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骨衣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公主殿下请看，这就是偷窃明德堂机密图纸未遂，被抓获的史莱克案犯学员。”
霍雨浩站在单面透明玻璃后，指着坐在铁窗后的和菜头，为徐天真介绍道。
“切……晦气，就这种人简直玷污了史莱克的荣耀。”
徐天真皱着眉，满脸嫌弃地看着情绪低落不已的和菜头。
她的话倒是让霍雨浩汗颜不已，史莱克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公主殿下这个精神史莱克倒是打抱不平起来了。
这叫什么，皈依者狂热？
之所以这次由对徐天真避之不及的霍雨浩来接待她，主要是因为镜红尘被皇帝陛下召见入了宫，游手好闲的徐天真听说捕获了来自史莱克的犯案学员便特地前来参观。
眼见着红尘堂主不在，上次陪在一旁的小哥还挺眼熟，便把霍雨浩给抓来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霍雨浩仗着孔德明的庇护甚至可以对徐天然不太理会，但是还得适当尊重下徐天真——这是个打了一个招来一群的马蜂窝。
“哼，史莱克也真是的，竟然会把这种道德水准的学员送来交流，是看不起我们么？”
徐天真抱着肩膀，和菜头的表现让她很是失望，连带着幻想中的史莱克学员形象也破灭了些许。
“明德堂的研究成果可是不知投入了皇室多少资金才研制出来的，一块大黑炭大手一挥就想全都给偷走，史莱克不给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没完。”
徐天真难得良心发现的话语险些都让霍雨浩有些感动了——公主殿下竟然良心未泯，还知道心疼皇室的财产！
虽然只希望史莱克给个合理的解释而只字未提赔偿的事，但相比她以前能火烧寝宫的前科，已经进步了许多，让人相当欣慰。
和菜头，你做的好啊！
好人做错一件事就要遭受苛责仿佛必须是天生的圣人一般，坏人做一件好事就会被赞誉为改邪归正，徐天真的情况大抵属于后者，霍雨浩也决定千万不能给外人以“烂好人”的印象，否则维护人设可真是够艰难的，谁都能欺负两脚。
而单面玻璃的另一侧，此时正在进行“史莱克学院探监团建”。
和菜头现在被转移到了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对外公开的传讯处，暂时逃离了阴暗的监牢，但这让人心醉的阳光他也不知道还能再享受多久。
史莱克学院的所有交流生和帆羽老师都来探望他了，第一个来探望和菜头的是带队老师帆羽，他们被告知每个人最多只能和嫌犯交流五分钟。
和菜头强忍着眼底的泪水，逼迫自己不把这些日子来的辛酸和艰辛说出来——他虽然没有在肉体上遭遇虐待，但在精神上算是被反复折磨。
“菜头，不要怕，学院那边我已经通知了过去，学院一定会尽全力来营救你，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史莱克的学生，谁也别想欺负。”
帆羽坐在小板凳上，隔着铁窗郑重其事地鼓励和菜头。
和菜头看着一直视之如父的帆羽，感觉千言万语堵在了嗓子中。但转念又想到霍雨浩那“伱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我在徐天然那也算说得上话，史莱克的师友们探监的时候自己掂量该怎么办，后果自负”的警告，再多的委屈也被迫全部憋在了心里。
“我明白，我明白……谢谢老师，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看着精神萎靡、眼底隐有泪光的和菜头，帆羽提醒道：“傻孩子，什么叫‘什么都没说’？你明明根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对对对，老师您提醒的是……”
“不要怕，不管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想要讹诈什么，学院都会和他们周旋到底。”
和菜头把“你们周旋到底，那我就一直这么被关着吗”给憋回了心底，帆羽老师那期待和鼓励的眼神让他不忍多说什么。
至于更多的信息，却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只能通过师生之间的默契进行眼神交换，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要是没在传讯处放录音和录音设备就有鬼了。
帆羽相信和菜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和菜头则希望帆羽没有看出来自己眼神中的愧疚和歉意，他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帆羽之后，便是那天还勉励和菜头不要紧张的夜晓胜。
“兄弟，你这……唉呀。你要是早说的话那天我就不跟你……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放心，既然你还是史莱克的人，大家就完全站在你这边。”
贝贝、萧潇、凌落宸、宁天……一个个学员相继来探望和菜头。
“菜头，我相信你是冤枉的，史莱克的骄傲让我们不屑于这种偷窃的行径。”
贝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和眼神让和菜头知道，对方的态度只能说是将信将疑。
“菜头……”
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一直和他相顾无言，没多久就起身告辞的是萧潇，她的反应也是让和菜头最为心痛的。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对我是如此的不公……
“菜头，我希望你是冤枉的，我希望这种事情不是学院指使你的。别再让我失望了，好吗？”
这是凌落宸。
至于宁天……
“菜头，大家同学一场，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如果有什么九宝琉璃宗能帮到你的，尽管说，我会调用一切力量来帮你。”
宁天惠而不费的漂亮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不过和菜头知道这也就是说——九宝琉璃宗在明都根本没有布局，能干个什么啊？
而单面玻璃后，乐此不疲地一直在偷听的徐天真则满是好奇地对霍雨浩问道：
“小哥，你们对史莱克这个学员后面有什么安排啊？说给我听听，我还能帮你们出谋划策一下。”
“殿下想多了，明德堂最近事务积压得所有人分身乏术，堂主忙得没功夫安排他。刚才他们的一切表现都是真情流露，我们连提审和菜头的时间都没有。”
霍雨浩可不敢对徐天真多说什么，不然要是她一不小心跟史莱克泄露出去乐子就大了。
而随着史莱克探监队伍的离去，和菜头只觉得自己的心底一片悲凉。
所有人的反应，几乎都和霍雨浩几天前跑到监狱中对他说的“我分析给你看看，史莱克的反应不外乎如下……”分毫不差！
帆羽的眼神他读懂了，是在嘱咐他无论如何不能承认关于学院的指控，最多最多不过是把事态限制在学员本人一级。但和菜头对于自己成为弃子的担忧，却是有增无减。
史莱克对他的营救，仍然遥遥无期进度成谜，来自学院本部的交涉还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
可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监狱了，一秒钟都不想再在里面多待！
霍雨浩看着和菜头煎熬无比的反应，满意无比。
其他人的反应大致还算好猜，不过最重要的是宁天的反应——进行冠冕堂皇但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许诺是他对和菜头亲口说过的“预测”，宁天探监时的话语完美契合了这一预测。
还得感谢一下宁天小姐对这神来之笔的配合，霍雨浩拿“看在交情的份上帮个小忙”做理由请宁天按自己的意思斟酌对和菜头的交流内容，得到了宁天毫不犹豫的承诺，执行效果也非常不错。
这姑娘卖起自己人来是真的眼睛也不眨啊……真不知道九宝琉璃宗都教了她一些什么玩意，同学情谊在宗门利益面前随手就丢，估计心都起码黑了一半。
而徐天真眼见着和菜头被重新押走候审，忍不住又骂了声：
“混蛋，真是玷污了他的一身肤色，給史莱克抹黑又得罪了我日月，本宫倒要看看什么人保得住你。”
霍雨浩再度见识了女人的知觉还真是准，徐天真今天对于和菜头表露出都恶意在史莱克所有学员中也是独一份的，这姑娘放仇恨也能准确地找到最要命的人选。
“没意思，还以为他们会串通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结果搞得好像他们有多无辜一样，合着千错万错全是学员个人行为，和学院无关。”
霍雨浩笑了笑：“殿下，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地盘，他们也是知道话不能乱说的。不过您放心，事情的来龙去脉非常清晰，证据确凿，当初沟通交流事宜的往来文件也全都保留着，史莱克不可能把他开除，然后宣称是临时工所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徐天真这才微微颔首：“不管怎么说，史莱克就用这样的学员来代表本校风貌，真是让本宫大失所望。着明德堂本宫也是有些日子没来巡视过了，今天便替父皇来检查检查修缮情况。带路吧，小哥……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霍雨浩不由得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的名字应该早就在日月帝国的顶层人物眼里挂上号了才对。
“在下名为霍雨浩，轩梓文老师弟子，孔德明堂主徒孙，殿下可记住了？”
“哦哦，想起来了，你是对白虎公爵出言不逊的那个……啧，你刚才的口吻好像有点不太恭敬，是本宫想错了还是你在抗议我连一个名字都记不住？”
霍雨浩只是推开观察室的门，笑着摇摇头道：“殿下想多了，我对您恭敬的很呐，怎么会怀疑您的天生聪慧呢？若要巡视明德堂还请跟我到这边来。”
徐天真跟着霍雨浩走了出去，莫名感觉肩膀有点凉飕飕的，嘴里小声念叨着：“总感觉他还是在骂我……到底是不是……算了，父皇说了要有容人之量，再不恭敬也不过如此，还能怎么样……”
…………
红尘堂主现在的心情还挺不错，虽然丢了个无关痛痒的公爵头衔，还很晦气地被太子亲自辩护，皇帝老儿也似乎对自己有点想法，不过这些都抵不过今天的两件大喜事。
第一件，霍雨浩转交了宁天代表九宝琉璃宗提交的魂导器采购意向清单。
镜红尘看得明白，这张表上的魂导器不在严格禁运之列，虽然宁天表示价格可以再谈，但镜红尘并不打算靠这一单生意赚钱，意思一下按市价出售就行了。
根据商业惯例，针对一个客户、一个市场，往往第一单才是最难成交的，只要实现了零的突破，后续的合作就会容易许多。
九宝琉璃宗在全大陆都算排的上号的大客户，区区二百件中级魂导器虽然不是小钱，但明德堂不缺这一笔生意的利润，九宝琉璃宗也不在乎这一笔生意被赚了多少，可能存在的后续合作才是大头。
更重要的是，九宝琉璃宗在斗罗三国有着非比寻常的与其实力并不相称的政治地位，与九宝琉璃宗建立官方交易渠道意义重大，是在斗罗三国开了一个先例，对于镜红尘这种地位的人来说，经济账只是第二位的，如果把九宝琉璃宗勾搭过来，哪怕白送也没什么。
虽然应宁天的要求，双方都应对这一笔和后续的交易完全保密不得宣传，但镜红尘也不在乎这个，懂得都懂，日后这又是他的一份功勋，也不知道霍雨浩跟宁天是怎么莫名其妙联络到一起的，自己当初也没指望这么快就能出成果啊，就算双方都有意向这进度也太快了些。
双向奔赴、狼狈为奸了属于是。
第二件，心肝宝贝小天使，终于在本堂主的感化之下，决定拜师啦！
拜师的仪式倒是没太多讲究，不过地点倒是特意挑在了爆炸中幸免于难的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院长办公室中，只让霍雨浩和梦红尘这两个知情者在一旁见证。
“骨衣飘零半生，丧亲六载，孤苦伶仃奔波劳碌，命悬一线险些殒命于邪魂师之手。”
“幸得堂主赏识，如若堂主不弃，骨衣愿拜红尘堂主为师！”
“啪啪啪！”“呱唧呱唧！”霍雨浩和梦红尘在叶骨衣话音刚落时便鼓起掌来，看得出镜红尘现在的心情真是相当不错，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好！好好好！以后骨衣你便是本堂主的关门弟子！”
镜红尘上前一把扶起躬身行拜师礼的叶骨衣，感慨真是不往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师徒名分已定，霍雨浩身上发生过的他人横刀夺爱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度发生了！
“明天为师带你去见见供奉堂堂主，他老人家可是雨浩的师祖，也是我日月帝国权势最盛之人。相信他对你的武魂也是会万分感兴趣的，以后你只需要认真修炼争取早日成就封号即可，其他的事情为师会替你摆平。”
“还有就是千万记得把你的神圣天使武魂隐藏好，它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是一个催命符，这方面你可以向雨浩学习学习经验，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叶骨衣闻言满脸疑惑地看向了霍雨浩，而后者则话语中带着些无奈：“堂主，您这也把我卖得太快了……”
“没关系，骨衣已经是我的关门弟子，以后你们就是彼此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有些事情早晚要互相了解的，而且也方便你们日后配合协作。”
镜红尘继续道：“而且骨衣最大的秘密神圣天使武魂已经全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们，朋友之间又是也该坦诚一点才是。雨浩你要多帮助提携她，她的武魂一旦暴露在外，危险性可比你大得多。”
“行吧……我知道了。您老放心吧，学院里除了梦学姐就属骨衣姐和橘子姐跟我混得熟。”
霍雨浩默默感慨了一番红尘堂主有了新欢就抛旧爱的速度还真够快的，而且不见兔子不撒鹰，直到叶骨衣正式拜师才提起把她引荐给孔德明获取更多的培养和庇护这一茬。
镜红尘听到“橘子姐”的称谓后不着痕迹地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很好地压制了自己的小情绪。
“哦，对了对了，日后本堂主不一定能时刻保护骨衣你的安全，还得多做几手准备才是。”
霍雨浩心底突然升起了些许危机感。
镜红尘则一拍脑袋：“红尘庇佑，对，就是这东西，太久没碰它，我都快忘了。”
对上霍雨浩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镜红尘这才连忙补充道：“这是我最得意的九级防御魂导器，原来的那件已经送给了雨浩。这些日子我抽时间尽快给你再造一件，这东西费时费力哪怕我亲自动手也要几个月才能完工，但你的安全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一直处于静音状态的梦红尘没有直接提醒镜红尘他老人家好像忘了某个重要的在场者，而是笑眯眯地掐了掐霍雨浩的手背。
“堂主！”感到一股痛感从手背传来的霍雨浩立即会意地提醒道。
“还有何事？”
“您老人家不能有了徒弟忘了孙女，厚此薄彼啊……”
梦红尘点点头，红尘庇佑被薅到霍雨浩身上，她勉强也就忍了，结果这都一路安排到了叶骨衣身上竟然还没想起她，岂能忍得下去？
“好，好好好……会有的会有的，小梦你不要着急。”终于发觉了孙女危险眼神的镜红尘连忙灭火，这下他恐怕未来小半年的工期都被预订了出去，但这条件不答应又实在不合适。
成功拿下了期货的梦红尘总算心满意足，但旋即又皱了皱眉，小声对霍雨浩道：
“雨浩，我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我们是不是忘了谁？”
“嗯？有吗？我们在场的三个都安排上了，不缺谁少谁啊。”
“说得也是……可我就是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奇怪。”
…………
史莱克学院，海神湖旁的草地上。
“来来来，三石兄，我再敬你一杯。”
“说好了就这一杯，不能再喝了啊。”
“好好好！”
笑红尘和徐三石对撞了一下酒杯，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经过半年的熏陶，笑红尘已经充分融入了史莱克的氛围之中——每天除了间歇性骚扰王言和例行修炼学习以外，便是变着花样去拓展人脉结交朋友。
其中，徐三石是他临走前霍雨浩特意交代过可以多留意留意的人选。
作为原著主角团的史莱克七怪成员，徐三石竟然是七人中在这次大赛上唯一一个没有露面的，倒是让霍雨浩疑惑不已。
当初在赛场上王言只说了史莱克监察团遭到邪魂师伏击，霍雨浩想当然地认为徐三石应该是在爆炸下或死或伤，结果笑红尘到了史莱克学院以后，才发现情况竟然比这还要离谱一些。
因为身体受创而数年内修炼受阻的徐三石在笑红尘的有意接触下，很快就和后者熟络了起来——好兄弟贝贝润去了万里之外的明都，笑红尘和贝贝的人设又是如此相似，顺利填补了贝贝的生态位。
贝贝远行、唐雅失踪，徐三石在外院的熟人也就剩了个江楠楠。后者虽然在邪魂师伏击事件后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但这辈子能不能看到冰释前嫌的那一天都还是未知数。
这种情况下，笑红尘的出现一下子让徐三石找回了熟悉的感觉，虽然双方的立场天差地别，但共同语言却是不少。
而霍雨浩此前“转告”的有关徐三石的身份信息也让笑红尘对他非常有兴趣，即使在贵胄如云的史莱克学院中，徐三石的身世也是名列前茅的，而且可以通过他了解到很多从前由于距离原因难以获知的有关斗灵帝国的信息。
“笑红尘，能在史莱克遇见你也是一桩乐事。你放心，就凭我们之间的交情，将来如果战场上相见，我饶你三次不死。”
徐三石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的饮料，义薄云天地道。
“呵呵，那我可多谢你哦。”笑红尘撇撇嘴，想着霍雨浩之前对他提出过的乐子建议，随即又道：
“你也放心，我觉得我们俩是不太可能战场相见的，因为就三国这军队水平……说不定溃退得比我们前进得还要快。如果将来斗灵帝国战败，就我这身份，至少也保你个维持会长！”
两人闲扯间，却是有人匆匆上前，送上了一封封着火漆的信件。
“笑红尘，你的加急信，日月皇家魂导师学院送来的！”