋利的刀。”
“而放眼天下，没有人，比唐门的高手更适合做这个老师。”
听到这话，张旺直接愣住了，大脑甚至一时间无法处理这番话里蕴含的庞大信息。
“此话当真？！”
唐妙兴则一脸兴奋的问道。
批量制造……异人？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唐门……
看着他们被彻底震慑住的模样，诸葛青知道，火候到了。
他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语气，投下了最后一枚筹码。
“而且，如果唐门有了军方的背景。
那么，唐冢里关着的那位，想必，也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