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胜
风停，云散。
那片以非自然之势汇聚而来的浓重乌云，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又以一种同样不合常理的速度消退。
随之而来的则是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数千人的会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凝固在赛场中央，那个青衫依旧、神色平静的青年，以及他身后那道顶天立地、羽扇纶巾的伟岸虚影之上。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赛场内，被奇门大阵笼罩的“邓有福”，或者说，附身于他体内的柳仙，那张半人半蛇的脸上，惊骇之色尚未褪尽。
它能感觉到，那股强行接管了这片天地元气的宏大意志，并未散去。
诸葛青脚下那逆转轮转的四盘，依旧在以一种超乎它理解范畴的方式高速运算着”。
继续打下去？
柳仙看了一眼身下这具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皮肤下甚至有血丝渗出的躯体。
邓有福这小子修为有限，承载它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极限。
再强行催动妖力，恐怕不等分出胜负，这个叫邓有福的小辈就会先一步爆体而亡。
而对面那个诸葛家的小子……
他分明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引而不发，从容等待。
“罢了……”
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邓有福的口中传出，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叹息。
毕竟只是场擂台赛而已，无足轻重……
“小子，你自己去认输吧。”
它对着身下的躯壳吩咐了一句，随后，那双竖立的蛇瞳转向诸葛青，其中霸道与凶戾尽数收敛，只余下一种平等的审视。
“这次，是老夫的场子没选好，打得不痛快。
有时间，来东北，到我的柳仙堂坐坐，老夫亲自招待你。”
话音未落，那股盘踞在邓有福体内的庞大妖气如潮水般退去，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黑炁，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承让了。”
诸葛青脸上的淡然化为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身后那道武侯虚影也随之缓缓消散。
他对着依然僵立在原地的邓有福，遥遥抱拳。
“呃……”
邓有福猛地一个激灵，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对面含笑而立的诸葛青。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摇头苦笑。
差距太大了，不是术法上的差距，而是自身修为的云泥之别。
若是自己能再强一些，能承载柳大爷更多的力量，或许……结局真的会不一样。
但，没有或许……
谁知道他会这么倒霉，一上来就碰到硬茬……
直到此刻，看台上的观众们才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
短暂的呆滞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哗然与喝彩！
“赢了！诸葛青赢了！”
“我的天！刚才那是什么？神仙打架吗？？”
“太值了！光是这一场斗法，这张门票就值回票价了！不，是血赚！”
欢呼声、议论声、惊叹声汇成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龙虎山的山顶掀翻。
“丙朱雀组，诸葛青，胜！”
龙虎山的裁判也终于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布了比赛结果，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
诸葛青对着裁判微微点头，在全场狂热的目光注视下，转身走下了赛场。
而在看台一角，一个穿着华贵的青年，正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死死盯着诸葛青离去的背影。
他伸出舌头，缓缓舔过自己的嘴角，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焰。
无论是人的执念所化的恶灵，还是受万众香火供奉的神明，其本质都是一种东西——灵。
一种由先天一炁被思绪影响后，所诞生的特殊产物。
而只要是灵，就都是他“拘灵遣将”最好的养料。
刚才那道武侯虚影所蕴含的“灵”的质量，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那简直是……无上的珍馐！
“诸葛青……呵呵，你的‘灵’，我要定了。”
……
第一轮预赛的喧嚣，并未在诸葛青心中留下太多波澜。
他去到了另一处看台，准备去看他弟弟的诸葛白的比赛。
因为他的影响，这一世的诸葛白，无论是性格还是手段，都比原著里那个怯懦的少年要强出太多。
只是可惜的是，这小子碰上的对手是天师高徒的张灵玉……
比赛一开始，诸葛白直到自己硬实力不是对手，便主动抢攻，指尖掐诀，数道凝练的术法符咒成品字形射向张灵玉，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路线。
然而，面对这些刁钻的攻击，张灵玉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一层温润而厚重的金色炁焰，自他体表浮现，宛如一口倒扣的金钟，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砰！砰！砰！”
诸葛白的术法轰击在金光咒上，只激起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消弭于无形。
“什么？！”
诸葛白脸色一变。
他知道天师府的金光咒防御惊人，却没想到能强到这个地步！
他毫不气馁，身形一晃，步伐变幻，配合乾字法影响光线，竟在原地拉出数道残影，试图从侧翼近身。
可他快，张灵玉却更快。
就在诸葛白的身影出现在张灵玉左侧，一记蕴含着奇门变化的掌刀即将切中对方肋下的瞬间，一只手掌，后发先至，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掌看起来并不如何用力，却在金光的加持下仿佛蕴含着一座山岳的重量，让诸葛白瞬间全身僵硬，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速度、力量、近战技巧……全方位的碾压。
甚至，连逼出张灵玉那名震异人界的“阴五雷”都没能做到，就这么被一招制服，干净利落。
“……我输了。”
诸葛白颓然地垂下手臂，满脸的不甘。
张灵玉收回手掌，对着他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转身走下场去。
“哗——！”
现场观众再次沸腾了。
“太强了！那个张灵玉也太强了！”
“一个是神鬼莫测的武侯奇门，一个是正大光明、万法不侵的天师府高功！今年的罗天大醮，冠军肯定就是在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
听着周围传来的议论声，诸葛青摇了摇头，走到垂头丧气的弟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了，他的金光咒已经练到了炁随意走的境界，你的术法修为和他差着一个大等级，破不了防是正常的。”
“哥，我明白了。”
“嗯。”
诸葛青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的会场，转身向外走去，
“我先走了。”
“哥，你去哪？后面的比赛不看了吗？”
“不看了。”
诸葛青的脚步没有停下，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这次来龙虎山，参加罗天大醮，只是顺便罢了。”
……
另一边，龙虎山的后山。
一片远离了会场喧嚣的僻静竹林里，王也停下了脚步。
他跟着那只会说话的怪鸟，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了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
那只怪鸟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落下，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歪着脑袋，用那双极具人性化的眼睛看着他。
“行了，鸟兄，这地方够偏的了，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再不说，我可就回去睡觉了啊。”
王也双手插在道袍的袖子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一根翠竹上，率先开口。
心中却警惕了起来，因为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怪鸟闻言，竟是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在王也略显惊奇的注视下，怪鸟的身体周围，光线开始发生微妙的扭曲。
它的形态不再凝实，而是像一团被揉捏的水墨，开始拉长、变形、重构。
几个呼吸之后，青石之上，那只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陈旧道袍的老者。
老者盘膝而坐，双目开阖间，仿佛有星辰流转，一股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的悠远气息，淡淡散发开来。
王也脸上的懒散终于褪去，他站直了身体，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者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竹林间，
“小子，你可知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