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6章 万念俱寂香
“咔嚓——！”
一声脆响。
作为噬神者文明根基之一的“万象因果之井”，那古老的井壁之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深不见底的裂痕！
井，废了。
大先知，疯了。
而所有的议员，都陷入了一种，比死亡还要深沉的，名为“认知崩塌”的恐惧之中。
黑色神殿内，一片狼藉。
大先知瘫倒在破裂的古井边，嘴里不断重复着意义不明的音节，他那张混沌的面孔上，裂开的缝隙里，流淌出的不再是金色的血液，而是一种灰色的、代表着“虚无”的雾气。
他的道，被那一眼的“真实”彻底污染，已经从“存在”的领域，跌落向了“虚无”。
剩下的十位议员，情况稍好，但也都个个气息萎靡，阴影构成的身躯明暗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他们瘫坐在各自的王座上，神殿中回荡着粗重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
那不是面对强敌的恐惧，而是蝼蚁仰望星空时，那种源于生命层次最深处的，渺小与无知。
“那……那是什么……”一名议员用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那真的是……一个‘院子’吗？”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用剑道本源当篱笆，用混沌海本源当池水，用宇宙权柄当狗窝……
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抱着“对方是拥有鸿蒙至宝的凡人”这种侥幸心理。
那么现在，这个念头，已经被砸得粉碎。
“我们……我们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怪不得……怪不得夜蝠会从因果中消失……在那种存在的面前，所谓的‘因果’，恐怕就跟院子里的尘土一样，可以随意擦拭……”
“用终极武器做装饰品……影刃没有疯，他说的，是事实……”
议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对未知的无尽恐惧。
之前叫嚣着要发动战争，夺取至宝的议员，此刻缩在王座上，连阴影都仿佛黯淡了几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开战？
拿什么去开战？
把整个噬神者文明打包送过去，够不够对方院子里的一条鱼塞牙缝？
“都闭嘴！”
议长，“大吞噬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的情况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但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后怕。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冷冷地扫视着在场的同僚。
“现在，不是追究那是什么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窥探了他。”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议员的头顶。
对。
他们，主动窥探了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
虽然对方只是反向投射了一缕“真实”的倒影，就让他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但，这算不算是……一种警告？
如果对方不高兴了，会不会……顺着因果线，找过来？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所有议员的阴影身躯，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立刻！马上！”议长下达了新的命令，语气急促而坚定，“切断与‘第739号储备宇宙’的所有因果连接！销毁所有关于此次窥探的记录！所有参与者，包括我们，立刻进入最深度的‘认知封印’！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再提及，甚至回忆今天看到的任何画面！”
“还有！传令下去，第三、第五、第九吞噬舰队，立刻解除战备状态！从今天起，将那片凡尘界域，列为‘永恒禁区’！任何族人，胆敢靠近那片坐标半步，无需审判，直接抹杀！”
一道道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噬神者文明。
这群以“吞噬”和“掠夺”为生的宇宙蝗虫，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恐惧”所支配的滋味。
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躲起来，祈祷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群小小的虫子。
……
顾家小院。
顾长生从摇椅上坐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觉睡得，感觉不是很安稳。
后半段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下水道返上来的那种，混杂着贪婪和恶意的味道。
让人很不爽。
“福伯。”他喊了一声。
福伯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他身边，恭敬地躬身：“少主，有何吩咐？”
“院子里是不是招虫子了？”顾长生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感觉黏糊糊的，味道也不好闻。”
福伯闻言，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他当然知道少主说的是什么。
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隐晦，但层次极高的因果之力，试图窥探这座庭院。
虽然那股力量，被少主无意间演化出的“法则之树”给挡了回去，但其残留的“道韵”，就像是苍蝇留下的污秽，污染了此地的清净。
这是对少主，对整个顾家，最严重的冒犯。
“是老奴疏忽了，扰了少主清静。”福伯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歉意，“许是前些时日，有几只不知死活的‘蚊蝇’路过，留下了一些污浊之气。我这就去取些‘清神香’来，驱散这些宵小之辈。”
“哦，快去吧，这味儿太难闻了。”顾长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重新躺了回去，开始思考晚上是吃红烧肉还是糖醋排骨。
福伯微微躬身，退了下去。
他转身走向后院的一间，看似普通的柴房。
但这柴房的门上，却烙印着顾家最古老的封印。
福伯伸出干枯的手，在门上轻轻一点，封印无声地化开。
他走了进去，片刻之后，拿着一个古朴的青铜香炉，和一根通体漆黑，细如发丝的线香，走了出来。
此香，名为“万念俱寂香”。
乃是顾家某位精通“唯心之道”的先祖所制。
此香的作用，并非净化空气，也不是安神醒脑。
它只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将点燃者心中所想的“一个念头”，通过一种超越法则的途径，施加在与此事相关的，所有因果链条上的生灵身上。
是一种范围极大，效果极其霸道的“概念武器”。
因为太过霸道，有伤天和，已经被顾家封存了无数纪元。
但今天，福伯把它拿了出来。
他将黑色的线香，插在香炉中，然后用指尖，点燃了一簇金色的火焰。
那是顾家的“不灭薪火”。
他用这簇薪火，点燃了线香。
没有烟雾，没有香气。
那根黑色的线香，在被点燃的瞬间，就化作了一缕几不可见的，纯粹的“念”。
福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忘掉一切，永世不得再记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