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军队究竟效忠于谁？
“以前还没觉得，现在终于站到了高处才发现，明都的有钱人是真他娘的多啊！”
“一个个的全都偷偷勤劳致富不带我是吧？”
午餐时间，魂殿的食堂中，林夕对着和他比较熟的饭友忍不住私下倾诉道。
“哦呦？”那名原明德堂七级研究员切下盘中的一块肉排送进嘴里，眼中带着“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了”的笑意。
“你头一次知道啊？明都这地方掉块砖头都能砸死几个芝麻官和小财主。”
林夕用筷子敲了敲餐盘，黑着张脸：“从外地挤破头想进明都的小富小贵，跟这些天来照顾咱们生意的客户能是一类人吗？”
那必然不是啊！一天要完成七八单万年魂灵业务的霍雨浩怎么也要在优先服务完这批VIP后才开始给千年、百年魂灵客户提供公益服务，那些只是在外地有几套不值钱的房产的中产阶级当掉裤子也连万年魂灵的缔约费都凑不齐。
而几个月来积攒的万年魂灵订单到今天才终于释放完毕，霍雨浩每次念完咒都能给魂殿带来需要一名魂王奋斗几个月的收入。
来自全国的消息灵通的魂师们让林夕亲眼见识了什么叫隐形富豪，这批人可都是不需要排队等待极北魂灵、直接各显神通自备勾搭好的万年魂兽来缔约的神仙，竟然还需要霍雨浩忙这么久，可见民间到底隐藏了多少潜在的财富有待挖掘。
机缘逆天、财势熏天，能和万年魂兽和平达成一致意见的魂师至少得二者占其一。
日月帝国竟然有这么多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但财力惊人的低调魂师，甚至最神通广大的魂师直接从老家带着八万年魂兽一路跑来明都，对靠着留学史莱克的经历才得以致富的林夕那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从这个角度讲，魂殿开设在市郊也是有好处的，避免了形形色色的魂兽进进出出造成市民惊诧。
“这是好事，付得起万年级缔约费的金主越多越好，咱们的收入可都指望着富哥富姐们了。”林夕的饭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框，笑着道。
“还有，殿主让把招揽有口才的销售这任务交给了你，你可千万上点心。”
“行行行，我办事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林夕咬了口鸡腿，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当魂殿进入到下午的开工时间后，林夕的饭友从办公室的行军床上打了个哈欠起身，换上医用面罩和口罩、手套、白大褂的法医尸检套装。
作为魂殿少有的特殊领域人才，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乎每次都能亲眼见证霍雨浩缔约万年魂灵的人之一——他以前在明德堂的主攻领域就是借助魂兽身上的天然材料增强魂导器，因此特别擅长处理魂兽尸体。
魂殿现在人手紧缺、摊子还没铺开，主要的盈利方式基本全都系于霍雨浩一身，顶多再顺便卖一卖术后保健用品这样子。
但非常能干的饭友先生为魂殿开辟了一个似乎颇有前景的新高附加值的盈利渠道——魂兽尸体后续处理！
就像明都这边的太监喜欢用福尔马林（防腐剂）把自己割下来的那玩意保存下来、等到混出个名堂并衣锦还乡、死后把那玩意缝回自己的尸身上合葬，以全尸之姿埋入祖坟一样。
已经转生成魂灵的魂兽，也有很多兽是比较看重自己的尸身的，毕竟承载了几万年的美好回忆，能带走的话多少也是个念想。
而已经在寻找伙伴和缔约魂灵上花了大价钱的富裕魂师，基本也不会在乎再多花一点小钱哄自己的魂灵开心，于是“魂兽尸体保鲜封存”业务就成了比术后保健套餐还要火爆的盈利点，成单率接近百分百，让霍雨浩都不由得感叹自己还是太保守了。
经过全流程防腐保鲜处理，魂兽的尸体会有如被涂了一层蜡一样栩栩如生，以后只要每百年定期进行保养，传个千年万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今为止，最夸张的就是一名外地来的富豪魂圣，不仅给自己的魂灵买下了最高级的保险封存套餐，而且还请魂殿的人到他老家提供技术指导，把魂灵保险后的尸体埋入了自家祖坟，还在祖庙祠堂中报上了魂灵的黑白照片牌位。
总之……这些有钱人们总是很有想象力。
而当饭友先生例行来到缔约殿时，却发现往日呆在角落中实地学习霍雨浩缔约施法细节的学员们全都失去了踪影，偌大的殿堂中，魂殿的工作人员只剩下包括霍雨浩和自己在内的必要人员。
至于本次前来的客户及陪同家属，是一男一女一老的组合，老仆般跟在轮椅青年身后的那老者还拖着一个巨大的花盆。
花盆上……是一株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妖冶的“石榴”树。
坐在轮椅上的徐天然拍了拍橘子的手，随即操纵着轮椅向霍雨浩的方向驶来。
“今日有劳殿主，为橘子缔约这七万年赤霞琉晶藤。”
霍雨浩打量着那结着半透明红色果实的植物系魂兽，对徐天然礼节性地拱了拱手。
“太子殿下多礼了，太子妃乃是我敬重的学姐，自然会为她竭尽所能做好这一单。”
虽然论咖位和手下的资源，霍雨浩离镜红尘还有相当明显的距离，但徐天然已经将二者放在同一个阶层看待了，连对霍雨浩的称呼也变成了“殿主”，而非以前褒奖参赛队伍时的“雨浩同学”。
而“霍卿”这样的称呼显然是不能用的，他爹才有资格这么叫。而且就算是老皇帝本人，现在再召见霍雨浩也得如“红尘堂主”一般改用“霍殿主”的称呼。
侍立在徐天然身后的橘子双手交叠着搭在小腹上，配上她那天然呆的表情，显得存在感极其薄弱。
听到霍雨浩说出的“太子妃乃是我敬重的学姐”时，橘子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霍雨浩上前摸了摸那株赤霞琉晶藤，感受着其脾性，而徐天然看着已经运行得有模有样的魂殿，不由得在心底无奈一叹。
他这些几天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到底能用什么奖励以“酬功”的名义拉拢霍雨浩。
以他们的身份，谈钱就太俗了，宝物……他一个东宫太子，不仅拿得出手的数量有限，估计能被霍雨浩看得上眼的就更微乎其微。
美女？那就太荒谬了，徐天然觉得要是自己给霍雨浩送两个美女暖被窝，不管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等于同时把霍雨浩和镜红尘给往死里得罪。
或许以霍雨浩的现状，最能交好他的便是帮魂殿拓展业务，但徐天然再稍微一想，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魂殿本就是皇室和官方支持垄断的，别无分号，业务能拓展到什么程度只取决于魂殿的财政余力。
父皇可真是给孤找了个大麻烦啊，一开始就给了魂殿升无可升的权限与支持，这让伱儿子怎么施恩……
决定再亲自观察观察、寻找拉拢对方的突破口的徐天然于是便做好了预约，亲自带着橘子上门。
非常注重名声的徐天然不至于在魂殿搞卫兵封场，但必要的安保工作还是不能少的，橘子那太子妃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于是霍雨浩便屏退了无关人员。
“太子殿下选取的魂兽性情比较温和，很适合你……准备好了么，太子妃？”
霍雨浩看向橘子，后者略显拘谨地连连点头。
橘子的内心止不住地抱怨：“你就不该说那句‘很适合你’，太子的心胸可不算开阔，保不准会瞎想”！
徐天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色，他面带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随即操纵着轮椅倒退，让出了缔约的空间。
有霍雨浩亲自出手把关、魂兽和魂师都非常配合的缔约仪式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不多时，随着一株迷你的通红石榴树出现在橘子手中，原本生机勃勃的赤霞琉晶藤一下子耷拉下了树枝，好像被撅晕了过去。
“契约已成，太子妃可以感受一番身体有无不适。”
霍雨浩话音落下，徐天然随即凑上前，看着橘子手中的新鲜魂灵，满意地点点头：“有劳殿主将赤霞琉晶藤进行封存，他日我与橘子大婚，会将其置于婚礼现场以作见证。便用最顶级的那个套餐吧。”
来活了！
不用霍雨浩对饭友先生使眼色，后者随即掏出药箱和工具箱，开始对赤霞琉晶藤的尸体进行处理。
而意外收获了“太子的礼物”的橘子此时眼中波光荡漾，跟着太子这些年，或许这是太子送过她的最为贵重的心意了……
哪怕是太子交代她“潜心学习军事，日后孤掌握军队离不开你”托付重任之时，橘子都未曾感受过这样被重视的感觉。
在霍雨浩看来，七万年的赤霞琉晶藤从品相上来看便明显是极品的无价之宝，论资质显然是橘子高攀了。
不过，既然客户本人都没意见，霍雨浩也不会多说什么。
“魂灵，果然神异无比……殿主为国所做的贡献，孤皆铭记在心；孤有意日后将更多朝廷力所未逮之事委托魂殿代行，布恩威于四方；若有不解之处，还请殿主不吝赐教。”
徐天然伸手触碰了一下橘子掌心处那焕发第二春的通红石榴树，即使已经亲眼见识过许多次魂灵，他依然会为这种特殊的生命形式感到心神摇曳。
霍雨浩敷衍掉了徐天然的许愿示好，时至今日他压根就不需要这玩意；徐天然没那个能力收回皇室已经对魂殿做出的承诺，他承受不起代价。
当橘子确认身体无恙后，为霍雨浩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态度感到烦恼无比的徐天然嘱咐霍雨浩将处理完的赤霞琉晶藤送至东宫，随即被橘子推着轮椅离开缔约殿。
心事重重的徐天然被橘子推着轮椅前进，但当他前往魂殿的大门时，却看到了一个似乎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徐天然抬起手臂示意橘子停下；而那与徐天然打了个照面的穿着便装的人也在此时停下了脚步，随即对徐天然施了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
徐天然脸上依然是那副招牌式的礼贤下士的温和笑容，颔首道：
“王师团长，许久不见，近来一切可好？”
未穿军装的王奕衡恭敬道：“有劳太子挂念，臣与邪君魂导师团诸君为国戍边，一切皆好。”
徐天然点了点头，旋即打量着王奕衡，有些疑惑地发问：
“王师团长，可是有子侄晚辈今日前来缔约魂灵？亦或如今在魂殿高就？”
王奕衡无奈摇头：“承太子殿下吉言，只可惜臣的晚辈不争气，未能进入明德堂，自然也错过了转职魂殿的机会。”
“那，王师团长今日是来……”
心知还是躲不过这一关，王奕衡叹了口气，拱手交代道：
“不瞒太子殿下，当初陛下下旨，免掉护国之手上下军士的魂灵缔约费用时，我便担忧魂殿初立、各地魂师蜂拥之下霍殿主可能分身乏术，因此致信殿主，望其念在曾短暂一同共事的香火情的份上，为邪君魂导师团预留些魂灵缔约的排队名额。”
“霍殿主心善，顾念旧情允了臣的不情之请。但臣等后来发现，虽然邪君魂导师团的战士们对缔约魂灵热情高涨，但却实在囊中羞涩，大家需要缔约的魂灵至少也要万年级别；虽然免除缔约费用，但寻找合适的万年魂兽，实在超出了战士们财力和能力承受的极限，我这个师团长急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帮得了一人两人，帮不了三百将官。”
说到这里，王奕衡语气一顿，深吸一口气后远远看向魂殿的标志性建筑。
“好在，霍殿主天纵之资，敢为我等不敢想之事，毅然孤身为我辈魂师开辟了缔约极北魂兽的通道。臣……为了三百将官的终身大事，豁出这张老脸再次求到霍殿主头上。”
“万没想到，霍殿主竟然为邪君魂导师团争取了十个免费缔约极北万年魂兽的机会，全团上下感念无比，军官将领一致决定将这十个名额用于酬功平日表现最优秀的基层战士。”
“此等大恩有如再造，臣此行便是代表全团上下，特来向霍殿主聊表谢意，并尽力为其余官兵争取后续批次缔约魂灵的机会，以免日后再生变故，令将士们只得空叹惋惜。”
王奕衡的语调此时也变得“小心翼翼”，向徐天然“诚惶诚恐”地请罪：
“臣此皆一片公心，霍殿主也并非朝廷命官，若是……有边关将领勾结近臣之嫌，臣甘愿领罚，从此挂印退役，只求一明都闲散富家翁。”
有没有勾结之嫌？你都这么心如明镜了还问我有没有？
徐天然每听王奕衡说一句话，心尖便不由得跟着一抖。
生怕落下什么把柄被徐天然拿捏的王奕衡豁了出去，抱着大不了原地的心思向徐天然递出了诛心之问。
“荒唐！王师团长一片公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证，若有人以此中伤国家重臣，孤绝不袖手旁观！”
“臣铭感五内。”
王奕衡再次对徐天然施了一礼，随即告辞前去找霍雨浩道谢并争取后续的免费魂灵名额。
目送着王奕衡的身影逐渐远去，徐天然的手终于止不住地微微抖了起来。
注意到这一细小变化的橘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推动轮椅，并给徐天然盖上一条毯子。
徐天然眉头紧锁，下午正烈的阳光都遮掩不住脸上的阴郁。
他这时觉得，自己今天或许还真的不如不来，至少不会因为刚才王奕衡的一应陈述让本就患得患失的心态更加向恐慌的方向滑落。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在霍雨浩的身上找出能够拉拢的口子，并且生怕自己曾经见不得光的所作所为被霍雨浩知道。
而王奕衡所说的一切，又更说明了霍雨浩如今能够掌握的力量远非当初那个只能在星罗城墙上斥责戴浩但毫无根基的学生可比。
那是极北之地的优质魂兽！作为唯一得到了雪帝认可的人类，极北魂兽资源的分配权注定只掌握在霍雨浩的手里。
而几十乃至几百、上千个万年魂兽能做的事情、拉拢到的人……徐天然根本不敢去想象。
他和许多人做梦都想同样掌握这么一条对魂师最为宝贵的魂兽资源渠道，但却全都拎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根本不知如何与魂兽聚居地的主宰交流谈判。
孤身去极北之地和雪帝交流谈判……这是历史书上都未曾有过先例的事迹，难道徐天然要来一出勇赴邪魔森林对线邪帝吗？别做梦了，他这么惜命的人，不可能的。
这次只是十个邪君魂导师团的魂师，王奕衡那句“恩同再造”让徐天然出于权力动物的本能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慌。
如果，如果邪君魂导师团大半的人都受过霍雨浩赠予万年魂灵的恩惠……那么在只开工资的皇室和给了他们发生脱胎换骨的天赋质变、彻底解决封号斗罗之前魂环需求、可以流传后人的魂灵的霍雨浩之间发生你死我活的冲突时……他们到底会听谁的？
五大护国之手如果这么被霍雨浩操弄一圈，十年后到底谁才是军队真正效忠的对象？光靠不断更换新鲜血液就能解决这个死结吗？退役的魂导师拉出来马上又是个老兵魂导师团啊！
徐天然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联络极北之地的这条渠道在手，霍雨浩似乎天然对中层魂师有了难以拒绝的吸引力。随着一批批极北魂灵融入人类社会，霍雨浩会渐渐拥有平日难以显露、但关键时刻可能颠覆一切影响力和号召力。
可是……自己似乎更不可能去直接阻止这一切，那是直接和对免费的极北魂兽翘首以盼的万千中层魂师为敌！
他们是沉默地维持帝国运行的中坚力量，拥有着爆发愤怒时将他从太子之位掀翻下去万劫不复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